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門開
- 盜墓筆記:青銅門之噬光謎窟
- 南鹿肥魚
- 3375字
- 2025-07-11 16:39:00
我覺著我這右眼算是徹底交代了。
那窟窿眼兒里火燒火燎的疼,一陣緊似一陣,跟有人拿燒紅的通條往里捅差不多。
腦袋里也嗡嗡的,像揣了窩馬蜂。秦莽那小子拄著個破拐棍兒,戳在墻根底下,臉白得跟剛刷的墻皮似的,倆眼珠子瞪得溜圓,活像見了活尸從墳里爬出來,直勾勾盯著我臉。
不是,是我那只還囫圇個兒的左眼。
“巫……巫泱!”他嗓子眼兒里擠出點動靜,跟破鑼似的,“你……你眼珠子里頭……有玩意兒!在……在動彈!”
操!我當時心里就咯噔一下。這小子在礦底下給幽閉恐懼癥折騰得夠嗆,可眼下這模樣,不像嚇瘋了。那眼神,那哆嗦勁兒,是真見了邪乎東西才有的德行。
一股子涼氣順著尾巴骨就竄上來了,汗毛“唰”地一下全立正。
我也顧不上右眼疼得鉆心,脖子跟生銹的門軸似的,“嘎吱”一聲,硬是擰過去,死盯著對面墻上那塊擦得锃亮的鐵皮病歷板。
慘白慘白的燈光打下來,那鐵皮板跟面模糊的鏡子差不多。
映出我那張臉,右眼裹得像個爛倭瓜,左眼瞪得跟銅鈴似的,眼白上血絲密布,活脫脫剛從閻王殿門口爬回來的倒霉鬼。
我的眼珠子,死死釘在自己左眼映出的……那黑眼仁兒上。
心口窩像被冰坨子砸中了,猛地一抽,差點背過氣去。
秦莽沒誆我。
就在我那黑眼仁兒正當中,比針鼻兒還小的一點地方,幽幽地亮著點兒東西。
藍的。
不是天藍,也不是寶石藍。
是那種深潭底下、凍了萬八千年、帶著股子死氣的暗藍。
邪性!跟礦洞里那些能吞光的青銅毒蜂翅膀上偶爾閃過的鬼火磷光有點像,可更冷,更沉,更他娘的……活泛!
它就杵在那兒。
不動?
放屁!
就在我眼皮底下,那點比鬼火還邪性的幽藍光點兒……極其極其緩慢地……扭了一下!
像顆掉在油碗里的玻璃珠子,被看不見的手指頭輕輕撥弄了一圈。
又像……一只藏在我眼珠子最深處的獨眼鬼,睡醒了,懶洋洋地……翻了個身!
嗡……
我腦子里當時就一片空白。不是嚇的,是懵了。右眼的疼,身上的虛,秦莽那粗重的喘氣兒,屋里嗆鼻子的消毒水味兒……全他娘的沒了影兒。整個世界好像就剩下我左眼珠子里那顆自個兒會轉(zhuǎn)悠的藍色鬼火!
“……藍的……在轉(zhuǎn)……”秦莽的聲音跟水里撈出來似的,又虛又顫,“巫泱……你眼里……那到底是個啥?!”
啥?我他娘的也想知道是啥啊!一股邪火“噌”地從腳底板頂?shù)侥X瓜頂,混著巨大的麻爪兒和被當猴兒耍的憋屈!老子好歹頂著個古滇巫術(shù)末代傳人的名頭,不是他媽的人肉腌菜壇子!這鬼東西啥時候鉆進去的?礦底下?是那能吞光的黑霧?還是閻九那活閻王最后塞我身子里那點冰涼玩意兒?再不就是……我家祖?zhèn)髂歉钠畦疲浚?
“閉……閉嘴!”我喉嚨里擠出點動靜,不知道是吼他還是吼自己眼里的玩意兒。我猛地閉上左眼!使足了吃奶的勁兒!眼皮子都哆嗦了!
眼前一片漆黑。
可就在這片我自己個兒造出來的黑里……那點幽藍的鬼火,不但沒滅……反而他娘的更清楚了!
它就杵在我緊閉的眼皮子后頭,在自個兒眼仁兒那片黑幕布上,幽幽地亮著。不緊不慢地、死皮賴臉地、帶著股子讓人后脊梁發(fā)涼的勁兒……轉(zhuǎn)!轉(zhuǎn)!轉(zhuǎn)!
活像個被鎖在眼珠子里的、冰冷刺骨的藍色陀螺!無聲地嘲笑我是個廢物點心!
“呃……”我忍不住哼唧了一聲,感覺魂兒都要被那藍光給燎著了。冷汗“嘩啦”一下就把病號服后背給溻透了,冰涼黏膩。
“巫泱?你咋了?”秦莽急了,拄著拐棍兒就想往前挪。
“別動!”我低吼一聲,眼還是死死閉著,身子繃得跟拉滿的弓弦似的。不敢睜眼,不敢看秦莽,更不敢瞅任何能反光的東西。那點藍光像個邪性的種子,在我腦仁兒里生根發(fā)芽,可勁兒吸著我的驚懼。
就在這節(jié)骨眼兒上——
篤、篤、篤。
病房門被人不緊不慢地敲了三下。聲音不大,透著股子刻意的客氣勁兒,可在死寂的病房里,聽著就跟敲在繃緊的鼓皮上差不多。
我跟秦莽同時一激靈!活像兩只被驚了的兔子,猛地扭頭盯向門口。
門被無聲無息地推開一道縫兒。
門口戳著個人影。
來人四十出頭,穿著件熨得蒼蠅站上去都劈叉的深灰夾克,里頭是白襯衫,領(lǐng)口敞著。頭發(fā)梳得一絲不亂,腦門倍兒亮。鼻梁上架著副黑框眼鏡,鏡片后頭倆眼不大,平靜得像兩口枯井。渾身上下透著股子……機關(guān)里混出來的、溫和里藏著刀子的穩(wěn)當勁兒。像個教書先生,或者哪個衙門里不大不小的頭頭。
可我后脊梁的汗毛“唰”地一下全立起來了!
是他!
礦洞口那個,指揮著一幫穿藍皮連體服的家伙,把閻九那殘破身子連帶那根杵,一股腦塞進黑棺材似的大面包車的……“張主任”!
“有關(guān)部門”的!
他臉上掛著副恰到好處的、帶著點關(guān)心和抱歉的笑模樣,眼神在我和秦莽身上掃了個來回,最后落在我緊閉雙眼、冷汗直冒的臉上。
“巫泱同志,秦莽同志,”他開口了,聲音不高不低,語速不快不慢,聽著挺熨帖,可我覺著后脖子直冒涼氣,“打擾休息了。我是張守一,先前在現(xiàn)場負責……嗯,處理些后續(xù)工作。聽說二位醒了,代表組織來看看。感覺咋樣?大夫咋說?”
他一邊說著,一邊跟回自個兒家似的,溜溜達達就進來了,順手還把門給帶上了。動作那叫一個順溜。
秦莽下意識地挺了挺腰板,那是當兵的見到上級的本能,可眼神里的警惕一點沒松。“張主任。”他啞著嗓子應(yīng)了一聲,算是招呼,眼珠子還死盯著對方。
我沒吱聲。眼依舊閉得死緊,可全身的肉都繃著。耳朵支棱得跟兔子似的,聽著他每一個細微的動靜。左手在被窩底下,指甲都快摳進掌心里了。那點幽藍的鬼火在我眼皮子后頭,還是不緊不慢地轉(zhuǎn)著圈,像個催命的鐘。
張守一好像壓根不在意我的悶葫蘆。他溜達到我病床邊,腳步輕得像貓。我甚至能聞到他身上那股子淡淡的、混著煙卷兒和陳年舊紙的味兒。
“巫泱同志?”他聲音離我近了點,帶著點探詢,“你這眼睛……大夫處理了?聽護士說,你情緒不穩(wěn)當,還提了支錄音筆?”
來了!
我心臟猛地一縮!果然是奔著這茬來的!
“錄音筆?”秦莽一臉懵,顯然他昏死過去后頭的事不知道。
張守一沒搭理秦莽,他那雙枯井似的眼珠子,隔著我的眼皮,跟有分量似的壓在我臉上。我感覺他那眼神兒,正使勁兒想扒開我的眼皮,看看我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一支黑塑料殼的錄音筆,”張守一的聲音還是那么四平八穩(wěn),好像在嘮家常,“在急救檢查室找著的。當時好像……自個兒開了?還滋啦滋啦響?護士說它上面還冒出來個字兒?”
他故意頓了頓,像是在等我反應(yīng)。病房里的空氣沉得跟鉛塊似的。
“那個字……”他一字一頓,慢悠悠地往外蹦,“是‘守’,對吧?”
嗡!
我腦瓜子像是挨了一悶棍!“守”!閻九最后沒聲兒的口型!我家破杵上的雷紋!那鬼錄音筆最后冒出來的字!
這他娘的能是巧合?!鬼才信!
被窩底下,我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抽抽了一下。
就在這死寂得能憋死人的當口——
“吱嘎……嘎……”
一聲極其細微、卻又無比刺耳的……生澀摩擦聲。
毫無征兆地。
從我躺著的這張病床正底下……鉆了出來!
聲兒不大,可在掉根針都能聽見的病房里,聽著跟炸雷似的!
像是一扇在陰曹地府里封了萬萬年、死沉死沉的青銅大門門軸……被一股看不見摸不著的邪門力量……一點一點、艱難無比地……推開了一道……頭發(fā)絲兒那么細的縫!
那聲音里透著一股子鉆心刺骨的冰寒和死氣,瞬間就攮穿了我的耳膜,直直地釘進了我的腦仁兒里!
張守一鏡片后頭那倆枯井似的眼,頭一回起了波瀾!一絲極其銳利的光“嗖”地閃過!他猛地一低頭,眼珠子跟探照燈似的,死死釘向我病床底下那片黑!那動作快得,可不像個坐辦公室的!
秦莽更是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攥著拐棍的手青筋暴起,指節(jié)捏得“嘎巴”響,那只獨眼瞪得溜圓,死死盯著我床底下那片陰影!喉嚨里“嗬嗬”地倒著氣兒!
而我……
就在那要命的“吱嘎”聲鉆進耳朵的瞬間……
我緊閉的左眼皮子后頭,那點不緊不慢轉(zhuǎn)悠的幽藍鬼火……猛地……定住了!
緊接著!
一股子冰冷刺骨、帶著能把人魂兒都吸走的邪門意志,順著那“門開一線”的鬼縫兒,壓根不管隔著多遠,狠狠地……沖進了我的腦袋里!
“呃啊——!!!”
我再也繃不住了!一聲凄厲得不像人聲的嚎叫從我嗓子眼里竄出來!身子像是被高壓電給打了,猛地從病床上彈坐起來!蓋在身上的白被子被掀飛老遠!
我兩只手死死捂住右眼傷口的紗布,黏糊糊、熱乎乎的血“滋”地一下就從指頭縫里冒了出來!可這點疼算個屁!
因為我那只左眼……他娘的……自個兒……猛地……睜開了!
眼前一片血紅!被眼淚、血水還有那股子鉆腦仁兒的疼給攪和得稀爛!
就在這片血紅、扭曲的視野正當中……
正對著我這張破病床的那面大白墻上……
在張守一和秦莽見了鬼似的目光注視下……
一個巨大無比、扭曲變形、純粹由最深最濃的陰影攢成的……“人”形……
正用一種極其詭異的姿勢……
倒吊著……
慢慢地……
顯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