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

白龍馬牌勞斯萊斯幻影的內置仙網終端，發(fā)出了一連串心梗般的提示音。

孫悟空剛把一條腿從車里邁出來，腳還沒踩穩(wěn)獅駝嶺CBD光潔如玉的地磚，那聲音就跟催命符似的鉆進了耳朵。他掏出“如意金箍”牌折疊屏手機，解鎖。

屏幕上，【三界頭條】的推送已經炸了。

兩條血紅色的熱搜詞條，像兩道剛出爐的烙鐵，燙得他火眼金睛都快短路了。

唐僧肉含防腐劑【爆】

孫悟空暴力裁員前科【熱】

點開第一條，是一篇題為《震驚！你吃的唐僧肉，可能是萬年僵尸肉罐頭！》的深度調查報道。文章圖文并茂，配圖正是他們在黑水河底撈出的那罐“金蟬子九世精華”，只不過照片被P得綠光瑩瑩，罐頭標簽下的生產日期被放大加粗——“天庭初創(chuàng)期”。文章旁征博引，采訪了十幾個自稱“前靈山員工”的匿名小妖，聲淚俱下地控訴唐僧團隊為了“取經KPI”，不惜用過期九世的肉身作為融資道具，堪稱“三界食品安全第一丑聞”。

第二條更狠。直接甩出了孫悟空當年在天庭“弼馬溫”崗位上，因嫌棄馬廄KPI太低，一棒子打翻食槽，導致數十名天馬臨時工“精神性失業(yè)”的黑歷史。文章還附上了一段不知從哪兒扒出來的監(jiān)控錄像，畫面里，猴子齜牙咧嘴，棒子虎虎生風，配上悲愴的二胡BGM，活脫脫一個壓榨底層員工的黑心資本家。

“我操！”孫悟空一聲怒吼，手里的折疊屏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咔嚓”聲，屏幕中軸裂開一道閃電。

車內的氣氛瞬間從“IPO路演前的激動”跌停至“破產清算前的死寂”。

豬八戒的反應最為劇烈。他沒有看手機，而是驚恐地低頭，看著自己那身引以為傲的、代表著團隊估值的“脂肪期權”。就在幾秒鐘前，那肚皮還飽滿得像剛發(fā)酵好的面團，此刻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起皺、縮水。肚臍眼周圍浮現的虛擬K線圖，像一瀉千里的瀑布，綠得發(fā)黑。

“我的期權！我的豬油渣！”八戒發(fā)出殺豬般的嚎叫，兩只手徒勞地抓撓著迅速松弛的肚皮，仿佛想把那些憑空蒸發(fā)的脂肪給抓回來，“縮水了！縮水成豬油渣券了！”

唐僧的臉比白龍馬的車漆還白。他沒說話，只是默默地從愛馬仕袈裟內袋里摸出一瓶速效救心丸，倒出三顆，像嚼糖豆一樣嘎嘣嘎嘣地咽了下去。他的手在抖，念珠的轉速快得像個陀螺，嘴里念念有詞，但仔細一聽，念的不是“阿彌陀佛”，而是“公關預案，危機處理，輿情……”。

只有沙僧，一如既往地穩(wěn)。

他從行李箱里取出一臺軍工級筆記本電腦，電腦外殼上還貼著“卷簾大將專用·防水防摔防師兄”的標簽。他沒理會車里的一片鬼哭狼嚎，從后腰摸出一根降妖寶杖，熟練地將杖頭擰開，露出一根網線接口，另一頭“啪”地一聲插在電腦上。

“查IP。”沙僧言簡意賅，十指在鍵盤上翻飛，屏幕上瀑布般滾過一行行凡人看不懂的金色代碼。

“查到了。”不到十秒，他停了下來，推了推鼻梁上那副不存在的眼鏡，語氣毫無波瀾，“水軍IP源頭，指向一個叫‘觀音禪院’的地方。”

車內死一般的寂靜。

豬八戒停止了哭嚎，孫悟空停止了掰手機，唐僧停止了嚼藥丸。

觀音……娘家寺廟？

這盤棋，黑得已經看不見棋盤了。

“領導……”八戒哭喪著臉，拽著唐僧的袈裟一角，“這下真成豬油渣了。咱們的IPO路演，是不是黃了？”

唐僧深吸一口氣，又摸出一顆救心丸。他看著窗外獅駝嶺那高聳入云、閃爍著“恐懼科技，引領未來”霓虹燈的總部大樓，又看了看車里這三個歪瓜裂棗的“核心資產”，眼神從絕望，到迷茫，最后，定格成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瘋狂。

“不。”他緩緩吐出兩個字，聲音不大，卻像兩顆釘子，釘進了每個人的耳朵里。

“黃不了。”

他一把推開車門，整理了一下被八戒拽皺的袈裟，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堪稱“佛系營業(yè)”的標準微笑。

“悟凈，把我的直播設備拿出來。”

“悟空，給我打光，要那種‘圣光普照’的效果。”

“八戒，”他頓了頓，看著八戒那張快哭出來的豬臉，“你……你負責當背景板，營造一種‘眾生皆苦’的氛圍。”

半小時后，【三界頭條】直播頻道。

一個名為“金蟬子帶你吃真經”的直播間，以火箭般的速度沖上了熱門榜第一。

鏡頭里，唐僧盤腿而坐，身后是孫悟空用火眼金睛打出的、柔和中帶著一絲神圣的金色光暈。豬八戒則在角落里，用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努力擠出兩滴悲天憫人的眼淚。沙僧面無表情地舉著手機，鏡頭穩(wěn)得像焊在了三腳架上。

唐僧面對鏡頭，雙手合十，臉上掛著悲憫而又誠懇的微笑。他面前的小桌上，赫然擺著那罐被全網黑的“金蟬子九世精華”。

“家人們，”唐僧開口了，聲音溫潤如玉，帶著一種能讓人瞬間安靜下來的魔力，“最近網上有些不好的聲音，貧僧都看到了。說我這肉身是僵尸肉，是防腐劑肉。”

他頓了頓，拿起罐頭，用一種近乎虔誠的姿態(tài)，緩緩拉開拉環(huán)。

“嗤——”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檀香和肉香的奇異氣味彌漫開來。

“出家人不打誑語。”唐僧用一把玉質小勺，從罐頭里舀出一塊晶瑩剔透、仿佛果凍般的“肉”，在鏡頭前展示了一圈。

“今天，貧僧就當著全三界家人的面，自證清白。”

說完，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毅然決然地將那勺“肉”送進了嘴里。

他開始咀嚼。

很慢，很用力。

全世界都在等他的反應。

直播間的彈幕瘋了，像開了閘的洪水。

【臥槽！真吃啊！狠人！】

【這吃播比取經好看多了！主播666！】

【這口感……看師父的表情，是Q彈還是入口即化？】

【舉報了！舉報主播虛假宣傳！那根本不是真的唐僧肉！】

【樓上的，你怎么知道不是真的？你吃過？】

【已下單！主播求給個鏈接！孩子高考，想補補！】

【師父！別吃了！再吃我們就真破產了啊啊啊！】

唐僧的咀嚼停了下來。

他睜開眼，對著鏡頭，臉上緩緩綻開一個神秘莫測的微笑。

然后，他舉起玉勺，又舀了一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