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離別前的叮囑
- 囚凰令
- 青檐古夢
- 2244字
- 2025-07-03 15:22:33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一望無際的大漠在夕陽下泛著耀眼的微光,喬綾正與弟弟在野外的小溪邊捉魚,忽然遠(yuǎn)處徐徐走來一位身著白衣的男子。
轉(zhuǎn)眼間,他便已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
清秀好看的眉眼、溫潤如玉的氣質(zhì),加上那直直望向她的那深情專注的眼神,頓時讓她臉紅心跳。
“云城哥哥,居然是你……”
她剛說完,只見對方突然便將她擁入懷里,神情悲戚,語氣低沉,像是在囑托什么:
“綾妹,吾與汝今生緣慳一面,若有來世,吾必不負(fù)汝……祈愿汝平安喜樂,一世康和……云臻尚幼,望汝照拂。”
她們雖然手書多年,彼此相知相惜,可都恪守禮法,不曾逾矩,這般近距離的肢體接觸,卻是頭一次。
喬綾尚且沉浸在這令人激動、欣喜的心緒中,不料對方忽然松開手,只低頭戀戀不舍地望著她。
喬綾想撫摸他沉郁的臉,卻發(fā)現(xiàn)他凌亂發(fā)絲下的眼眶里流出了晶瑩的淚珠,隨后他便決絕地轉(zhuǎn)身離去。
喬綾這才發(fā)現(xiàn),他身后的白衣竟是血肉模糊的一片,甚至正往外汩汩地冒血,沒走兩步,他便倒在那鮮紅的血泊當(dāng)中,迅速被突如其來的火勢所吞沒。
“不要——”
她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一睜眼才發(fā)現(xiàn)這一切竟都是一場夢。
她摸了摸混沌、沉重的腦袋,昭仁宮外的慘狀恍恍惚惚地浮現(xiàn)在她眼前。
她不敢相信顧云城已經(jīng)死去,曾經(jīng)那么活生生那么溫暖恣意的一個人,甚至幾日前還來信說要帶她去天文臺看星星,他,居然不在了?!
“不,這一切都是假的!”
她發(fā)瘋一般地跳下床,踉蹌著跑過去打開紅木柜拿出里面厚厚的一沓信封,想到云城哥哥死前看向她的那雙眷戀的眼睛,她便痛苦地攥緊信封,蜷縮在柜子下低聲啜泣。
斯人已逝,可腦海中與他的往事歷歷在目,勾起她無盡的感傷……汝國有片天外之山,名為云頂山,位于蓬萊島上,聽說上面遍地桃花,有位百歲的仙翁養(yǎng)了許多仙鶴。傳聞有情人若是得到仙翁的祝福,便能生生世世在一起。
顧云城說過,在喬綾及笄那年會帶她去那里,一起乘渡蓬萊,去仙山尋鶴……可現(xiàn)在他不在了,她再也等不到那個曾許諾要帶她游歷天下的人了。
在她哭成淚人時,丫鬟春頌忽然倉促來報,說是夫人出事了,請她快去看看。
看春頌?zāi)求@慌失措的樣子,她預(yù)感到父親和母親定是起了什么沖突,于是立馬小心翼翼地放好信封便匆忙趕去。
她一面趕路一面整理自己的妝容,不想讓母親看出自己的悲傷。
祠堂內(nèi)外人不得入,因此春頌把她帶到大門口之后,自己便先行告退。
剛進(jìn)院子,喬綾便聽見母親悲痛欲絕的哭聲,仿佛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人一般,她嚇得趕緊提起裙擺往里面跑去。
祠堂里正上方擺放著諸多靈位,房間里燭火通明,橙黃的光芒照亮了祠堂里的三個人,也照亮了喬夫人懷里那塊嶄新的靈位。
喬綾清楚地看到,那塊牌匾上赫然刻著:愛子喬岳之靈位。
喬岳正是她那今年剛滿八歲的弟弟,因他六歲時在漠北不慎被狼叼走,咬壞了半邊臉,自此在外便戴著面具示人。
不過弟弟此時不正站在父親身旁嗎?
喬綾心存疑惑地跑到了跌坐在地的母親身旁,正想安慰她,不料抬頭便看見了一個陌生的面孔。
原來,她以為的“弟弟”卻是本該死于稷王顧文赦箭下的九皇子顧云臻!
那么,真正被射死的孩子,是自己的親弟弟嗎?
難怪,當(dāng)時她會覺得那個孩子的聲音那么熟悉……
不知不覺,淚水再次打濕了她的眼眶,她抬頭看向她一直引以為傲的父親,如同昭仁宮外母親當(dāng)時看他的眼神一般,
“父親,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不是忠臣嗎,陛下和麗妃娘娘待我們將軍府也是極好的……您,怎么會幫著稷王?還有弟弟,弟弟他怎么會變成九皇子?”
喬靖戎并不看她們母女,只出神地看著滿墻的靈位,干裂的嘴唇緊抿,眉頭緊鎖面色晦暗,雙眸深邃,像是沉浸在某種深不可測的情緒當(dāng)中。
良久,他才回過神來摸了摸九皇子的頭,在喬夫人的低泣聲中鄭重開口道:
“是我對岳兒用了漠北的換顏術(shù),當(dāng)時情況緊急,實在是別無他法……日后這個孩子便是我喬靖戎唯一的兒子,也是阿綾你唯一的弟弟。此事若泄露出去,便是誅九族的大罪,夫人,阿綾,懇求你們,務(wù)必對此保密。”
喬綾看了看那個陌生的男孩,想到被父親親手射殺的弟弟,不由得后背發(fā)涼,一臉怯意地往母親的身邊退,
“我只要阿岳,我只有阿岳一個弟弟,他不是,他不是……”
虎毒尚且不食子,喬綾怎么不會想到,他竟然為了保護(hù)九皇子,親手殺了自己視若珍寶的兒子!
看著她們母女這般倉惶狼狽的模樣,喬靖戎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上前一步握住喬綾的肩膀耐心道:
“阿綾,為父知道你一向最懂事……父親可能以后都不能在你們身邊,答應(yīng)父親,照顧好阿娘和弟弟……只要有他在一天,我們喬家總有再團(tuán)圓的時候。”
喬綾心里雖然害怕,可透過父親黯淡的眼底和悲愴的神色,她總覺得父親做的這一切都有著不得已的苦衷,而且,他似乎要長久地離開她們了。
她自小跟著父親南征北戰(zhàn),從未分離,如今聽他這么語重心長地道別,早已顧不得喪弟之痛,心里只有濃烈的不舍。
她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含淚嗚咽道:
“父親,您要去何處,阿綾不要你走!”
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一陣男子不耐煩的催促聲,
“喬將軍,陛下還等著給您餞行呢,可別讓陛下再久等了!”
“請轉(zhuǎn)告陛下,本官馬上就到。”
喬靖戎緊緊地?fù)碜×藛叹c,隨即利落地把她松開,轉(zhuǎn)身把九皇子顧云臻的面具重新帶好,低聲囑咐道:
“孩子,今后她們便是你的阿娘和姐姐,你便是喬家獨子喬岳。你要牢記,無論何時何地,面具斷不能摘下,不可讓人知曉你的真實身份。你只需牢記我之前囑咐過你的話,今后的路,我自有安排……”
那孩子像是被人抽去魂魄一般,慘白的小臉上有數(shù)不清的淚痕,使原本可愛的小臉呈現(xiàn)出幾絲不羈與倔強(qiáng)。
面具覆上去的一瞬間,他直直地倒在了喬靖戎的懷里。
喬靖戎將他抱在喬綾面前,匆匆囑托了幾句便起身離去。
這一去,便再也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