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瞬間炸開，壓抑著怒火，“兔崽子！我以為你打算裝死到天亮了！在哪？現在！馬上給我滾回來！”樂晟的聲音像從牙縫里擠出來。

樂宸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怵這個兄長樂晟。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聲音微弱如蚊蚋：“在……小宇哥公司的……樓頂……”

“樓頂？”樂晟幾乎被氣笑了，聲音陡然拔高，“你小宇哥都快氣炸了！你腦子里進漿糊了？到底在胡鬧些什么？當初全家反對，你小子挨頓揍都不肯低頭，斷糧斷水都擋不住你非跟小薇在一起的決心！是你非說她不一樣！現在呢？玩膩了？翅膀硬了覺得我揍不動你了？還是覺得咱爸抽不動你了？嗯？”字字句句如同重錘砸落。

樂宸痛苦地擰緊眉頭，艱難地插話，“哥……我沒膩……”

“沒膩？沒膩你不回家？沒膩你在外面瞎搞？還敢招惹那些小明星？！沒分手就敢跟許曉曉滾，床？”后面兩個字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幾乎要刺破耳膜。

電光火石間，一個念頭閃過。他現在根本聯系不上蒼醉薇，但她一向敬重他大哥。如果大哥開口……

“哥……”樂宸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懇求，“哥……我錯了！錯得離譜！可蒼醉薇她……她不接我電話！哥，求你幫幫我……幫我約她出來行嗎？”

樂晟的聲音冰冷，“你還有臉約她？混蛋！小薇多好一孩子，脾氣好得跟面團似的！能被你氣到躲著你，你小子做了什么孽自己不清楚？！約她干嘛？嗯？再氣她一次？”

“哥……你聽我說……”樂宸的聲線帶著前所未有的慌亂和哀求，“哥，我混蛋！我知道我混蛋透了！……哥，你幫我約她出來，就一次！我得跟她把話說清楚！我不該那樣傷她，至少分手……我也得好好跟她道歉！……哥，我不想分手！我不能沒有她！求你了哥……幫我這一次！哥，我求你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只有粗重的呼吸聲傳來。樂宸近乎絕望的、帶著哽咽的哀求持續了將近十分鐘，一聲聲“哥”敲在樂晟堅硬的心防上。

最終，那頭的火氣似乎被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心軟壓了下去。

“……唉！”一聲長長的嘆息傳來，帶著一種無能為力的妥協，“行了！等著我電話！”

樂晟摁掉電話，獨自坐在偌大寂靜的書房里，盯著暗下去的手機屏幕，久久沒有移開視線。

蒼醉薇……那個姑娘，他其實接觸得并不多。

起初，他也不過視這段關系為年輕公子哥兒的逢場作戲。

在這個圈子里，所謂的真愛何其奢侈？能找到聯姻對象彼此不太相厭，便已算是圓滿結局。

金錢，從來都是最鋒利也最殘酷的愛情試金石。也正因為如此，純粹的感情才顯得彌足珍貴。

樂晟攥緊剛掛斷的手機，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書房里靜得可怕，空氣沉重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他頹然靠進寬大的皮質座椅里，目光空洞地投向裝飾柜里一張不起眼的合影——那是樂宸和小薇剛搬進出租屋時拍下的，照片里兩人笑得沒心沒肺，非要送給他一張做紀念。

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那兩次踏入那小屋的經歷。

當時他想，終究是低估了自己這個混小子弟弟所謂的“愛情”。

樂家的小公子，錦衣玉食慣了，沒了家里源源不斷的經濟支撐，竟然心甘情愿地蝸居在那樣一個地方。

那房子可憐兮兮的，統共不足八十平米，還要算上公攤面積，狹小得連呼吸都覺得局促。

客廳倒是略大，兩人似乎對此很是得意。

可廚房……樂晟唇角不自覺地牽起一個弧度，那廚房小得可憐，站一個人都嫌擁擠。

他那次去，小薇給他洗水果，樂宸非要擠進去幫忙。

結果兩個人黏黏糊糊地抱在一起！

樂宸那傻小子，笨拙地環抱著忙碌的小薇，下巴親昵地蹭著她的發。小薇臉上緋紅，卻也沒舍得推開他，只嬌嗔地低語了句“別鬧”……

那時樂晟只覺得刺眼，他可能一輩子也無法理解愛情。

愛情會讓人每次對視都像失了智似的嘻嘻傻笑？能讓人在油煙之地還只顧著膩歪？

簡直荒謬！

他甚至篤定地認為，這兩個年輕人，在那點可憐巴巴的微薄薪資和拮據生活的磋磨下，連一年都堅持不下來。

然而，現實卻像一記不輕不重的耳光，無聲地拍在他預設的傲慢上。

他們磕磕絆絆，竟真靠著做幾份不起眼的兼職，奇跡般地把愛情維系了下去。

非但沒有分道揚鑣，反而如膠似漆，那層以共同吃苦和相守筑起的壁壘，竟一日比一日更為牢固，仿佛窮困成了他們愛情最堅實的養料。

他甚至還曾難得地在父母的雷霆震怒前，嘗試著為樂宸擋下幾句：“算了，爸，媽，由他去吧。樂家……我一個人也撐得住。”

當時他在心底盤算著，家族的擔子他已然抗在了自己肩上，聯姻這種犧牲自我的戲碼，要演也該由他這個大哥來演。

后來，樂氏集團在他鐵腕的經營下漸漸起死回生，甚至煥發出更勝從前的活力。

這份底氣和成就讓他胸膛里那份為樂宸兜底的信念更加磅礴。

他開始真心實意地祝福，甚至默默規劃著要為弟弟的愛情鋪路。

可誰能想到？誰能想到！！他捧在手心、一路護佑、引以為傲、最終也被其“愛情”打動的弟弟！

他傾盡全力保駕護航、不惜犧牲自己來成全其幸福的樂宸！竟然玩這么一出腳踏兩條船的齷齪戲碼！

還砸錢熱捧那些上不了臺面的小明星！

他從未覺得“初戀”這兩個字竟能如此刺耳！

當頭棒喝！

他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嘆息了一聲，這通電話打起來他自己都覺得沒臉，可是為了弟弟，他也只能不要臉了。

等天亮，為了他最愛的弟弟，他只能厚著臉皮，約小薇出來見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