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和恐慌瞬間淹沒了他。

他屏住呼吸，極其緩慢地將發麻的手臂抽出來，再一點一點挪開身體，悄無聲息地滑下床。

整個過程他緊張得手心都是冷汗，生怕驚醒了她。

站直后，他幾乎是逃一般地離開這間彌漫著她氣息的臥室。

帶上門，背靠著門板上，時珖的心臟仍在失控地狂跳。

他看向角落里的監控攝像頭，慌忙掏出手機，手指因為緊張而微微發抖，連著滑了好幾次才艱難地點開監控軟件的回放功能。

畫面開始無聲播放，是他自己！腳步踉蹌不穩，走出房間，停在了蒼醉薇的房門口。

敲門后，蒼醉薇走了出來……她看到那樣狼狽的“自己”，臉上卻沒有過多的驚訝？！

她扶住了“他”，攙扶到沙發，兩人似乎在低聲交談，攝像頭太遠無法捕捉到聲音。

接著，猝不及防的，“他”猛然伸手將毫無防備的蒼醉薇攬入懷中！

更讓時珖血液瞬間凍結的是，“自己”緩緩低頭，嘴唇印在了蒼醉薇白皙的脖頸之上！

時珖目瞪口呆，手機幾乎脫手摔落！

他怎么會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

畫面中的那個人，動作如此親昵，如此……不可饒恕！

而他竟然毫無印象！沒有記憶！

蒼醉薇……她竟然沒有推開“他”？！

他顫抖著手指，強迫自己將剩下的視頻看完。

看完最后一段，“自己”將沉睡的蒼醉薇抱回臥室，“啪嗒”一聲落在厚厚的地毯上。

他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氣，頹然地坐在沙發上，雙目失神，大腦一片空白。

那畫面一遍遍在他腦海中重播，那個他曾發誓要守護周全、心中無限珍視的女孩，那個他覺得連碰觸都應保持距離的純凈存在……

他“自己”竟然對她做出了那樣……親密越界的行為！

極度的痛苦和困惑將他層層包裹。

他痛苦地閉上眼，開始瘋狂地在腦中列出所有可能的解釋：雙重人格？奪舍？有誰能完美模仿他的形貌舉止？或者僅僅是深度夢游？……

直到手機的震動鬧鐘突兀地響起，他眼神木然地看向廚房的方向，想起她還要為他做一碗面條，她今天要搬走了……

心頭突然萌出一股慶幸感，幸好，她今天要離開這里。他需要時間，需要空間，需要弄明白這該死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

廚房里，她輕手輕腳地忙碌著，不時瞄向那扇緊閉的臥室房門。

腦海里，翻涌著昨晚那個虛弱倦怠的身影。

那張慘白如紙的臉頰，冰涼的指尖沉沉壓在自己頸窩的感覺。

還有那帶著血腥味的清冷氣息。

她猜想此刻門后的人還在沉眠。

想到沙發上那個小心翼翼的他，她心底泛起一絲復雜的酸軟。

她打開冰箱，翻找著不多的食材，在想，自己做的東西……時珖吃得慣么？他會喜歡嗎？

殊不知，一門之隔內，時珖早已驚醒。

他僵坐在床邊，脊背筆直，手指微微顫抖。

昨晚監控里那些畫面，那個“自己”粗暴地將蒼醉薇攬入懷中，嘴唇印在她頸側的脆弱肌膚上。

蒼醉薇……她竟然沒有推開？！

想到自己珍視守護的女孩，被“自己”如此輕薄冒犯，罪惡感和滔天的困惑幾乎將他困住。

她看到“那個自己”時沒有驚訝的表情，更是像一根細針，刺得他心臟悶痛。

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他甚至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外面傳來細微聲。

是蒼醉薇在廚房？她不是在休息么？

監控里她脫力的畫面閃現，時珖的心臟又是一陣難受。

是不是因為昨晚“他”的傷害，讓她連安穩的休息都得不到了？

他覺得自己簡直骯臟透頂，沒臉出現在她面前。

他緩緩舒了一口氣，抬起頭，借著窗外的光看見臥室里的東西時，怔愣了一下。

桌子上東西擺放得跟他記憶里的不同。

自從他第一次從她的床上醒來的時候，便覺得不對勁。

他開始留意不對勁的地方，而且，他睡下前，會刻意記下一些東西的擺放。

昨晚醒時很黑，他沒注意。

今天再看時，他發現桌子上的東西已經亂了。

難道真的是雙重人格嗎？他的另一個人格對蒼醉薇做了很可怕的事？

他拿出紙和筆，在桌面敞開的本子上寫：你到底是誰！！！

又過了片刻，他也知道，他必須出去，躲不過去的。

餐桌上擺著兩碗冒著熱氣的面條，那個纖瘦的身影剛關上爐火，手上似乎還沾著點水珠。

當他看到這一幕時，心像被輕輕撓了一下，眼睛有些濕潤。

可能，以后的人生里，再不會有這樣的一幕了。

他輕扯了一下唇角，“你……你真的……為我做了早餐，謝謝。”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和緊繃，目光投向蒼醉薇。

陽光勾勒出她略顯蒼白的側臉，眼底帶著一點點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疲憊。

這副柔弱的模樣落在他眼里，便成了昨夜暴行的鐵證，罪惡感幾乎要將他淹沒。

蒼醉薇嘴角彎起一個淺淺的弧度，那笑容帶著晨光般的輕柔，“嗯，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這場默默收尾的暗戀，這點可憐的回饋，此刻嘗來竟是如此的苦澀。

蒼醉薇笑了笑，“快去洗漱，吃飯。”

“好。”

等他洗漱回來坐下，拿起筷子，看著對面小口吃著面條的蒼醉薇，陽光溫柔地灑在她發梢。

這一刻的溫馨靜好，像一場偷來的美夢。

他恍惚地想，往后余生，若能和她過著這樣平淡的生活，該有多好！

沒有路，他可以在深淵里建橋。沒有背景，他可以拼成萬眾之巔。

他愿意用一生去賭一個未來，只要能擁有她。

可是，蒼醉薇不喜歡他，狠話說盡了，拒絕得太狠了，他哪里還敢有想法？

餐后，蒼醉薇托著下巴，靜靜地看著他在廚房洗碗。

好奇怪，她可以看眼神就能分辨出時珖和程愈疾。

時珖是暖色調，溫潤如玉的儒雅公子，如沐春風。

程愈疾是冷色調，透著冷和蕭殺之氣，兵臨城下的戰神。

可是，他們又是同一個人，這種感覺很撕裂。

蒼醉薇淡笑看他，他微微低著頭的側臉有些柔和，也略顯疲憊。

她的生活里從來沒有過男人在廚房的樣子。她的養父和樂宸，都不會踏足廚房一步。

如今看著眼前這個忙碌的身影，一個模糊的念頭悄然浮現：如果能找到一個像他一樣對自己好的人，相伴一生……似乎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