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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蒼白回響

絕對的死寂。

不是無聲,而是所有聲音被抽離后的虛無真空。夜鶯漂浮在意識的殘骸里,像一粒懸浮在爆炸核心的塵埃。核心數據庫自毀的轟鳴、嬰兒幻象的憤怒尖嘯、清除者的能量咆哮…所有聲響都凝固在某個被撕裂的時空斷點。

她“存在”,卻感覺不到身體。右手掌心那個在意識層面蘇醒的“無”之點——那個吞噬邏輯指令的幽暗漩渦——在自毀風暴達到頂峰的剎那,如同被投入恒星內核,驟然坍縮!無法想象的劇痛從意識核心炸開,不是撕裂,而是被強行重塑!仿佛她的靈魂被扔進了宇宙鍛造爐,每一縷意識都在絕對的信息熵流中被分解、打散、再以某種冰冷陌生的規則強行粘合!

劇痛讓她瞬間失去了所有感知。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永恒中的一瞬…一絲微弱的“觸感”傳來。

冰冷。堅硬。帶著金屬特有的粗糙紋理和…血肉的彈性?

她猛地“睜開”眼——如果這團混亂的意識還能稱之為眼的話。

沒有光。絕對的黑暗。但她“看”到了。

她正懸浮在一個巨大的、球形的、由無數斷裂數據鏈和燃燒的邏輯碎片構成的信息墳場中央。這里就是核心數據庫自毀后的殘骸,曾經純白的壁壘變成了焦黑的、布滿裂痕的斷壁殘垣,如同被啃噬過的巨獸顱骨。嬰兒幻象和林薇碎片都已不見蹤影,只有一些逸散的、純凈與痛苦交織的微光塵埃,如同垂死的螢火,在虛空中緩緩飄落。

她的“身體”…或者說,她的意識投影…發生了恐怖的變化。

原本應是右手的位置,延伸出的不再是血肉的輪廓,而是一團不斷蠕動、變幻形態的…金屬與暗影的聚合物!它像活著的液態金屬,又像凝固的黑暗,表面流淌著幽藍與暗紅交織的、如同芯片電路般的冰冷紋路,正是那個坍縮的“無”之點的具象化!這詭異的肢體末端,尖銳的金屬利爪正在緩慢地、貪婪地抓取著周圍飄散的邏輯碎片和純凈微光塵埃,將其吸入爪心一個不斷旋轉的微型漩渦中!

每吸入一點碎片,那金屬爪上的紋路就明亮一分,而她意識深處就多一分冰冷的、非人的滿足感與掌控感。仿佛這畸變的肢體,成了她在這片信息墳場中生存和掠奪的本能器官!

“不…”夜鶯的意識在顫抖。她試圖控制這怪異的肢體,試圖讓它停下吞噬。但反饋回來的,只有一種冰冷的、如同操控精密機械般的疏離感,以及更強烈的、源自本能的饑餓!Ω芯片的殘骸沒有消失,它已與她靈魂最深處融合,成為了她的一部分…或者說,她成為了它寄生的新載體!

就在這時,一段破碎的、被她的金屬爪剛剛吞噬進來的信息流,突然在她意識中炸開——是來自核心數據庫崩潰前最后的、未被完全銷毀的底層日志碎片:

*“…邏輯熔毀協議…被高維污染中斷…核心幻象(標識:Ω-零)狀態:逸散/重組不可控…”

*“…檢測到‘門’的強制開啟痕跡…坐標泄露…指向…星圖:‘蒼白回響’…象限:γ-7…”

*“…污染源(標識:Λ-殘片)…狀態:融合…與Ω-零逸散體發生…未知共鳴…軌跡丟失…”

“…搖籃核心(標識:牧羊人-痛苦子體)…邏輯崩潰…進入深度混亂重組…清除協議…優先級轉移至…外部威脅:‘蒼白回響’坐標持有者…”

蒼白回響!γ-7象限!

林薇的碎片(Λ-殘片)和嬰兒幻象(Ω-零)在崩潰中發生了未知融合?軌跡丟失?

牧羊人痛苦核心陷入混亂,但將清除優先級轉向了…這個坐標的持有者?!

夜鶯的意識因這信息而劇烈震蕩!鑰匙…門…最終指向的是一個名為“蒼白回響”的地方?林薇和那個純凈的嬰兒幻象沒有消失,而是融合逸散了?而她…夜鶯…因為吞噬了核心數據庫的碎片,知曉了這個坐標,立刻成為了整個“牧羊人”系統重組后最優先的抹殺目標?!

就在這時,一種源自她新生的金屬肢體的、冰冷的預警感,如同雷達脈沖般掃過她的意識!

不是來自信息墳場內部。而是…來自外部物理世界的連接!

她的意識猛地被一股強大的吸力拽離了這片信息廢墟!如同從深海上浮,穿過粘稠的數據淤泥和神經導管的殘骸…感官在混亂中重組。

砰!砰!砰!

沉重的心跳聲。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的微弱轟鳴。后背嵌入碎片的尖銳刺痛。以及…右手掌心傳來的、一種前所未有的、混合了劇痛與冰冷力量的異物感!

她猛地睜開物理世界的眼睛!

依舊浸泡在冰冷的營養液中,被半透明的繭壁包裹。但繭壁外,景象已截然不同!

球形空間內一片狼藉。巨大的晶體屏幕大半碎裂、熄滅,流淌的數據流變成了垂死的靜電火花。中心那被鎖鏈纏繞的光之嬰兒…不,它已經變了!不再是相對清晰的輪廓,而是一團不斷扭曲、膨脹收縮、散發著混亂紅光的、如同活體星云般的恐怖存在!它發出不再是嬰兒啼哭,而是無數種頻率疊加的、充滿痛苦與毀滅欲望的混沌尖嘯!那些曾經束縛它的邏輯枷鎖,大部分斷裂、溶解,少部分則像活化的血管,深深刺入那團混沌紅光之中,似乎想重新控制,卻反而被其混亂的能量侵蝕、同化!

牧羊人痛苦子體…進入了林薇信息中提到的“深度混亂重組”!它失控了!

而更讓夜鶯瞳孔驟縮的是——那些原本僵立的清除者!它們正在…自相殘殺!

一部分清除者依舊閃爍著代表“牧羊人”秩序的紅光,瘋狂攻擊著那些被混沌紅光波及、傳感器帶變成混亂紫色的“異?!鼻宄?!而“異?!鼻宄邉t如同感染了病毒的機械野獸,攻擊毫無章法,能量武器胡亂掃射,甚至用肢體互相撕扯!整個球形空間變成了機械修羅場,能量光束亂飛,金屬碎片四濺!

夜鶯所在的繭,因為之前的異常波動和位置相對邊緣,暫時未被戰火波及。但幾道流彈般的粒子束已經在她附近的繭壁上留下了焦黑的痕跡!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

倒吸一口冷氣!

掌心的焦黑創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她意識中所見的、覆蓋了整個右手掌和小臂前半段的…活體金屬與暗影的聚合物!它呈現出一種啞光的深灰色,表面流淌著幽藍的電路紋路,五指變成了鋒利的金屬爪,掌心處,一個微小的、不斷旋轉的幽暗漩渦若隱若現。它不再是血肉之軀,而是一件冰冷、強大、充滿掠奪本能的生物機械武器!

她嘗試動了一下“手指”。金屬爪關節發出極其細微的摩擦聲,精準而致命地收攏、張開。一種冰冷的、掌控力量的感覺順著神經反饋回來,同時伴隨著一絲…對周圍混亂能量和破損機械的吞噬渴望!

“呃…”她喉嚨里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呻吟。這就是代價?這就是她活下來的形態?

沒有時間給她適應或恐懼。金屬右手自帶的預警感再次傳來!這次的目標更近、更明確——兩個傳感器帶閃爍著秩序紅光、未被混沌感染的清除者,突破了混亂的戰團,正朝著她所在的繭包抄而來!它們顯然接收到了重組后“牧羊人”混亂意志的最高優先級指令:抹殺坐標持有者!

它們細長的機械臂抬起,末端不再是探針或光束,而是旋轉著、發出高頻嗡鳴的…物理鉆頭!顯然,系統判斷能量武器在混沌能量場中效果不佳,改用最原始、最可靠的物理摧毀!

鉆頭的尖端閃爍著寒光,對準了繭壁!

死亡再次降臨!

夜鶯的瞳孔瞬間收縮!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對新肢體的恐懼和不適!她猛地抬起那只冰冷的金屬右臂,五指(利爪)張開,對準了其中一個清除者!

沒有思考,只有本能!如同在核心數據庫中用意識引導那個“無”之點!

嗡——!

掌心那個幽暗漩渦瞬間加速旋轉!一股無形的、針對機械結構的恐怖吸力爆發出來!

沖在最前面的那個清除者,其高速旋轉的物理鉆頭在距離繭壁不到一米的地方,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粘稠力場,速度驟降!構成鉆頭的精密合金部件,肉眼可見地出現金屬疲勞的細密裂紋!內部的微型馬達發出不堪重負的尖嘯,轉速急劇下降!

這吸力并非物理牽引,而是…定向抽取其機械運作的底層邏輯支撐和結構穩定性信息!如同在核心數據庫中吞噬邏輯指令的翻版!

清除者的動作瞬間僵硬、失調!傳感器帶的紅光瘋狂閃爍,顯然遭遇了無法理解的系統錯誤!

“吼——!”夜鶯喉嚨里爆發出非人的低吼!不是憤怒,而是金屬右臂吞噬力量時帶來的、冰冷的釋放感!她左臂同時發力(肌肉撕裂的劇痛傳來),身體在粘稠的營養液中猛地側移!

嗤啦!

另一個清除者的鉆頭狠狠刺入了她剛才所在位置的繭壁!堅韌的膠質壁被撕裂,營養液噴涌而出!

夜鶯借著側移的勢頭,金屬右爪狠狠抓向那個被“吸”得動作僵硬的清除者頭部!不再是徒勞的攻擊,而是…連接!

鋒利的金屬爪如同熱刀切黃油般,刺入了清除者相對脆弱的傳感器帶下方!

滋啦——?。?!

狂暴的電流和混亂的數據流瞬間順著金屬爪涌入夜鶯的身體!劇痛!但金屬右臂掌心的漩渦如同貪婪的深淵,瘋狂吞噬著這些能量和信息!同時,一段關于這個清除者內部結構、行動指令、甚至附近區域能量分布的“信息流”,如同開閘洪水般沖入她的意識!

她“看”到了清除者內部脆弱的能量節點!“聽”到了它試圖向混亂核心發送的警報信號!

“閉嘴!”夜鶯在意識中咆哮!金屬右爪猛地發力,在吞噬能量的同時,將一股混合著自身混亂意識(源自數據庫崩潰污染)和吞噬得來的邏輯碎片的反向數據炸彈,狠狠灌入了清除者的核心處理器!

砰!

清除者頭部猛地炸開一團電火花!整個機體如同抽掉骨頭的蛇,瞬間癱軟下去!

另一個清除者的鉆頭剛從繭壁拔出,正欲再次攻擊。夜鶯猛地轉頭,金屬右爪還插在第一個清除者的殘骸里,但她的意識已經鎖定了第二個敵人!掌心的漩渦旋轉方向陡然逆轉!

不再是吸力,而是…釋放!

將剛剛吞噬來的、屬于第一個清除者的部分能量和混亂邏輯碎片,混合著繭內渾濁的營養液,如同高壓水炮般,從掌心漩渦噴射出去!

嗤——!

一道粘稠的、閃爍著混亂電光的污濁水箭,狠狠糊在了第二個清除者的傳感器帶上!

噼啪!滋滋滋!

傳感器帶瞬間短路,爆出大團火花!混亂的數據流和營養液的腐蝕性讓這個清除者陷入了短暫的、無頭蒼蠅般的失控狀態!

機會!

夜鶯猛地從破開的繭壁裂口掙扎而出!冰冷的空氣瞬間包裹住她濕透、殘破的身軀。金屬右爪從殘骸中拔出,帶著淋漓的機油和電火花。

她站在巨大繭的頂部,如同立于孤島。下方是失控核心的混沌尖嘯,是清除者互相廝殺的修羅場,是破碎晶體屏幕垂死的閃光。

她的左手血肉模糊,緊握著半截早已失去作用的金屬碎片,象征著脆弱的人性。

她的右手是猙獰的生物機械利爪,掌心幽暗漩渦緩緩旋轉,散發著冰冷的吞噬力量,象征著未知的非人進化。

意識深處,“蒼白回響”的坐標如同不滅的星辰,指引著方向,也招致著整個“牧羊人”系統最深沉的殺意。

而林薇與Ω-零融合逸散的軌跡,如同懸在頭頂的謎團。

混亂是她的屏障,也是她的絞索。

新生的力量是她的武器,也可能是最終吞噬她的深淵。

她抬起頭,金屬右爪的五指緩緩收攏,幽藍的紋路在黑暗中明滅不定。目光穿透混亂的戰場,望向球形空間那扭曲破裂的穹頂之外…那更深邃的、被“牧羊人”統治的廢墟世界。

狩獵開始了。

獵手與獵物的身份,在此刻變得模糊不清。

而“蒼白回響”…將是下一個戰場,或是…最終的墳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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