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當年，一如初見。那一瞬間，時光仿佛倒流，往昔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上心頭。只是這不經意的一眼，碧瑤便再也難以將眼眸從陸雪琪身上移開。她的目光中飽含著深情，仿佛要將這些日子以來的思念與情感，都通過這目光傳遞出去。
陸雪琪似乎有所感應，微微轉過頭來，就這樣對上了碧瑤那飽含深情的目光。剎那間，仿佛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溫柔繾綣的氛圍在兩人之間彌漫開來，好似千言萬語，都在這一刻藏在了彼此的眼睛之中。
兩兩相望，清眸相接。此刻，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他們二人，無言卻勝似千言萬語。那目光交匯的瞬間，仿佛時間都為他們停滯，整個世界都變得靜謐而美好。
然而，正在這美好的氛圍之中，眾人忽聽得遠處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仿佛是天邊滾過的驚雷，打破了這份寧靜。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劈啪劈啪”雜亂的聲音，如同密集的鼓點，敲擊在眾人的心上。
陸雪琪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引回了神，她急忙別開碧瑤的目光，神色警惕地朝著發聲的地方看去。碧瑤也回過神來，斂去了眼中的溫柔神色，同樣看向遠方，心中涌起一絲不安。
眾人定睛望去，發聲四周乍看之下并無任何異常之處，只是那奇怪的聲音卻漸漸變得密集起來。到了最后，非但聲響越來越大，更是幾乎連節奏都聽不清楚了，只能聽到“轟隆隆”巨大的雜音，如同一頭憤怒的巨獸在咆哮，回響在這荒山野嶺之中。遠處，借著黑暗中六合鏡發出的那一點點微弱光芒，眾人赫然望見在那遠處山背后，霍然騰起一片黑色云氣。這片黑云在這黑暗的夜幕下顯得愈發詭異，而那轟隆巨響正是從那里發出。
眾人的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曾書書眼珠一轉，忽地失聲道：“六合鏡！”
他這話一出口，眾人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那片在空中不斷膨脹、越來越巨大的黑云卻仿佛感覺到了什么一般，緩緩向這里移了移。片刻之后，仿佛從那深邃的黑云中傳來一聲刺耳的呼嘯，尖銳的聲音劃破夜空，讓人毛骨悚然。剎那間，那片黑云竟是齊齊轉了過來，朝著這四人所在之處，也就是這黑夜里唯一的一點亮光，如洶涌的潮水般撲了過來。
瞬間，原本星光閃亮的夜空仿佛被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遮住，變得漆黑一片。眾人只覺得一股濃烈的腥臭味轉眼充斥了四周，那味道刺鼻難聞，令人作嘔。張小凡不禁大驚失色，臉上寫滿了恐懼。其余三人雖然還算鎮定，但臉色也已變得蒼白如紙。陸雪琪神色凝重，疾聲說道：“大家不用亂動，千萬莫要離開六合鏡光圈范圍！”
又過了片刻，呼嘯轟隆聲已近在耳邊，映著六合鏡的光芒，眾人終于看清了那片黑云的真面目。赫然竟是無數只黑色蝙蝠，密密麻麻，鋪天蓋地，仿佛是從地獄涌出的惡魔。而且仔細看去，這些蝙蝠的身形比往日所見的普通蝙蝠竟是大了一倍不止，每一只都張著大口，在一身黑色的映襯下，口里猩紅一片，顯得猙獰恐怖至極。
但六合鏡不愧是道家至寶，所散發出來的淡黃光芒，在這時顯露了神奇的作用。只見所有的蝙蝠都被隔在那光圈之外，任它們如何瘋狂地撞擊擠壓，這光圈竟是絲毫不動，如同堅不可摧的壁壘。
反而是在光圈近處，與淡黃光芒相觸的蝙蝠，黑色的身子發出“滋滋”的聲音，仿佛被高溫炙烤一般，片刻之后便無力地掉到地上，在地上痛苦地掙扎不已，眼見是活不成了。
只是這群蝙蝠的數量實在太多，放眼望去，整個夜空的星斗都被它們完全遮蓋，只怕沒有數百萬甚至數千萬只。死在地上的那些蝙蝠，與這龐大的數量相比，只怕還不到其中百萬分之一。但見無數蝙蝠前赴后繼，不顧一切地沖上前來，四人被緊緊圍在中央。雖然暫時有六合鏡的保護并無大礙，但前后左右都是恐怖之極的血盆大口，腥臭之味幾乎令人窒息，讓人膽戰心驚。
不過六合鏡到底是威力非凡，在這無數兇惡畜生的瘋狂攻擊之下，竟無絲毫脆弱動搖的跡象。那黃色光圈看似輕薄，卻偏偏如同巍峨的高山般屹立不倒。不消一會，光圈周圍的蝙蝠尸體便越堆越高，仿佛一座小山丘。
此刻，在這光圈周圍上空，不知圍了多少黑色蝙蝠，層層疊疊，哪里只是里三層外三層，只怕是里三百層外三百層，密不透風。
但這些畜生對光圈的撞擊似乎慢慢緩了下來，也許是它們終于意識到這樣的攻擊徒勞無功，便不再做這無用之事。只是這些蝙蝠似乎舍不得到口的美味，依然固執地圍住不肯離去，在光圈外盤旋飛舞，發出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叫聲。
張小凡心神劇烈動蕩，他生平從未見過如此兇惡之物，直到此刻依然心有余悸，緊張害怕得不行。他喘著粗氣，眼神從外圍密密麻麻的蝙蝠上收回，眼角余光卻看到站在身旁的碧瑤神色淡然，沒有絲毫懼意，仿佛這些恐怖的蝙蝠對她來說不過是尋常之物。頓時，張小凡只覺得羞愧萬分，心中暗自思忖，自己這般膽小怯懦的模樣，又如何能保護得了碧瑤呢。
仿佛就在同時，碧瑤也感應到了他的目光，緩緩向張小凡這里看來。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接，張小凡的眼中滿是愧疚與決心，而碧瑤的眼神卻帶著一絲復雜的情緒。
張小凡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低聲卻堅定地陳諾道：“師姐，我能保護你。”
碧瑤聽到這句話，忽然想到了曾經的點點滴滴，想起這個人曾經也是多次不顧生死地拼死相護。然而，到底最后，他還是選擇了放棄她，而她也一樣，放下了曾經的那份感情。到如今，他們之間，只剩下這些零零散散的片段，還存在碧瑤的腦海之中。只要不去刻意提起，便不會想起，縱然偶爾想起，心中也不會再泛起波瀾。
碧瑤忽然轉過頭去，這個動作像是在與過去的自己告別，又像是在與過去的張小凡告別。無論那一種，碧瑤都已下定決心，不會再回頭了。
張小凡沒有聽到關于碧瑤的任何回應，卻聽到了蝙蝠那愈發尖銳的嘶叫。
“刷……”
忽然，所有的蝙蝠都猛烈地震翅飛起，巨大的翅膀扇動聲如同狂風呼嘯。曾書書看著它們，剛剛松了口氣，正準備說道：“好不容易才……”
話未說完，他便硬生生地停了下來，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只見滿天黑云般的蝙蝠飛到高處，遽然轉身，前頭一只只如冰雹般瘋狂地沖了下來，惡狠狠地打在六合鏡的光圈之上。然而，它們的攻擊卻被六合鏡光圈反震回去，然后在空中騰起一團團血霧，在淡黃光芒的映照下，這些蝙蝠粉身碎骨地落到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污血橫流，血腥之氣撲面而來，無數恐怖的血花在夜色中閃爍出現，然后紛紛掉落在地。但后來的蝙蝠竟仿佛對前頭同類之死無動于衷，依然瘋狂地撞擊不停，似乎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青云門除碧瑤之外，其余三人個個面色蒼白如紙，望著這世間罕見的兇蠻異物，心中充滿了恐懼與震驚。
光圈周圍，很快便堆起了足足接近半人高，厚厚的蝙蝠尸堆，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味。
碧瑤靜靜地站在黑暗之中，身影顯得有些落寞，像是個游離于世間的幽靈一般，與其余三人格格不入，好似她生來就屬于這黑暗。
碧瑤看著前方陸雪琪那模糊不清的背影，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輕笑，輕聲喃喃道：“陸雪琪，一切已經開始了。你我之間，就只到這里吧，只要保持這個距離就好了。”
此時，其余三人皆在專心致志地對付著如潮水般的蝙蝠，無人注意到碧瑤的異樣。
碧瑤只覺得口齒間有些咸咸的味道，她知道，這是淚水的味道，也是她對這份感情不舍的味道。她心中明白，自己到底是要離開，與陸雪琪終究是要走向陌路。
此時，那黑洞洞的蝙蝠群越來越龐大，攻擊也愈發猛烈急切，仿佛要將這小小的光圈徹底摧毀。
這恐怖一幕也不知持續了多久，仿佛時間都在這一刻停滯。直到那光圈外蝙蝠尸體幾乎堆到有一人來高的時候，蝙蝠群終于停止了這強悍兇蠻的攻擊。此刻，就算是威力強大的六合寶鏡，散發出來的光圈亮度也黯淡了幾分，但依然頑強地閃爍在黑夜之中，如同黑暗中的一盞明燈，屹立不倒。
漫天黑云般的蝙蝠，依舊圍著這個黑夜里唯一的光亮，竟仍是不肯離去，在空中盤旋飛舞，發出陣陣低沉的嘶叫，仿佛在等待著下一次的攻擊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