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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指尖的電流與命運的焊點

廖酷站在自己熟悉的工位上,氣動螺絲刀在掌心發出沉悶的震動。流水線永不停歇,傳送帶載著密密麻麻的綠色電路板,如同沉默的士兵奔赴前線。他拿起一塊,對準固定點,“滋——”尖銳的噪音響起,螺絲瞬間鎖緊。放下,拿起下一塊。動作流暢,肌肉記憶早已刻入骨髓。

然而,在他看似專注麻木的外表下,思緒卻在冰冷刺耳的噪音中翻騰。昨夜廢棄角落里的震撼與痛苦如同烙印般深刻——金屬感知的奇妙世界,那硬幣墜落時被放慢的、充滿信息的瞬間,以及最后那幾乎將靈魂撕裂的精神力透支帶來的劇烈反噬。

這能力……強大得令人顫栗,代價也沉重得難以承受。它像一個潘多拉魔盒,充滿了誘惑與詛咒。

在裝配車間,這技能有什么用?他只是一個普工,一顆流水線上微不足道的螺絲釘。每天的工作就是拿起、對準、擰緊、放下。循環往復,直至麻木。難道用它去感知流水線傳送帶鋼架的呻吟?還是去“聽”螺絲刀馬達內部那點微不足道的偏擺震動?除了徒增精神負擔和眩暈惡心,毫無意義。

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的螢火,頑強地閃爍著:維修部。

廠里那些穿著深藍色工裝、背著鼓鼓囊囊工具包、整天在各個車間穿梭的維修工。他們才是和機器、和電路板、和冰冷的金屬與復雜的電路打交道的人!他們拆解故障,查找斷點,焊接虛焊,讓那些癱瘓的機器重新轟鳴。他們的工作,充滿了“診斷”和“修復”的意味。而自己的“金屬感知”,不正是一種超越常理的診斷工具嗎?能看到金屬內部的應力裂紋,能聽到電路板深處電流的異常波動……

廖酷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分。如果能去維修部……如果能學會哪怕一點點維修的本事,配合這金屬感知……

可是,怎么去?他一個剛來不久、沉默寡言、連高中都沒畢業的普工,誰會要他?誰會教他?維修部那些老師傅,哪個不是有點傲氣和架子的?

他的目光下意識地投向車間過道。那個穿著洗得發白的藍色廠服、領口扣得一絲不茍的身影,正背對著他,在檢查幾塊剛下線的成品板。劉小芳。

這兩天,她似乎終于從那種極致的羞窘中緩了過來。雖然看到廖酷時,眼神依舊會有一瞬間的躲閃,臉頰也會飛起淡淡的紅暈,但至少不再像受驚的兔子般逃開了。她努力維持著線長的職責,聲音恢復了平日的清冷,只是在面對廖酷時,那清冷里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極力掩飾的波動。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廖酷心中成型。或許……可以找她試試?以線長的身份,安排一個普工去維修部“學習”,雖然有些突兀,但也并非完全不可能?畢竟,維修部也屬于裝配車間管轄,人員調配理論上需要線長同意。而且,自己剛剛“幫”過她,盡管那“幫助”本身尷尬無比……這算不算一種微弱的、可以利用的關聯?

這個念頭一起,就再也無法按捺下去。對技能應用的渴望,對改變這麻木現狀的沖動,甚至是對下一次系統任務可能帶來危險的隱約恐懼,都推動著他去嘗試。

機會來得很快。下午三點多,車間里機器的轟鳴聲似乎帶上了一絲午后的疲憊。劉小芳例行巡視,腳步停在了廖酷工位前方不遠處,正低頭翻看著手里的生產記錄板,眉頭微蹙,似乎在核對什么數據。

就是現在!

廖酷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那點因“債務關系”帶來的別扭感,以及一絲利用對方的負疚。他放下剛擰好螺絲的板子,關掉螺絲刀。嗡嗡的背景音驟然減弱。他轉過身,朝著劉小芳的背影,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刻意的清晰和鎮定,穿透了機器的噪音:

“線長。”

劉小芳的背影明顯僵了一下。她緩緩轉過身,目光抬起,落在廖酷臉上。那雙清亮的眼睛里,復雜的光芒一閃而過——有被打斷工作的微惱,有被叫住的疑惑,還有一絲極力想要壓下去、卻依舊在眼底深處泛起的窘迫漣漪。她抿了抿唇,聲音努力維持著平日的清冷和公事公辦:

“什么事?”三個字,短促,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廖酷直視著她的眼睛,無視了她眼神中那點細微的波動,開門見山,語速平穩:“在不耽誤工作的情況下,我想學一下維修。可以嗎?”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劉小芳顯然沒料到他會提出這個要求。她眼中的詫異清晰可見,眉頭下意識地又蹙緊了幾分。學維修?一個普工?這個沉默寡言、除了擰螺絲幾乎不與人交流的廖酷?這個……剛剛讓她經歷了人生中最尷尬一幕的男人?

她沉默了幾秒鐘,目光在廖酷臉上審視著,似乎想分辨他這話里的真實意圖。是真心想學?還是……另有所圖?車間里機器的轟鳴似乎都在這沉默中顯得格外刺耳。

最終,劉小芳的目光移開,落在了不遠處一個工位上。那里,一個穿著深藍色維修工裝、戴著防靜電手環的年輕人,正埋在一堆散亂的零件和打開的儀器中,眉頭緊鎖,手里拿著電烙鐵,對著一個拆開的音響外殼比比劃劃,嘴里還念念有詞。

“可以啊。”劉小芳的聲音恢復了平靜,聽不出什么情緒,只是公事公辦地指了一下那個方向,“那你去小江那里吧。江海洋,維修組的。都是年輕人,容易談得來。”她頓了頓,目光重新轉向廖酷,眼神里帶上了一絲不容置疑的線長威嚴,語氣也加重了幾分:“但是,必須是你自己的任務完成后!流水線不能停,你的位置不能空著,明白嗎?”

“明白。謝謝你,線長!”廖酷心中一松,立刻點頭應道,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劉小芳沒再說什么,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復雜意味讓廖酷心頭微微一跳。隨即,她轉身,拿著記錄板走向下一個工位,背影依舊挺直,步伐卻似乎比平時快了一絲。

廖酷不再遲疑。他迅速回到工位,重新拿起螺絲刀,動作比之前更快了幾分。“滋滋滋”的噪音再次響起,一塊塊電路板在他手下被飛速固定。此刻,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快點完成!快點去找小江!

當流水線上最后一塊屬于他工位的板子被擰緊螺絲放走,廖酷立刻關掉螺絲刀,摘下沾滿油污的棉線手套,快步走向車間角落那個被各種儀器和零件包圍的維修工位。

江海洋,也就是小江,看起來比廖酷大不了兩歲,頭發有點自然卷,亂糟糟地翹著,臉上沾了點松香的污跡。他此刻正煩躁地抓著自己的頭發,對著桌上一個拆開的、看起來很普通的便攜式藍牙音響發愁。音響外殼敞開,露出里面綠色的電路板、小揚聲器和幾根連接線。他按了下播放鍵,音響立刻發出刺耳的、如同破鑼般的“滋啦”雜音,伴隨著音樂的嚴重失真。

“媽的,又是接觸不良?拍一下就好,一拍就響,肯定是虛焊!”小江嘴里罵罵咧咧,拿起音響,熟練地用手掌在音響外殼側面“啪”地拍了一下!

滋啦……滋啦……滋……

雜音果然小了很多,音樂聲清晰了不少,但依舊帶著不穩定的電流干擾聲。

“看!就是虛焊!煩死了!”小江把音響重重放回桌上,一臉煩躁,“這種小毛病最難搞,線路這么密,鬼知道是哪個焊點松了!一個個查過去得查到猴年馬月!這破廠采購的什么垃圾焊錫……”

他拿起放大鏡,湊到電路板上,開始一點一點地仔細檢查密密麻麻的焊點。動作很熟練,但效率顯然不高。

廖酷站在旁邊,安靜地看著,沒有立刻出聲打擾。他目光落在小江手中的放大鏡上,又落在那塊布滿元器件的綠色電路板上。視覺強化讓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細如發絲的走線和米粒大小的焊點,但僅憑肉眼,想要在成百上千個焊點里找出那個虛焊的,無異于大海撈針。

一個念頭不可抑制地冒了出來。試試?

他深吸一口氣,在腦海中凝聚意念,鎖定了那個冰冷的技能圖標。

激活!金屬感知(初級)!

嗡……

熟悉的微弱電流感瞬間擴散!意念流精準灌注指尖和雙耳!這一次,他刻意將感知范圍壓縮到最小,高度集中在那塊小小的、正在發出雜音的電路板上!

世界瞬間變了!

嘈雜的車間噪音仿佛被調低了音量,而眼前這塊電路板,在廖酷的感知中卻如同被點亮了一般!不再是綠色的平面,而是一個由無數發光脈絡(金屬走線)和能量節點(元器件引腳)構成的立體網絡!金色的“脈絡”縱橫交錯,閃爍著強弱不同的能量波動(電流)。

嗡鳴聲、電流聲、元器件工作時的微弱電磁噪聲……無數屬于金屬和電路的聲音被放大,涌入他的聽覺神經!

他的目光如同掃描儀般快速掃過電路板。大部分區域的能量流動都平穩順暢,發出和諧的“嗡鳴”。但當他視線掃過靠近功放芯片輸出端附近的一片區域時——

滋…啦…滋…啦……

一陣極其微弱、時斷時續、如同接觸不良打火般的電流異常波動,清晰地被他“捕捉”到了!那波動源頭,指向一個位置!

廖酷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手指,指尖沒有直接觸碰電路板(避免靜電),而是懸空指向了那個發出異常波動的位置——一個位于兩個小型貼片電阻下方、靠近邊緣的、極其不起眼的焊點。那個焊點在視覺強化下看起來錫量似乎稍少,色澤也略暗,但遠不如感知到的異常那么明顯。

“江師傅,”廖酷的聲音不高,但很清晰,打斷了小江拿著放大鏡的仔細搜尋,“你焊一下這里,這里。”他的指尖穩穩地懸停在那一點上方。

小江愣了一下,抬起頭,疑惑地看向廖酷,又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向那個焊點。他下意識地拿起放大鏡湊過去仔細看了看。

“這里?”小江皺著眉,語氣帶著明顯的不確定和一絲被打擾的不悅,“看著……還行啊?你確定?別亂指,這板子精貴著呢……”

廖酷沒有解釋,也無法解釋。他只是看著小江,眼神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焊一下試試吧。”

小江看著廖酷平靜的眼神,又看了看那個焊點。那點確實在功放輸出附近,屬于關鍵區域,而且……廖酷指的位置異常精確。他猶豫了一下,反正現在也沒頭緒,死馬當活馬醫吧!

“行吧行吧,試試就試試!”小江嘟囔著,放下放大鏡,拿起電烙鐵。烙鐵頭迅速升溫,冒出淡淡的青煙。他手腕極其穩定,沾上一點新鮮的焊錫絲,精準地點向廖酷指的那個焊點。

嗤……

高溫的烙鐵頭接觸到舊焊錫和焊盤,發出一聲輕響,冒起一縷白煙。新的、光亮飽滿的錫點迅速覆蓋了原本那個略顯干癟的舊焊點。

小江熟練地移開烙鐵,用嘴輕輕吹了吹焊點,使其快速冷卻凝固。然后,他拿起音響,再次按下播放鍵。

沒有拍打!

清晰、飽滿、毫無雜質的音樂聲瞬間流淌出來!如同山澗清泉,悅耳動聽!之前那惱人的“滋啦”聲和電流干擾消失得無影無蹤!

“臥槽!”小江猛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他難以置信地看看手里完美工作的音響,又猛地抬頭看向廖酷,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和狂喜!“真……真好了?!就焊那一下?!兄弟!你……你神了啊!”他激動得語無倫次,用力拍了一下廖酷的肩膀,“你怎么看出來的?那點我拿放大鏡看了半天都沒覺得有問題!”

廖酷被拍得微微晃了一下,太陽穴傳來一絲細微的刺痛感。剛才那高度集中的感知雖然時間短,范圍小,但依舊消耗了精神力。他強忍著不適,臉上擠出一絲平淡的笑容,含糊道:“運氣吧……以前……瞎搗鼓過一點。”他不敢透露絲毫關于技能的真相。

“這可不是運氣!”小江斬釘截鐵,眼神熱切地看著廖酷,仿佛發現了什么稀世珍寶,“兄弟,你這眼力絕了!絕對有天賦!天生干維修的料啊!”他熱情地拉過一張凳子,“來來來,坐!這破音響搞定了!正好,我這還有兩臺也是類似毛病,一拍就好,肯定是虛焊,愁死我了!你幫我看看?”

廖酷沒有推辭。他需要更多的實踐來熟悉和掌握技能,也需要真正融入維修的環境。他坐了下來。

接下來一個多小時,廖酷進入了另一種狀態。

當小江遞給他一臺同樣有雜音、需要拍打才正常的DVD機時,他再次激活了金屬感知。這一次,他更加小心地控制著精神力的輸出,將感知范圍精確地鎖定在DVD機的主電路板上。

嗡……

復雜的電路結構在意識中展開。他“聆聽”著電流的流動,如同聆聽一首交響樂。很快,在解碼芯片附近的一條視頻信號走線上,他再次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如同接觸不良般的電流斷續波動!

“這里。”廖酷的指尖再次精準地指向一個位于排線插座下方的焊點。

小江二話不說,拿起烙鐵就上。嗤……補錫,冷卻。開機測試——畫面清晰穩定,雜音消失!

“漂亮!”小江興奮地揮了下拳頭,看廖酷的眼神簡直像是在看偶像。

第三臺是一個老舊的收音機,癥狀是調頻波段有嚴重的“沙沙”聲。這一次,廖酷感知的時間稍長,最終在調諧電容的一個接地焊腳處發現了極其微弱的接觸不良信號。

“這里。”指尖點出。

小江焊好。收音機調頻波段瞬間清晰,只有純凈的音樂和人聲!

連續三臺,精準定位,一焊就好!效率高得驚人!

小江徹底服氣了。他看廖酷的眼神已經從最初的震驚、狂喜,變成了由衷的佩服和一種撿到寶的興奮。

“兄弟!牛!太牛了!”小江激動地搓著手,“你這本事,窩在流水線上擰螺絲簡直是暴殄天物!屈才!太屈才了!”他猛地一拍大腿,“不行!我得跟線長說去!把你調我們維修組來!就憑你這手找虛焊的絕活,頂我小半天工!以后這種煩人的小毛病就交給你了!”

廖酷心中一喜,這正是他想要的!但他面上依舊保持平靜:“江師傅過獎了。我剛學,什么都不懂,還要跟你多學學真本事。”

“學!包教包會!”小江拍著胸脯,豪氣干云,“只要你肯學,我這點壓箱底的東西絕不藏著掖著!有你這雙‘火眼金睛’在,咱們維修組的效率能翻倍!”

小江是個行動派。他立刻讓廖酷先回自己工位(以免被說擅離職守),自己則興沖沖地跑去找劉小芳了。

廖酷回到自己的普工崗位,重新拿起螺絲刀。“滋滋滋……”熟悉的噪音再次響起。但他此刻的心情卻與之前截然不同。指尖傳來的震動似乎都帶上了一絲期待。他一邊機械地擰著螺絲,一邊留意著車間另一頭的動靜。

沒過多久,他看到小江和劉小芳一起走了過來。劉小芳的臉上沒什么表情,依舊是那副公事公辦的線長模樣,只是目光掃過廖酷時,眼底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復雜的微瀾,快得讓人抓不住。

兩人在廖酷工位旁停下。周圍的工友,包括王強和湖北大姐,都好奇地投來目光。

“線長,”小江指著廖酷,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就剛才,廖酷幫我修好了三臺虛焊的機器!那速度,那準頭,絕了!絕對是干維修的好苗子!我那邊現在正好缺個人手打下手,學東西!我申請把他調過來給我當助手!我負責帶他!保證盡快上手!不懂的我全包教會!”

劉小芳的目光落在廖酷臉上,停留了兩秒。那目光帶著審視,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廖酷坦然回視,眼神平靜。

劉小芳又看向小江:“他走了,流水線這邊缺個人怎么辦?不能耽誤生產。”

“這好辦!”小江早有準備,“找個人頂他的位置唄!擰螺絲又沒什么技術含量,隨便找個手腳麻利的普工頂幾天,我抽空教教他流程就行!關鍵是廖酷這本事,放在維修上,能省下大把查虛焊的時間!以后產線上下來有問題的機器,有他在,維修速度能快一倍不止!這對咱們線完成指標只有好處沒壞處啊,線長!”

小江的話條理清晰,句句在理,點明了調走廖酷對提高整體效率的價值。

劉小芳沉默了片刻,手指無意識地敲了敲手里的記錄板邊緣。她的目光再次掃過廖酷,又看了看一臉期待的小江。車間里機器的轟鳴似乎都在這短暫的沉默中顯得格外清晰。

終于,她點了點頭,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開:“行。廖酷,從明天開始,你去維修組,跟著江海洋學習。你的位置,”她目光轉向旁邊一個看起來比較機靈的年輕普工,“小張,你暫時頂一下,跟王強學一下操作,不懂的問。”

被點到名的小張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喜色。擰螺絲雖然枯燥,但總比一直干搬運之類的雜活強,立刻應道:“好的線長!”

劉小芳最后看了廖酷一眼,那眼神里的意味更加復雜難明,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公事公辦地留下一句:“好好學,別辜負江師傅。”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耶!”小江興奮地低呼一聲,用力捶了一下廖酷的肩膀,“成了!兄弟!明天開始,跟我混!”

周圍的工友紛紛投來或羨慕、或好奇的目光。王強更是擠眉弄眼,用口型無聲地對廖酷說:“行啊酷子!牛逼!”

廖酷感受著肩膀上傳來的力道,看著小江興奮的臉,再看向劉小芳消失在車間門口的挺直背影,心中五味雜陳。興奮?有。終于脫離了枯燥的擰螺絲,踏入了能發揮技能價值的新領域。感激?對小江的認可和爭取,確實有。但對劉小芳……那感覺卻復雜得多。是利用了她給予的機會?還是……欠下了更大的人情?

債務關系存續……那個冰冷的選擇提示再次在腦海中閃過。他甩甩頭,暫時將這些紛亂的思緒壓下。無論如何,他邁出了改變的第一步。

第二天一早,廖酷沒有再去熟悉的裝配工位,而是徑直走向車間角落那個堆滿儀器、零件和待修設備的維修區。空氣中彌漫著松香、焊錫、機油和電子元件特有的混合氣味。

小江已經到了,正叼著根沒點燃的煙,哼著歌在整理工具。看到廖酷,他眼睛一亮,熱情地招呼:“來啦!酷哥!來來來,先熟悉一下咱們的陣地!”他拍著一個半人高、布滿油污和焊錫痕跡的工作臺,“這是咱的‘手術臺’!這是示波器,看波形的……這是萬用表,測電壓電流電阻的……這是熱風槍,拆貼片元件的……這是……”

他如數家珍地介紹著各種工具儀器。廖酷認真地聽著,努力記憶著。這些都是維修的基礎,是他必須掌握的知識。介紹完工具,小江拿起一塊明顯燒焦了一塊、散發著糊味的電路板,表情嚴肅起來:“酷哥,找虛焊是你的絕活,這個我服。但維修這行,光靠眼力可不夠。虛焊只是小毛病,更多的時候,是元器件損壞,是電路設計缺陷,是復雜的信號問題。這些,都需要扎實的基礎和邏輯分析能力。”

他將那塊燒焦的板子推到廖酷面前:“比如這塊,電源部分燒了。光看表面,你能看出是哪個電容爆了,還是哪個三極管擊穿了?這需要測!”他拿起萬用表,調到電阻檔,熟練地給廖酷演示如何測量保險絲通斷,如何判斷整流橋好壞,如何定位短路點……

廖酷聚精會神地看著,聽著。視覺強化和金屬感知能讓他看到常人無法察覺的細節,但小江講解的電路原理、元器件特性、故障分析邏輯,卻是全新的、必須用腦子去理解和記憶的知識。他像一塊干涸的海綿,貪婪地吸收著。

“所以,”小江放下萬用表,看著廖酷,眼神真誠,“虛焊的活兒,你多擔待。遇到硬骨頭,復雜的,我教你慢慢啃!咱們互相學習!你那雙眼睛是寶,但腦子里的知識,才是咱們維修工吃飯的根本!”

廖酷用力點頭:“我明白,江師傅。我一定認真學。”

正說著,生產線那邊又送下來兩臺設備,一張維修單貼在箱子上:癥狀——開機無反應。

“得,活兒來了!”小江拿起維修單看了看,“先看看是什么毛病。”

兩臺都是同型號的小型電源適配器。小江拆開一臺外殼,露出里面的電路板。他習慣性地先目測檢查,沒發現明顯的燒毀痕跡。他拿起萬用表,準備測量輸入輸出。

這時,廖酷的目光落在了另一臺還沒拆封的適配器上。他心念微動,再次激活了金屬感知!這一次,他嘗試將感知力集中在整個適配器外殼上,如同做一次快速的“金屬體檢”!

嗡……

感知力滲透進去。外殼下是金屬屏蔽層和內部的變壓器線圈、整流濾波電路……大部分區域能量流動平穩。但是,在靠近交流輸入插腳的位置,他捕捉到一絲極其微弱的、異常的電流泄露感!非常微弱,如果不是刻意感知,幾乎會被忽略。

“江師傅,”廖酷指著那臺沒拆的適配器,“這臺……交流輸入這邊,好像有點漏電的感覺?很微弱。”

“漏電?”小江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萬用表,拿起廖酷指的那臺適配器,仔細看了看交流輸入插片,又聞了聞,沒發現異常。“你確定?感覺出來的?”

“嗯……感覺。”廖酷只能含糊其辭。

小江雖然將信將疑,但鑒于廖酷之前的神奇表現,他還是多了個心眼。他拿起萬用表,調到交流電壓檔,小心翼翼地用表筆一端接觸適配器金屬外殼(接地),另一端接觸交流輸入插片的一個腳。

滋啦!

萬用表的表針猛地跳動了一下!顯示出一個雖未達到危險值、但明顯超出安全范圍的交流電壓!

“臥槽!真漏電!”小江嚇了一跳,趕緊移開表筆,臉色變了,“這要是用戶插上去,雖然電不死人,但麻一下也夠嗆!搞不好還會損壞設備!”他看向廖酷的眼神充滿了驚異和后怕,“兄弟!你這感覺……神了!這都能感覺出來?這玩意兒不拆開根本測不到外殼帶電啊!”

廖酷沒說話,只是指了指小江正在測量的那臺:“那臺應該沒事。”

小江立刻測試另一臺,果然,外殼對交流輸入電壓為零,安全。

“牛逼!”小江由衷地豎起了大拇指,對廖酷的“感覺”徹底服氣了,“以后這種潛在的安全隱患,就靠你‘感覺’了!咱們先修這臺漏電的!肯定是輸入濾波或者安規電容那邊出問題了!”

他迅速拆開那臺漏電的適配器。廖酷也湊上前,仔細看著。這一次,他不僅僅是旁觀,更是在學習小江如何根據故障現象,一步步定位問題區域,如何分析電路圖,如何測量關鍵點電壓。

小江一邊操作,一邊耐心地給廖酷講解:“你看,交流電進來,先經過保險絲F1,然后到安規電容C1、C2濾除干擾,再到整流橋BD1……漏電,很可能是安規電容擊穿或者絕緣失效了……”他用萬用表測量著,最終果然定位到安規電容C1存在輕微擊穿漏電。

“看,就是它!”小江指著那個不起眼的黃色方塊電容,“換掉它就好了!”

廖酷看著小江熟練地拆下壞電容,焊上新的,再測試,漏電現象消失。整個過程清晰明了。他默默地將小江的分析思路、測量步驟、判斷依據都記在心里。金屬感知是利器,但維修的真功夫,在于這抽絲剝繭的邏輯和扎實的理論基礎。

整整一天,廖酷都沉浸在這種新奇而充實的學習和實踐中。有虛焊的機器送來,他便運用技能快速定位,小江負責焊接修復,效率極高。沒有虛焊的疑難雜癥,他便跟在小江身邊,看著他如何分析、測量、判斷,聽著他講解各種元器件的原理和故障特征,自己也在小江的指導下,嘗試使用萬用表測量簡單的電壓電阻。

時間在焊錫的青煙、示波器跳動的波形和萬用表指針的偏轉中飛快流逝。當下午下班的鈴聲響起時,廖酷才驚覺一天已經過去。他感到一種久違的疲憊,不是流水線上那種麻木的、耗盡體力的疲憊,而是大腦高速運轉、吸收了大量新知識后的充實疲憊。

他收拾好自己的工具(小江給他配了一套簡單的),和小江一起走出車間。

夕陽的余暉灑在廠區的水泥路上。小江還在興奮地談論著今天修好的幾臺機器,對廖酷的“天賦”贊不絕口。

廖酷聽著,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他抬起頭,望向那片被夕陽染成金紅色的天空。新的道路在腳下展開,充滿了未知的挑戰,也蘊藏著擺脫麻木的希望。

然而,就在他心神放松的剎那——

嗡!

腦海深處猛地一震!那個散發著幽幽綠光的簡陋系統界面,如同潛伏已久的毒蛇,驟然彈出!冰冷、僵硬、毫無感情的電子音,如同喪鐘般直接在他的意識核心響起:

【檢測到宿主職業路徑變更…環境變量更新…】

【新任務生成中…>>>】

【生成完畢!】

【任務名稱:午夜巡更】

【任務描述:于今夜凌晨02:00整,抵達廠區西北角廢棄鍋爐房。進入內部,找到并關閉仍在運行的第三號循環水泵(需手動旋轉紅色閥門三圈半)。】

【任務時限:凌晨02:00 - 02:15(超時即視為失敗)】

【失敗懲罰:隨機剝奪一項已獲得技能(金屬感知/感官強化)】

【任務獎勵:生存點數+20,精神力恢復藥劑(小)x1】

廖酷的腳步瞬間釘死在原地!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

廢棄鍋爐房?凌晨兩點?關閉水泵?!

失敗懲罰——剝奪技能?!金屬感知?!感官強化?!

一股比午夜女廁取廁紙時更加冰冷刺骨的寒意,順著脊椎瘋狂上竄,瞬間凍結了他的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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