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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同吃同住

舒彩霞拉著舒南笙的手一直沒放,絮絮叨叨地問她,路上累不累,渴不渴。

舒沉舟也放松了繃緊的肩背,看著幼弟撒歡,唇邊也浮起一絲淺淡的笑意。

舒二虎站在灶屋門口,看著院中這開始有了“家”的熱乎氣的景象,一直緊鎖的眉頭終于松開些許,無聲地嘆了口氣,轉(zhuǎn)身進(jìn)去張羅晚飯。

月亮無聲地爬上樹梢,清輝灑滿小小的庭院。

一張磨得發(fā)亮的舊石桌擺在院子中央,上面擺著簡(jiǎn)單的飯菜:一盆燉得爛熟的兔肉,散發(fā)著濃郁的肉香;一大盤炒得油亮的青菜;一碟腌得發(fā)黑的咸菜疙瘩;還有一盆黃澄澄的窩頭。

粗陶碗里盛著顏色渾濁的粗茶。

一家人圍著石桌坐下。

舒彩霞特意讓舒南笙坐在自己身邊,挨著父親舒二虎。

舒翊寒挨著舒南笙另一邊,小身子不安分地扭來扭去。

舒沉舟坐在對(duì)面。

舒二虎端著碗,目光沉沉地落在碗里的茶湯上。

他的手指無意識(shí)地摩挲著碗沿,喉結(jié)上下滾動(dòng)了幾次。終于,他像是下定了決心,看向身旁的舒南笙。

“南笙啊,”他清了清有些發(fā)緊的嗓子,打破了飯桌上的沉寂,“爹和你娘,還有你哥哥姐姐弟弟,這心里頭吧,是實(shí)打?qū)嵉母吲d,你能回來認(rèn)我們。可……爹也琢磨著,你打小在侯府那樣的地方長(zhǎng)大,吃穿用度,伺候的人,那都是頂頂好的。咱家這地方,你也瞧見了,粗陋得很,怕你住不慣,委屈了你。”

“爹的意思是,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們?cè)诔抢镱^,給你賃一個(gè)干凈敞亮的小宅院,再買兩個(gè)勤快懂事的丫鬟伺候著。家里每月給你支些銀錢當(dāng)零花。你啥時(shí)候想家了,就回來看看,爹娘、哥哥姐姐弟弟都在這兒。你看……成不?”

他說完,目光緊緊鎖在舒南笙臉上,帶著緊張和期盼。

這是他能想到唯一不委屈女兒的辦法了。

讓她留在城里,保持侯府千金該有的體面。

飯桌上靜得可怕。

連舒翊寒都感覺到了氣氛的凝重,停下了扒拉窩頭的動(dòng)作,眨巴著眼睛,不安地看看爹,又看看新來的阿姐。

舒南笙握著筷子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片刻后,她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迎向舒二虎。

“爹,”她一字一頓地問,“可是家里不歡迎我么?”

“哐當(dāng)!”舒彩霞手里的筷子直接掉在了桌上,她臉色瞬間白了,慌忙擺手,聲音都變了調(diào):“不是!南笙妹妹!怎么會(huì)!爹不是那個(gè)意思!”

“沒有!絕對(duì)沒有!”舒二虎更是急得差點(diǎn)從凳子上站起來,黝黑的臉膛漲得發(fā)紅,連連擺手否認(rèn),“南笙!你千萬別亂想,爹是怕委屈了你,爹巴不得你留下!真的!你娘也是!我們……我們……”

舒沉舟也放下了碗筷,目光沉沉地看著舒南笙。

他沒想到這位侯府假千金會(huì)問得如此直接。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舒南笙沒有再追問,只是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仿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然后,在全家人的注視下,她重新拿起了筷子。

“既然沒有不歡迎,那,我留下。與大家一起住。”她的視線又掃過舒彩霞和舒沉舟,“同吃,同住。”

飯桌上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但這寂靜與之前的尷尬截然不同,充滿了震驚。

留下?同吃同住?

住在泥土小院里,吃著窩頭和咸菜?

舒彩霞張著嘴,忘了合上。舒翊寒雖然不太明白大人間的彎彎繞繞,但也隱約知道新阿姐做了一個(gè)非常了不起的決定,小臉上滿是崇拜。

只有舒沉舟,他看著舒南笙沉靜從容的側(cè)臉,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骨子里那份屬于侯府千金的清傲并未消失,甚至在他敏銳的感知中更加清晰。

可正是這份清傲,襯得她此刻的決定如此驚世駭俗,如此令人費(fèi)解。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柳紅綃。

全家待她如珠如寶,什么都緊著她來。

然而,她卻并不滿足,當(dāng)?shù)弥约菏呛罡媲Ы饡r(shí),幾乎是立刻就要收拾行囊離開她生活了十幾年的“家”,連多看一眼所謂的“養(yǎng)父母”都嫌多余。

那種毫不掩飾的鄙夷和逃離,與眼前這位平靜地宣布“同吃同住”的侯府千金,形成了天壤之別。

為什么?她圖什么?

舒沉舟的目光深邃,帶著審視和不解。

舒二虎終于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好!留下來好!”舒二虎的聲音有些發(fā)啞,卻異常堅(jiān)定,“南笙,你不嫌棄這個(gè)家,爹和你娘,還有你哥哥姐姐弟弟,往后一定好好待你!”

他頓了頓,似乎覺得這承諾還不夠,又重重地補(bǔ)了一句,“絕不讓你受半點(diǎn)委屈!”

舒翊寒也弄明白了,歡呼一聲:“噢!阿姐不走了,阿姐住我們家!”

舒彩霞心頭那股熱乎勁兒還沒下去,她看著妹妹,一股想要補(bǔ)償?shù)臎_動(dòng)壓也壓不住。

她幾步湊到舒南笙跟前,眼睛亮晶晶的,帶著點(diǎn)興奮。

“南笙,你看啊,家里這屋子確實(shí)太舊了,尤其我們姐妹倆擠那間小茅草棚,又暗又潮。爹,娘!”

她轉(zhuǎn)頭看向父母,語氣更熱切了些,“要不,咱想法子給南笙妹妹單獨(dú)蓋間新房?就挨著爹娘那屋旁邊,地方是有的,或者先把那舊屋好好修整修整?門窗全換新的,再打幾樣像樣的家具。南笙妹妹的衣物用具肯定多,得有個(gè)寬敞的地方歸置!”

她越說越起勁,腦子里似乎已經(jīng)勾勒出新房子的輪廓。

然而,目光無意間掃過自家低矮的土坯墻,那糊著舊紙?jiān)谝癸L(fēng)里發(fā)出嗚咽聲響的破敗茅草屋,還有墻角堆放雜物的暗棚子,那正是她口中要修整的姐妹倆的住處。

那點(diǎn)興奮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

蓋新房?修整?拿什么蓋?拿什么修?

一股無力感和羞愧猛地攫住了她。

她張著嘴,后面的話再也說不出來,只剩下滿臉的窘迫和難堪。

舒二虎和凌氏夫婦倆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長(zhǎng)姐,”舒南笙看向舒彩霞,眼神溫和,“不必麻煩的。我在侯府那邊,還有些貼身慣用的衣裳物件沒帶過來,本就打算過些時(shí)日請(qǐng)人送來。家里的一應(yīng)用度,我還能添置些,不必家里破費(fèi)。”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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