“......睜開眼吧，小心看吧，哪個愿臣虜自認......”

激昂的旋律生生扯斷了趙巖的思緒，聽著堂屋傳來的《霍元甲》主題曲，他苦笑了笑，這倆倒霉孩子，剛來就霍霍自己。

已是十二月初，他前兩天剛回來，第一天交代工作，第二天去西游記劇組報道，正好趕上楊婕在小黑屋剪輯，便厚著臉皮賴了一整天，把門道看了個遍。

前世他接觸到這一行的時候已是數字化剪輯，與膠片剪輯完全是兩碼事。

膠片剪輯是將拍攝的電影膠片通過物理切割、拼接的方式，對鏡頭順序、時長進行組合，形成完成敘事的過程。

純手工操作，用剪刀將膠片按敘事順序剪開，用膠帶或接片機拼接成初步版本，確定故事框架。這還只是粗剪，接下來還要精剪、聲畫同步，最后才能制作最終放映用的拷貝，非常考驗剪輯師的能力。

“只有打，才能證明我比別人強——吃我一拳！”

“李平安，我跟你拼了！”

“唉，打不著我！你打不著我......”

“哼，我告訴哥哥去！”

“告狀精！就會跑去打小報告......”

“哥哥~”

丫丫跑進了書房，向趙巖控訴李平安，惹得跟在后面的李平安直翻白眼。

趙巖彈了他一個腦瓜崩，算是給丫丫報了仇，“好了，出去看電視吧。等哥哥忙完了，帶你去王府井......”

丫丫十分乖巧地點了點頭，又朝李平安“哼”了一聲，氣呼呼地走了出去。

嘁！

李平安小聲嘟囔，“小氣巴拉......”

趙巖瞪了他一眼：“不許欺負你妹妹。”

李平安撇了撇嘴。

“你別不服氣。明年你要是還考不上高中，腿給你打折了......”

“不用等明年，您現在就可以把我腿打折，正好明天不用去上學了。”

“嘿！跟我這兒耍光棍兒？行，今兒就成全你......我那棗木戒尺呢？”

“哥，哥......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見來真的，李平安慌了，一把抱住趙巖的胳膊。

“知道錯了？”

“都是我的錯。”

“那行，待會兒逛街你付錢。”

“啊這......”

李平安一臉肉痛，卻還是點了點頭。

“行了，出去看電視吧?！?

趙巖拿起鋼筆，剛寫了幾個字，墨跡就漸漸洇成蒼白的虛痕?！斑青币宦曒p響，金屬筆帽與筆桿分離，接著把筆尖垂直浸入墨水瓶，輕輕擠壓墨囊，直到里面重新儲滿墨汁。

正要接著創作，他突然瞟見了李平安，“你怎么還不出去？”

“哥，你寫什么呢？”

“小說?！?

“小說？喲，您這是打算當大作家了？！”

“有事沒？沒事滾出去。”

“滾就滾！”李平安也氣呼呼地走了出去。

“這小子......”

趙巖笑了笑，放下筆，將書桌上的稿紙收攏起來。

那日過了一把導演癮后，他就喜歡上了那種感覺，當喊“開始”的時候，整個故事都在自己手里流動，超酷！

他原本想找人寫個短劇，翻了大半個月報紙，結果那些發表文章的作者幾乎都是帶點理想主義或浪漫主義的文藝青年，沒啥好故事。

就在他打算厚著臉皮請《夜幕下的哈市》編劇幫忙介紹人時，丫丫的電話打到了招待所，問他什么時候回家。

丫丫的電話如同一束穿透迷霧的光，瞬間照亮了他困在迷宮中的思緒，他想起了丫丫被誤診，若非李奶奶留了個心眼，丫丫就被毀了。

通過這件事，他想起了前世一部以醫院為背景，探討醫德與人性的經典短劇，雖然只有短短的2集，卻在86年獲得了飛天獎優秀短劇獎。

他雖然沒干過編劇，也沒寫過小說，但剪輯過海量的視頻，久病成醫，憑借對視聽語言的深刻理解，將視頻中的每一幕精彩情節轉化為文字，是他游刃有余的專長。

有了重要的故事情節，梳理好人物關系，確立核心主線，就可以擴充成一個完整故事！

他畢竟不是原作者，肯定有不小的改變，但趙巖有信心，這部新作更亮眼，更能吸引讀者。

經過三十多個日夜的反復雕琢，這部傾注了無數心血的小說，終于迎來了它的終章。

今天周末，明天早上去單位，下午去紅樓夢劇組，快半年沒見了。

想到這里，他揮筆疾書起來。

......................

“......今年不搞元旦晚會了，直接播放《夜幕下的哈市》。”

“老太太，您喝茶?！?

“你拍的那幾個鏡頭我看了，很不錯......”

老太太端起茶杯輕抿一口，喉間發出意味深長的輕笑：“無事獻殷勤，準沒好事——說吧，什么事？”

“什么都瞞不過您......”

趙巖撓了撓后腦勺，從包里取出裝訂整齊的書稿，“這是我寫的一部短篇小說，想請您老撥冗指正......”

書稿在老太太手中沙沙作響，時而點頭，時而沉吟。最后，她抬起頭，眼底藏著贊許，笑著說道：“看得出來下了苦功夫，結構完整，情節有新意，故事很抓人......你是想把它搬上銀屏吧？”

趙巖笑笑，“果然逃不過您的眼睛?！?

“你也知道，現在的電視劇幾乎都是改編有一定知名度的小說......有成熟的故事框架、人物設定，最主要一點，這樣的小說本身通過紙質媒介積累了大量讀者，改編成電視劇能借助其知名度吸引觀眾......我個人建議，先在報紙、文學期刊上連載......”

“這個，還請您老幫幫忙?！壁w巖臉上堆滿討好的笑。

“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人民日報......”

老太太沒好氣地：“你看我像《人民日報》不？！”

“我都打聽過了，《老舍的童年》就在上面連載過......”

“你也知道那是《老舍的童年》??！”

老太太擺了擺手，“我這兒廟小神不靈，實現不了你這鴻鵠之志......”

正說著話，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老太太：“請進?！?

“說什么呢，這么高興？喲，小趙回來了......”

“部長......”趙巖連忙讓座，還狗腿的拍了拍。

“老阮，有人舉報紅樓夢劇組存在作風問題，說有人在劇組里整天跳“貼面舞”......這可是原則性問題啊！”

趙巖心里一咯噔。

“您的意思......”

“依我看，趁著現在還沒花多少錢，停了吧......一幫十八九歲青年，真要是鬧出什么事來，你我都擔不起這個責任！”

老太太沉默了片刻，“我相信劇組。有事我一個人擔！”

部長被老太太將了一軍，一時不知如何接話。

見氣氛有些尷尬，趙巖忙捧起辦公桌上的書稿，躬身遞上前：“部長，這是我的拙作，誠惶誠恐請您不吝指教?！?

“哦？那我可得好好拜讀才是！希波克拉底誓言......”

部長投桃報李似的翻看了片刻，語氣帶著幾分驚嘆：“行??！知道你有才，沒想到是大才！文筆扎實，有自己的風格，就是部分細節還能打磨得更細膩些?！?

又對老太太，“可以推薦給報社或雜志社，只要讀者有反響，就可以給小趙申請編劇職稱，總頂著個助理名頭也不好......還能參加分房?！?

老太太點了點頭。

“部長，您給點建議唄。”

“......《京城文學》，這是面向全國發行的文學期刊，含金量高......《收獲》也可以試試。哎，你有什么想法沒有？”

“他想在《人民日報》上連載......”

“人、咳咳......那啥，我還有事要忙，就不打攪了！”

“部長，我送您......”

“不用不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