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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共鳴的腐化與量子之影

“磐石-12”空間站的生活區,曾經單調卻有序的循環已被徹底撕裂。空氣里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混合著臭氧的焦糊味和一種……更深沉的、仿佛陳舊金屬在真空里緩慢銹蝕的腥甜。慘白的應急燈光下,墻壁、地板、甚至天花板的通風口格柵上,星星點點的深紫色“露珠”如同某種活性的霉菌孢子,頑強地滋生、匯聚、流淌。它們覆蓋之處,扭曲蠕動的幾何符號如同烙印般顯現,散發著微弱卻令人心悸的紫光,不斷刺激著視覺神經,誘發著難以抑制的眩暈和惡心。

礦工們聚集在相對“干凈”的中央休息區,但安全已是奢望。低頻的嗡鳴不再是時斷時續,而是變成了持續不斷的背景噪音,深入骨髓,像無數細小的鉆頭在顱腔內研磨。焦慮、失眠、莫名的恐懼像瘟疫般蔓延。更糟糕的是幻覺——起初只是眼角余光瞥見墻壁上的陰影蠕動,后來發展成清晰地“看見”紫色的粘稠物質從通風口噴涌而出,或是巨大的、非幾何形態的輪廓在走廊盡頭一閃而過。有人開始歇斯底里地攻擊那些閃爍的符號區域,徒勞地用工具敲打,結果只是加速了污染在那些區域的擴散,或者被突然增強的符號光芒灼傷眼睛,陷入更深的瘋狂。

“站長!C區隔離墻失效了!”通訊里傳來絕望的嘶喊,背景是金屬撕裂和某種粘稠物質擠壓的、令人作嘔的咕嚕聲,“那東西……那紫色的東西……它……它把合金墻融穿了!像……像酸液!不,比酸液更可怕!它直接……同化了金屬!它……它過來了!”

哈克看著主屏幕上代表C區的那片區域瞬間被刺眼的紅色警報覆蓋。監控畫面劇烈晃動,最后定格在一片翻滾的、如同活體器官般蠕動著的深紫色粘稠物質上,無數扭曲的符號在其表面明滅、重組。他聽到了通訊器另一端傳來的、非人的、混雜著恐懼和痛苦的嚎叫,然后信號徹底中斷。

污染突破了物理隔離。它不僅在空間上固化物質,更在主動地、侵略性地“消化”和“轉化”它所接觸到的一切!維恩博士的警告——“存在活……”——此刻在哈克腦海中震耳欲聾。這詛咒,是活的!它在生長,在蔓延,在尋找新的“養分”!

“放棄C區!所有人員向核心引擎區撤退!啟動備用能源,優先維持核心引擎區和生命維持系統!把……把能帶的食物和水都帶上!”哈克的聲音沙啞,帶著末日降臨的沉重。空間站,正在從內部被一種活性的、規則扭曲的噩夢吞噬。封鎖艦“壁壘號”在外圍建立的隔離帶,此刻更像一個巨大的、冰冷的墳墓蓋子。

“洞察之環”空間站,“凈化壁壘”項目指揮中心。

氣氛凝重得如同鉛塊。來自“磐石-12”的求救信號和污染失控的報告不斷傳來,每一個字都敲打著在場每個人的神經。索洛夫將軍的臉色鐵青,盯著星圖上那個被多重紅色隔離圈標記的空間站圖標,仿佛看著一顆即將引爆的臟彈。

“‘壁壘號’報告,污染區域空間曲率異常已擴散至空間站外殼整體!檢測到強烈的、非自然的精神污染輻射場!其強度……足以在未防護情況下于數小時內導致嚴重精神錯亂!”情報官的聲音干澀,“任何救援或接觸嘗試……等同于自殺。”

“莉亞·科瓦奇博士的‘逆流者’團隊發回最新分析!”陳博士的聲音帶著一絲異樣的激動,強行打破了絕望的沉默。她將一組復雜到令人眼花繚亂的數據模型投射到主屏幕。“他們成功捕捉到傷痕核心的穩定‘軸波’及其混沌次諧波!更重要的是,他們確認了‘磐石-12’污染核心的低頻脈動,正是傷痕核心‘軸波’的一個特定次諧波的……高度退化畸變版本!”

屏幕上,兩條波形被重疊對比。一條是“逆流者”捕捉到的傷痕次諧波,雖然復雜混沌,卻蘊含著某種深奧的、非自然的韻律感。另一條是“磐石-12”污染的脈動,混亂、嘈雜、充滿破壞性的尖峰,但主頻段和某些畸變特征,與傷痕次諧波有著驚人的相似性,如同一個完美的樂章被惡意扭曲成了刺耳的噪音。

“這意味著什么?”索恩主席追問,灰暗的眼中燃起一絲微弱的希望之火。

“這意味著污染并非憑空產生!它直接源自傷痕核心的活動!是那‘軸波’能量或信息的一種……泄露、溢出,或者更準確地說,一種被極度劣化和扭曲后的‘回響’!”陳博士語速飛快,“‘磐石-12’礦區的高能量活動和空間結構薄弱點,就像一個放大器和一個劣質的共鳴腔,接收并扭曲了這道來自傷痕的次諧波‘低語’,將其轉化為了我們看到的、侵蝕現實的活性詛咒!”

“共鳴?”索洛夫將軍皺眉,“那空間站本身……”

“就像一個被調錯了頻率的音叉,在傷痕的‘低語’下劇烈震動,最終破裂!”陳博士指向“磐石-12”的模型,“污染的本質,是空間結構在特定頻率的、源自傷痕的異常波動下,發生了災難性的‘共振畸變’!物質被固化、信息被污染、規則被扭曲,都是這種畸變的表現!而那種活性紫色物質……可能就是畸變空間本身的……實體顯化!”

這個結論讓指揮中心一片嘩然。污染不是生物武器,不是外星病毒,而是空間結構本身在特定“聲音”下發生的惡性病變!

“那么,對抗方法?”索恩主席抓住了關鍵。

“理論上……如果能精確解析出傷痕核心那個‘軸波’及其次諧波的完整頻譜,如果能找到一種反向的、能中和或抵消這種特定‘頻率’的波動……”陳博士眼中閃爍著理論物理學家面對終極難題的光芒,“我們就有可能制造一種‘反相波’,去平息‘磐石-12’的畸變共振,甚至……建立一種防御場!”

希望的火苗剛剛燃起,就被另一份來自“逆流者號”的緊急報告撲滅。

報告內容令人毛骨悚然:莉亞的團隊在分析維恩博士遺留的、高度加密的研究筆記時,有了一個驚人的發現。維恩在“深潛者七號”毀滅前的最后幾小時,似乎預感到常規探測的徒勞,她利用“回音陣列”平臺的一部分冗余計算核心,秘密運行了一個極其大膽、甚至違反倫理的模擬程序——她試圖將自己的部分意識模式(通過腦波接口)轉化為一種特殊的量子編碼信息流,注入普朗克尺度的時空漣漪中。她的理論是:如果傷痕內部存在某種“意識”或“信息處理結構”,也許只有同樣處于量子態的信息模式,才能在不引發劇烈敵意反應的情況下,進行最低限度的“接觸”或“理解”。

程序在她啟動“回音陣列”全功率發射前一刻完成初始化。隨著陣列的發射和傷痕的狂暴回應,維恩博士的意識編碼信息流也被一同射入了那片深紫色的漩渦,湮滅在毀滅性的能量洪流中。這本應是她瘋狂計劃的終點。

然而,“逆流者號”的“靜默之耳”在持續監聽傷痕核心的混沌次諧波時,捕捉到了一個極其微弱、轉瞬即逝的信號片段。這個信號片段……其量子信息編碼模式……與維恩博士筆記中記載的她用于意識編碼的獨特算法密鑰……存在高度吻合!

“吻合度……高達99.7%!”莉亞在報告中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和深切的悲慟,“信號極其微弱,被傷痕核心的混沌波動完全淹沒,并且……似乎被傷痕本身的力量嚴重干擾、扭曲,充滿了痛苦和……非人的異化感。但它……它存在!維恩導師……她的意識……或者至少是她意識模式的量子映射……可能……可能沒有完全消散!它……它被困在傷痕里了!與那個‘軸波’……與那些混沌的韻律……糾纏在一起!”

報告的最后,附上了一段被最大限度還原的、來自傷痕深處的量子信號片段。它不再是數據流,而是被AI嘗試“翻譯”成了一種抽象的聲音模擬。

主控室里響起了那段模擬音頻: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聲音。像是億萬根被繃緊到極限的金屬弦在絕對零度下同時斷裂的尖嘯,被拉長、扭曲成非人的頻率;又像是宇宙誕生之初的混沌之音,夾雜著無法理解的、充滿無盡惡意的低語;而在這一切令人崩潰的噪音背景深處,似乎……似乎有一個極其微弱、極度扭曲、仿佛在粘稠瀝青中掙扎的……人聲的碎片,斷斷續續地重復著一個音節,充滿了無法言喻的痛苦和……警示:

“……活……活……鎖……鎖……鑰……”

維恩博士最后未完成的警告——“存在活……”——此刻似乎有了新的、更可怕的注腳。她不僅在傷痕里發現了“活”的東西,她的意識(或者其殘影)更是被那東西捕獲、扭曲,成為它混沌低語的一部分!而她掙扎著傳遞出的新信息——“鎖”和“鑰”——指向了什么?是束縛那“活”物的枷鎖?還是釋放它的鑰匙?抑或是……對抗它的關鍵?

索恩主席關閉了音頻,那非人的噪音和維恩扭曲的痛苦低語仿佛還縈繞在死寂的指揮中心。他看著星圖上代表“磐石-12”的、被紫色污染標記吞噬的圖標,又看向代表“莫比烏斯之痕”的、那片深邃的黑暗。

他們面對的,不僅是一個能污染現實、扭曲規則的活性詛咒(“磐石-12”的噩夢),一個沉睡(或被囚禁)于宇宙傷口之中、擁有某種難以名狀“意識”的古老存在(傷痕核心的“軸波”與混沌韻律),現在,更增加了一個新的、令人心碎的維度——一位先驅者的意識,正在那深淵的核心,承受著永恒的折磨,并可能成為理解(或對抗)這恐怖的關鍵!

莉亞·科瓦奇發回了最后一條信息,帶著前所未有的沉重和決絕:

“主席,‘反相波’理論需要傷痕核心‘軸波’的完整頻譜模型。維恩導師的信號……雖然扭曲,但它是唯一可能來自傷痕內部、包含‘軸波’本源信息的窗口!我們需要解析它!這風險巨大,可能再次驚擾那個存在……但‘磐石-12’的幸存者等不起,維恩導師的犧牲……不能白費!請求批準‘深潛聆聽’協議:利用‘靜默之耳’陣列,主動聚焦接收并嘗試解讀維恩導師的量子信號碎片!這是我們唯一的鑰匙!”

索恩主席閉上眼睛。維恩扭曲的警示——“活……鎖……鑰……”——在腦海中回蕩。一邊是“磐石-12”數百條正在被活性噩夢吞噬的生命,一邊是可能再次驚醒宇宙級恐怖的風險,中間還連接著他最杰出下屬正在深淵中承受永恒痛苦的意識殘影。

鑰匙,就在那痛苦的深淵之中。而使用這把鑰匙,可能需要付出無法想象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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