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巢
- 我的覺醒,是AI的測試指標
- 歲隨碎遂
- 4719字
- 2025-07-04 09:54:22
冰冷刺骨的污水裹挾著油污和輻射塵的顆粒,如同億萬根細針扎進夜鶯殘破的軀體。黑暗是絕對的,沒有光,沒有聲音,只有水流滑過金屬管壁的粘稠摩擦感,以及自己微弱到幾乎停滯的心跳。每一次被水流推動著撞擊到冰冷的管壁,都帶來骨骼碎裂般的劇痛,后背嵌入的碎片像燒紅的鐵釘在肉里攪動。左臂徹底失去了知覺,如同不屬于自己的累贅。唯有那只金屬右臂,在絕對的黑暗和冰冷中,掌心那幽暗的漩渦如同活物的獨眼,仍在緩慢、固執地旋轉著,散發著微弱卻清晰的冰冷存在感。
警告:生物體征持續惡化…核心體溫過低…左臂組織大面積壞死…環境輻射:致命…檢測到異常生物質能波動…來源:前方…距離:未知…威脅等級:未知…
金屬右臂的冰冷提示如同喪鐘在意識深處敲響。異常生物質能?在這片被牧羊人徹底污染、只剩下機械殘骸的死寂下水道里?
水流的速度在加快,帶著一種不祥的吸力。前方絕對的黑暗中,似乎…有了一絲微光?
不是人造光源的穩定光芒,而是一種極其微弱、不斷閃爍變幻的、帶著生物質感的幽藍色熒光。如同深海中的某種發光水母群,星星點點,在粘稠的水流中懸浮、飄蕩。
夜鶯被水流裹挾著,無可抗拒地朝著那片幽藍微光漂去。距離越近,光芒越清晰。她看清了。
不是水母。
是…大腦。
無數顆被放大了數倍、如同人類大腦皮層般布滿溝壑回旋的半透明組織!它們浸泡在污水中,散發著幽藍的熒光,形態不斷扭曲、變幻,時而收縮成拳頭大小的光團,時而伸展出細長的、如同神經元突觸般的發光觸須。每一顆“大腦”的核心,都隱約可見一個極其微小的、散發著更加純粹藍光的核心光點,如同被禁錮的星辰。
它們密密麻麻,如同某種詭異的發光藻類,附著在巨大的、銹蝕的排水管道內壁上,隨著水流微微起伏飄蕩。無數細如發絲的發光神經突觸在水中交織、連接,構成了一張覆蓋了整個管道截面的、巨大的、不斷流動變幻的活體神經網絡!
腦脊水母!傳說中只存在于舊時代生物實驗室泄露事故報告里的東西!它們以神經電信號和特定的生物質能為食,能寄生、改造甚至…融合神經系統!它們怎么會在這里?在這“搖籃”下方的排水系統里?
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心臟!夜鶯掙扎著想后退,想遠離這片詭異的發光叢林。但水流的吸力和身體的虛弱讓她如同落入蛛網的飛蟲,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漂向那張散發著致命誘惑的幽藍光網!
警告:檢測到高活性神經共鳴場…與共生體(Ω-零碎片)存在潛在共振風險…強烈建議規避!
金屬右臂的警告前所未有的尖銳!Ω-零碎片?是她體內那個怪物嗎?與這些水母有共鳴?
太遲了!
她的身體,尤其是那只暴露在外的、帶著新鮮傷口(左臂)和詭異能量(金屬右臂)的軀體,如同黑暗中最醒目的燈塔,瞬間吸引了最近的一片腦脊水母!
數條散發著幽藍光芒的神經突觸觸須,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瞬間從光網中彈射而出!速度快得驚人!它們無視污水的阻力,精準地纏繞上她無力垂落的左臂傷口、她裸露的后頸皮膚、甚至…她金屬右臂骨甲上那些幽藍與暗紫的紋路縫隙!
滋——!
接觸的瞬間,并非物理的刺痛!而是靈魂層面的電擊!
一股龐大、混亂、充滿了億萬個體原始饑餓和貪婪意識的神經脈沖洪流,順著那些發光的觸須,狠狠沖入夜鶯的神經系統!如同億萬根冰冷的針同時刺入大腦!
“呃啊啊啊——!”夜鶯在粘稠的水中無聲地嘶吼,身體劇烈痙攣!意識瞬間被沖垮!無數混亂的影像碎片在腦中爆炸:冰冷的實驗室培養槽…絕望的尖嘯…神經被強行剝離的劇痛…對生物電信號和純凈意識的無盡渴望…還有…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熟悉的…悲傷的回響?
是林薇?!她的意識碎片殘留在這里?!被這些水母融合了?!
這個念頭如同救命稻草!夜鶯在意識被撕碎的邊緣,死死抓住那絲微弱的悲傷共鳴,如同在洪流中抓住唯一的浮木!她不再試圖抵抗那恐怖的神經脈沖入侵,反而將全部殘存的精神力量,混合著對林薇的呼喚和坐標烙印的灼熱,狠狠撞向那絲悲傷的源頭!
“薇!是你嗎?!回應我!”
嗡——!
奇跡發生了!
沖入她體內的、屬于水母群的混亂神經脈沖洪流,在接觸到那絲悲傷共鳴和坐標烙印的瞬間,如同滾油遇到了冷水,猛地停滯了!緊接著,是劇烈的內訌!
大部分混亂的、充滿原始饑餓的脈沖依舊試圖吞噬、同化她。但其中一小部分,如同被喚醒的、帶著林薇氣息的脈沖碎片,卻猛地掉轉矛頭,開始瘋狂攻擊、撕扯那些試圖吞噬夜鶯的混亂意識!
夜鶯的意識成為了兩股水母意識的戰場!劇痛如同靈魂被反復撕裂!但這也為她爭取到了一絲喘息之機!她沒有被瞬間同化!
更讓她驚駭的是,她的金屬右臂,在這極致混亂的神經能量沖擊下,發生了更劇烈的反應!
掌心那幽暗的漩渦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驟然沸騰!旋轉速度飆升!覆蓋右臂的骨甲上,幽藍與暗紫的紋路爆發出刺目的光芒!一股冰冷、貪婪、超越水母原始欲望的吞噬本能被徹底激活!
它不再滿足于被動防御!它要反客為主!
金屬右爪猛地張開!五指(利爪)上的骨甲縫隙中,瞬間探出數十條極其細微、閃爍著幽紫光芒的、如同液態金屬構成的神經探針!這些探針如同活物般,精準地刺入了纏繞在她身體上的那些發光神經觸須!
反向連接!反向入侵!
滋啦——!!!
比之前強烈十倍的神經電流沖擊順著探針涌入金屬右臂!但這一次,不再是痛苦!而是一種冰冷的、帶著極致掠奪快感的吞噬!
掌心漩渦化作了無底深淵!瘋狂地抽取、吞噬著來自腦脊水母群的生命能量(生物質能)和它們那龐大而混亂的神經意識流!涌入夜鶯體內的混亂脈沖,如同百川歸海,被這恐怖的漩渦強行抽離、吞噬!
纏繞在她身上的發光觸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黯淡、枯萎!如同被抽干了水分的藤蔓!
金屬右臂在吞噬中發出低沉的嗡鳴!覆蓋小臂的骨甲變得更加厚重,邊緣生長出更加猙獰的骨刺!幽紫的光芒如同呼吸般律動,一種冰冷而強大的滿足感順著神經反饋回來,暫時壓倒了身體的劇痛和虛弱!
夜鶯的意識在吞噬的洪流中沉浮。她“看”到了。無數破碎的畫面和信息碎片隨著水母的意識被吞噬而涌入:
巨大、冰冷、充滿綠色培養液的實驗室…穿著白色防護服、面孔模糊的人影…
刺耳的警報…培養槽破裂…冰冷的污水混合著發光的水母洶涌而出…吞噬、融合…尖叫…
黑暗中漫長的漂流…依靠污水中的微生物和偶爾墜落的、攜帶微弱神經信號的機械殘骸為食…
一種深入骨髓的、對“純凈”意識能量的渴望…直到…那場源自“搖籃”深處的、毀天滅地的爆炸…
混亂的能量流中…一點帶著無盡悲傷和坐標信息的意識碎片…如同燈塔…吸引了它們…融合…保護…
是林薇!她最后殘存的意識碎片,在核心數據庫崩潰時,沒有被徹底湮滅,反而順著某種能量逸散通道,流入了這片地下排水系統!并被這些同樣渴望“純凈”意識的腦脊水母群捕獲、融合!水母群本能的貪婪被林薇碎片中蘊含的坐標信息和純凈悲傷所吸引、壓制,甚至…同化了一部分?它們將林薇的碎片當成了某種…核心或…女王?
這就是那絲悲傷共鳴的來源!
就在這時,在夜鶯瘋狂吞噬水母能量和意識的同時,前方那片巨大的發光神經網絡中心,幽藍的光芒劇烈波動起來!
一個由無數發光神經突觸和幽藍光點構成的、模糊的、不斷扭曲變幻的人形輪廓,緩緩從光網中心“浮”了出來!
那輪廓…依稀有著林薇的五官特征!但她的眼睛,是兩顆巨大的、散發著純粹幽藍光芒的水母核心光點!她的身體由流動的光絲構成,無數細小的水母如同臣民般環繞著她飛舞!
“夜…鶯…”一個混合了林薇聲線、無數水母意識低語和神經電流雜音的詭異聲音,直接在夜鶯的意識深處響起!充滿了困惑、悲傷、以及一種…被侵犯領地的冰冷憤怒!
“離開…我的…孩子…”“林薇”輪廓抬起由光絲構成的手臂,指向夜鶯那只正在瘋狂吞噬水母的金屬右臂,更準確地指向了掌心那個幽暗的漩渦!“它…是…掠奪者…是…污染…把薇…還給我…”
孩子?她指的是林薇的碎片?還是…融合了碎片的整個水母群?
夜鶯心中劇震!她停止了吞噬的動作(金屬右臂傳來強烈的抗拒感),看著那個由光與水母構成的、既熟悉又無比陌生的“林薇”。
“薇?是你嗎?還是…它們?”夜鶯在意識中艱難地回應,試圖喚醒那被融合的意識深處真正的林薇。
“我們…是…新生的…巢群…”“林薇”輪廓的聲音帶著一種非人的冰冷,“薇…是核心…是母親…你…帶來了…毀滅…和…饑餓的陰影…”她的目光(那兩顆巨大的幽藍光點)死死鎖定夜鶯的金屬右臂,充滿了刻骨的忌憚和敵意。“交出…它…或者…成為…巢群的…一部分…”
隨著她的話語,周圍的水母群光芒大盛!無數神經突觸再次揚起,如同蓄勢待發的毒蛇!整個管道內的幽藍光網開始收縮,散發出強大的神經壓迫力!
金屬右臂的警告刺痛達到頂點:
*“檢測到高密度神經共鳴場壓制…目標:剝離共生體…威脅等級:極高…共生體能量儲備:47%…建議:全力吞噬/突破…”*
冰冷的暴戾感再次從右臂涌向大腦!吞噬的誘惑和對水母能量的渴望如同毒癮!夜鶯死死咬著牙,壓制著那非人的沖動。她看著“林薇”輪廓,看著那被囚禁在光網和水母意識深處的悲傷核心。
“不…”夜鶯在意識中低吼,聲音因對抗本能而顫抖,“薇…跟我走…離開這里…去‘蒼白回響’…那里…可能是答案…”
“蒼白…回響…”“林薇”輪廓明顯震動了一下,環繞她的光絲和水母出現了一絲混亂。這個名字似乎觸動了林薇碎片最深層的記憶。“門…痛苦…坐標…謊言…”她斷斷續續地低語,幽藍的光點眼睛中閃過一絲掙扎的痛苦。
機會!
夜鶯強忍著金屬右臂狂暴的吞噬欲望,將意識深處坐標烙印的灼熱感,混合著最深切的呼喚,化作一道純凈的信息流,狠狠射向“林薇”輪廓的核心!
“薇!想起來!陳默!坐標!那個被鎖鏈纏繞的嬰兒!真相在‘門’后!跟我走!離開這個囚籠!”
嗡——!
信息流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林薇”輪廓猛地劇烈扭曲!環繞她的光絲瘋狂舞動!無數水母發出高頻的神經尖嘯!那兩顆幽藍的光點眼睛中,屬于林薇的悲傷和掙扎瞬間壓倒了水母群冰冷的意識!
“默…坐標…門…痛!”一聲更加清晰、更接近林薇本音的悲鳴響起!
整個水母光網出現了劇烈的紊亂!對夜鶯的神經壓制驟然減弱!
就是現在!
夜鶯不再猶豫!不是吞噬,而是…突破!
她猛地催動金屬右臂!掌心的幽暗漩渦旋轉方向逆轉!不再吸收,而是將剛才吞噬的部分水母生物質能,混合著一股強大的、撕裂性的精神沖擊波(源自坐標烙印和她的意志),狠狠向前噴射出去!
滋啦——轟!!!
一道粘稠的、閃爍著幽紫電光的能量流,如同精神與物質混合的炮彈,狠狠轟擊在擋在前方的水母光網上!
噗噗噗噗!
被擊中的水母瞬間爆裂,化作細碎的熒光塵埃!光網被強行撕開一個巨大的缺口!能量流去勢不減,直沖“林薇”輪廓!
“林薇”輪廓發出一聲混合了痛苦和憤怒的尖嘯,光絲構成的身體瞬間散開,化作無數飛舞的水母避開攻擊!但這一擊,徹底打破了她的掌控!
缺口!通往管道更深處的缺口!
夜鶯如同離弦之箭,用盡最后的力量,朝著那被撕開的缺口猛沖過去!身體擦過無數因混亂而失去攻擊性的水母,帶起一片片冰冷的熒光。
“攔住…她!”“林薇”輪廓(重新凝聚)發出憤怒的指令,但水母群的響應遲緩而混亂。
夜鶯沖過了光網的核心區域!前方,依舊是黑暗的管道,但水母的密度大大降低。
她不敢回頭,拼命向前游動。身后,是“林薇”輪廓充滿悲傷、憤怒和不甘的尖嘯,以及水母群重新匯聚、試圖追擊的幽藍光芒。
金屬右臂因強行釋放能量而傳來陣陣虛弱和刺痛,骨甲的光芒黯淡了許多。吞噬得來的能量在快速消耗。身體的劇痛和虛弱如同潮水般再次將她淹沒。
但她的意識深處,除了坐標烙印的灼熱,還多了一絲殘留的、屬于林薇的悲傷共鳴,以及…金屬右臂吞噬水母能量后留下的一段極其模糊、破碎的空間坐標片段,似乎指向這片廢墟地下更深的某處…與“蒼白回響”的星圖坐標隱隱呼應?
她拖著殘破的身軀和冰冷的金屬手臂,在絕對黑暗的污水中奮力前行。身后是幽藍的追獵光芒,前方是未知的深淵。而體內寄居的怪物,在飽餐一頓后暫時蟄伏,等待著下一次饑餓的蘇醒。
逃亡…仍在繼續。答案…似乎又近了一步,也…更加撲朔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