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嘩啦！！！”

林守的身體如同炮彈般狠狠撞上了那扇厚重的鋼化玻璃門。預想中玻璃碎裂四濺的畫面并未出現(xiàn)，那門比他想象的更加堅固。巨大的反沖力震得他雙臂發(fā)麻，五臟六腑都仿佛移位，喉嚨里涌上一股腥甜。但正是這不顧一切的撞擊，成了壓垮平衡的最后一根稻草。

門，在劇烈晃動！

就在撞擊發(fā)生的瞬間，那扇被無數(shù)細密黑色血管狀紋路侵蝕、正變得模糊扭曲的玻璃門，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劇烈地蕩漾起來！門外的景象——昏黃的路燈光暈，濕漉漉的柏油路面，甚至對面店鋪霓虹招牌的模糊光斑——如同破碎的鏡中倒影，在波紋中瘋狂晃動、重組！

門內，是咆哮的、即將徹底吞噬光線的粘稠黑暗和那從圖書館深淵中升騰而起的恐怖巨影。

門外，是冰冷但真實的雨夜世界。

林守的身體在撞擊的巨力下向后彈開，踉蹌著幾乎摔倒。他強行穩(wěn)住身形，不顧一切地再次撲向那扇蕩漾不休、如同隔著一層厚重水幕的玻璃門！

這一次，他的手掌沒有感受到冰冷的、被規(guī)則侵蝕的玻璃阻力。觸手之處，是粘稠、冰冷、帶著強烈排斥感的空氣屏障，如同穿過一層厚重的、飽含惡意的膠質。他半個身體猛地陷了進去！

“呃啊——！”林守發(fā)出一聲壓抑的嘶吼，全身肌肉賁張，用盡每一分力氣向前掙扎！那粘稠的屏障像無數(shù)只冰冷滑膩的手，死死抓扯著他的身體，將他向后拖拽。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背后那來自圖書館深處的、如同實質的恐怖吸力！冰冷、宏大、帶著毀滅一切生機的意志，如同無形的巨口，要將這個膽敢逃脫的獵物重新吞回腹中！

口袋里的皮紙卷軸在這一刻爆發(fā)出驚人的灼熱！那搏動不再是低語，而是如同瀕死野獸最后的、震耳欲聾的咆哮！滾燙的熱量透過布料灼燒著他的大腿皮膚，那古老的、無法理解的符號仿佛要掙脫束縛，烙印進他的血肉！

“嗡——！！！”

圖書館深處那代表規(guī)則具象的嗡鳴達到了頂峰，如同深淵巨獸的怒吼！整個通道的光線徹底熄滅，純粹的、令人絕望的黑暗如同狂潮般席卷而來，瞬間將林守尚未完全穿過的下半身吞沒！刺骨的寒意瞬間凍結了他的雙腿，那感覺不是低溫，而是存在本身被剝奪的虛無！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意識即將被身后無邊黑暗徹底吞噬的瞬間——

“嗤！”

一聲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撕裂聲響起。

不是玻璃碎裂，更像是某種堅韌的、無形的“膜”被強行穿透的聲音。

林守感覺身體猛地一輕！

那股恐怖的吸力和粘稠的屏障阻力消失了！

冰冷的、帶著雨水泥土氣息的空氣猛地灌入他灼痛的肺部！身體在巨大的慣性作用下向前撲倒，重重地摔在圖書館側門外濕漉漉的、粗糙的柏油路面上！雨水混合著塵土的味道瞬間充滿了鼻腔。

他摔得七葷八素，渾身劇痛，尤其是雙腿，仿佛剛從液氮中撈出來，麻木中帶著針扎般的刺痛，幾乎失去知覺。但他顧不上這些，幾乎是摔倒的同時就猛地扭過頭，帶著劫后余生的驚恐看向身后！

那扇厚重的鋼化玻璃門，靜靜地矗立在那里。門內，是圖書館老館通道那熟悉卻死寂的景象。慘白的燈光穩(wěn)定地亮著，照亮著空曠的通道和兩側沉默的書架。地面光潔如新，沒有散落的書籍，沒有墻壁上腐蝕的黑色紋路，更沒有那些扭曲蠕動的影噬傀儡和那從陰影深淵中升騰的恐怖巨影。

一切，都恢復了“正常”。

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生死逃亡，那吞噬一切的黑暗狂潮，那規(guī)則具象的恐怖嗡鳴，都只是一場過于逼真的、發(fā)生在瞬間的噩夢。

只有林守劇烈起伏的胸膛，冰冷麻木的雙腿，被冷汗和雨水浸透、緊貼在身上的衣物，以及口袋里那塊依舊殘留著驚人灼熱感的皮紙卷軸，在無聲地訴說著剛才發(fā)生的一切是何等的真實與恐怖。

“呼……呼……”他大口喘息著，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帶來一絲清醒的刺痛。他掙扎著想要爬起來，雙腿卻使不上力，只能狼狽地半跪在濕冷的地面上。

就在這時，一陣突兀的、由遠及近的引擎轟鳴聲打破了雨夜的寂靜。不是汽車，聲音更沉悶，帶著一種特殊的嗡鳴。

林守猛地抬頭。

兩束刺眼的白光穿透雨幕，如同探照燈般直射過來，瞬間將他籠罩其中！強烈的光線讓他下意識地瞇起眼睛，抬手遮擋。

一輛通體漆黑、線條硬朗、造型如同裝甲運兵車般的特種車輛，以一種與其龐大身軀不符的靈巧和靜默，悄無聲息地滑行到圖書館側門前的空地上，穩(wěn)穩(wěn)停住。車身沒有任何標識，只在車門上印著一個極簡的、銀灰色的抽象符號——一個由兩個相互嵌套、方向相反的莫比烏斯環(huán)構成的無限符號（∞），符號的中心是一個微小的、如同瞳孔般的圓點。

車門“嗤”地一聲，如同高壓艙門般向上滑開。

三個穿著深灰色制服、身姿挺拔的人影迅速而有序地跳下車。他們的制服剪裁合體，材質特殊，在雨水的沖刷下沒有絲毫浸濕的痕跡，反而泛著一種啞光的、類似金屬的質感。臉上戴著覆蓋口鼻、鏡片呈暗紅色的戰(zhàn)術目鏡，看不清具體面容，只能感受到鏡片后投射出的冰冷、審視的目光。

為首一人身形高大，步伐沉穩(wěn)，直接朝著半跪在地的林守走來。另外兩人則迅速散開，一人手持一個閃爍著幽藍光芒、造型奇特的儀器，如同探雷般謹慎地掃描著圖書館側門附近的空氣和地面；另一人則背著一個類似方匣的設備，警惕地注視著圖書館內部，手指搭在腰間一個非制式槍械的扳機上。

林守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這些人是誰？官方？不像！那股冰冷、高效、非人的氣息，比剛才圖書館里的規(guī)則惡意更加……秩序化，也更加危險！

高大身影在林守面前停下，居高臨下。暗紅的鏡片毫無感情地掃過林守狼狽的樣子，最后停留在他下意識護住的口袋位置。

“目標確認：林守。狀態(tài)：嚴重信息污染殘留（Level 2-3），存在輕微物理損傷及精神應激反應。初步觀測到‘異常共鳴’現(xiàn)象。”一個冰冷、毫無起伏的電子合成音從高大身影的目鏡側面?zhèn)鞒觯袷窃谛x一份檢測報告。

林守心頭巨震！信息污染？異常共鳴？他們知道！他們知道圖書館里發(fā)生了什么！

“你們是誰？”林守的聲音嘶啞干澀，帶著戒備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高大身影沒有回答。他微微側頭，似乎是在通過某種內置通訊聽取指令。片刻后，那冰冷的電子音再次響起：“指令：一級收容程序啟動。目標具有潛在‘錨點’特性，執(zhí)行緊急凈化與轉移。”

“錨點？”林守捕捉到這個陌生的詞匯。

話音未落，那兩名散開的隊員幾乎同時有了動作！

手持掃描儀器的隊員迅速靠近林守，儀器頂端的幽藍光芒猛地增強，形成一道柔和的光幕將林守籠罩其中。林守瞬間感到一股奇異的暖流拂過全身，如同置身于溫水之中，四肢百骸的冰冷麻木感竟然開始迅速消退，混亂的思緒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梳理過，變得清晰了一些。但同時，他口袋里的皮紙卷軸也猛地一顫，那股灼熱感似乎被這藍光刺激得更加活躍！

“精神污染凈化程序啟動…檢測到高能異常物品反應！”掃描隊員的電子音帶著一絲急促。

就在這時，負責警戒的隊員突然低喝一聲：“警報！高濃度‘回響’污染源接近！方位：目標身后三點鐘！”

林守悚然回頭！

只見那扇看似恢復“正常”的圖書館玻璃門內，靠近門邊的通道陰影處，空氣突然產(chǎn)生了一陣極其細微、如同水波般的漣漪！一個模糊、扭曲、純粹由最深沉的陰影構成的輪廓，正掙扎著從那片“正常”的陰影中“擠”出來！它的形態(tài)極其不穩(wěn)定，邊緣不斷溶解又重組，但依稀能看出一個類似人形的上半身輪廓，正伸出由濃稠黑暗構成的、如同液態(tài)的“手臂”，無聲地、固執(zhí)地朝著玻璃門外的林守抓來！正是之前那種影噬傀儡！它竟然追到了門口！

“滋——！”

警戒隊員毫不猶豫地抬起了手中的槍械。那武器造型奇特，槍口并非圓形，而是一個扁平的、散發(fā)著微弱藍光的狹縫。一道凝練的、近乎無形的藍色光束瞬間射出，精準地命中了那只剛剛探出玻璃門陰影范圍、還在瘋狂扭動的黑暗手臂！

沒有爆炸，沒有聲響。

被藍色光束擊中的部位，那些蠕動的、濃稠的黑暗如同遭遇了烈日的冰雪，無聲無息地開始“溶解”、“蒸發(fā)”！構成手臂的黑暗物質瞬間變得稀薄、透明，然后徹底消散在空氣中，只留下被光束貫穿處一個邊緣光滑、如同被高溫瞬間氣化般的圓形空洞！那影噬傀儡發(fā)出一聲無聲的、直接在精神層面響起的痛苦尖嘯，整個扭曲的形體猛地向后縮回圖書館通道的陰影深處，瞬間消失不見。

整個過程快如閃電，從出現(xiàn)到被擊退，不過兩秒。圖書館玻璃門后再次恢復了死寂的“正常”。

林守看得目瞪口呆。那藍色光束……直接湮滅了規(guī)則衍生物？這是什么技術？！

“威脅清除。‘回響’污染源被臨時驅散。目標凈化完成度75%，殘留污染需進入靜滯艙深度處理。”手持掃描儀的隊員匯報。

“執(zhí)行轉移。”高大身影的電子音毫無波瀾。

警戒隊員立刻上前，動作迅捷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一左一右架住了林守的胳膊，將他從濕冷的地面上提了起來。林守想要掙扎，卻發(fā)現(xiàn)對方的力量大得驚人，如同鐵鉗。

“你們要帶我去哪？！”林守低吼，目光死死盯著為首的高大身影。

對方?jīng)]有回答，只是微微側身，讓開了通往那輛漆黑特種車輛的車門。車門內，并非預想中的座椅，而是一個閃爍著柔和白色微光的、類似醫(yī)療艙的狹長結構。艙蓋是透明的，內部結構精密復雜，散發(fā)著一種冰冷的科技感。

“你們是PRF？悖論收容基金會？”林守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在古籍中偶爾瞥見的零星符號碎片，與這些人制服上的莫比烏斯環(huán)標記隱隱有相似之處！他幾乎是脫口而出。

為首的高大身影動作幾不可察地停頓了半秒。暗紅的鏡片轉向林守，冰冷的目光似乎穿透鏡片，落在他臉上，帶著一絲審視和……意外？

“你知道這個名字？”冰冷的電子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疑問的語調，不再是單純的陳述。

“我……”林守剛要開口，一股強烈的眩暈感猛地襲來，眼前陣陣發(fā)黑。剛才在圖書館內透支的體力、精神上的巨大沖擊、以及凈化后殘留的虛弱感瞬間爆發(fā)。他身體一軟，意識迅速沉入黑暗。在徹底失去知覺前，他只來得及捕捉到那高大身影對著通訊器低語了一句模糊的話：

“……確認信息泄露。目標‘錨點’特性顯著，攜帶高能異常物品，污染清除后立即轉移至‘燈塔’……”

接著，他便被粗暴地塞進了那個散發(fā)著柔和白光的狹長艙體。冰冷的觸感貼上皮膚，一股帶著奇異甜香的氣體涌入鼻腔，意識徹底沉淪。

不知過了多久。

意識如同沉船，從冰冷黑暗的海底緩慢上浮。

林守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種奇異的“干凈”。不是身體上的清潔，而是精神層面的。之前那種如同跗骨之蛆、始終盤踞在腦海邊緣的混亂低語、冰冷的窺視感、以及鐵銹般的腥氣，全都消失了。大腦一片澄澈，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平靜，甚至帶著一種微微的涼意。

他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柔和、均勻的白色微光，光源來自天花板和四周的墻壁本身。他躺在一張窄小的、鋪著潔白床單的金屬床上。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臭氧和某種消毒劑混合的味道，冰冷、潔凈，沒有一絲塵埃。

這是一個狹小的、純白色的房間。墻壁、天花板、地板都是一種光滑無縫、看不出材質的白色材料。除了他身下的這張金屬床，房間里空無一物。唯一的開口，是一扇同樣光滑、沒有任何門把手的白色金屬門。

這里沒有窗戶，看不到外面是白天還是黑夜。絕對的安靜，靜得能聽到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和心臟平穩(wěn)的搏動。

林守坐起身，發(fā)現(xiàn)身上的濕衣服不見了，換成了一套同樣純白色的、類似病號服的柔軟衣物。他下意識地摸向口袋——空空如也！

皮紙卷軸！他的心臟猛地一縮！

“你的個人物品已被安全收容保管。”一個溫和、冷靜的女聲突然在安靜的房間里響起。

林守悚然一驚，循聲望去。只見那扇光滑的白色金屬門無聲地向一側滑開。一個身影站在門口。

那是一個看起來約莫三十歲左右的女性。她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深灰色制服，款式與之前在圖書館外見到的隊員相似，但材質似乎更精細，肩膀上沒有任何標識。她沒有戴戰(zhàn)術目鏡，露出了一張白皙、線條清晰、帶著學者般冷靜氣質的臉龐。一頭柔順的銀灰色短發(fā)一絲不茍地梳在腦后，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一雙深邃得如同寒潭的灰色眼眸。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鏡片后的目光銳利而充滿審視感，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靈魂深處。

她手中拿著一個輕薄的電子平板，指尖在上面滑動著。

“自我介紹一下，林守先生。我是維里蒂博士（Dr. Verity），隸屬悖論收容基金會（Paradox Containment Foundation），你可以理解為PRF。這里是‘燈塔’基地，醫(yī)療觀察區(qū)。”她的聲音清晰平穩(wěn)，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如同在宣讀一份實驗報告。

“我的東西……”林守盯著她，重復道。

“一張來源不明、材質特殊、鐫刻著高維干涉符號的古老皮紙。”維里蒂博士平靜地接話，目光從平板上抬起，直視林守，“我們稱之為‘零號認知錨點樣本’。它正處于活躍期，能量波動異常，被暫時隔離在最高等級的收容單元。它對你有很強的‘親和’反應，這也是你能在‘市立圖書館規(guī)則領域’生還的關鍵因素之一。”

零號認知錨點樣本？親和？林守心中翻涌著驚濤駭浪。這些人不僅知道規(guī)則領域，還知道皮紙卷軸！他們似乎對這一切了如指掌！

“圖書館……那個實習生吳哲……”林守的聲音有些干澀。

“吳哲，實習編號A-074。生命體征信號于昨日23點17分在市立圖書館古籍區(qū)徹底消失。根據(jù)你攜帶的‘零號樣本’被動記錄的微弱信息回波，以及現(xiàn)場殘留的規(guī)則污染濃度分析，確認其已觸發(fā)‘閉館滯留’規(guī)則，被該規(guī)則實體同化吸收，成為其衍生物的一部分。”維里蒂博士的語氣沒有任何波瀾，像是在陳述一個冰冷的實驗數(shù)據(jù)，“此類事件在全球范圍內正呈指數(shù)級增長。你很幸運，林守先生。或者說，你的‘特質’很特別。”

“特質？”林守皺緊眉頭。

維里蒂博士向前走了兩步，停在床邊，灰色眼眸如同手術刀般剖析著林守。“純凈認知。或者用更直白的說法——你對規(guī)則污染具有極高的先天抗性，甚至……親和力。你的大腦在處理那些足以讓普通人瞬間瘋狂的‘信息污染’時，表現(xiàn)出一種奇異的‘過濾’和‘解析’能力。這種特質極其罕見，也是我們關注你的原因。”她頓了一下，鏡片后的目光更加銳利，“更重要的是，你似乎能作為‘載體’，有效地激活和引導‘零號樣本’的力量，這在已知記錄中是第一次。”

“你們一直在監(jiān)視我？”林守感到一陣寒意。

“觀察。基于‘零號樣本’散發(fā)的獨特能量特征。”維里蒂博士沒有否認，“從它被你接觸并激活的那一刻起，就在我們的觀測范圍內。圖書館事件只是加速了接觸進程。”她低頭看了一眼平板，“你的精神污染凈化已完成，身體機能恢復良好。殘留污染指數(shù)低于安全閾值。”

“然后呢？你們打算怎么‘處理’我？”林守的聲音冷了下來。他感覺自己像一只被關在無菌籠子里的實驗品。

維里蒂博士的臉上終于浮現(xiàn)出一絲極淡的、難以捉摸的表情，像是冰層裂開一道細微的縫隙。“處理？不，林守先生。我們邀請你。”

“邀請？”

“加入悖論收容基金會。成為一名‘認知錨點’操作員，或者說，規(guī)則收容者。”她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但話語的內容卻如同驚雷。

“這個世界正在滑向深淵，林守先生。”維里蒂博士的語氣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你所經(jīng)歷的圖書館事件，并非孤例。‘帷幕’在稀釋，‘規(guī)則實體’的投影正在加速侵蝕我們的現(xiàn)實。舊的秩序正在崩塌，而絕大多數(shù)人類對此一無所知，或者選擇視而不見。PRF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在徹底的融合與毀滅到來之前，收容這些失控的異常，延緩那不可避免的終局。”

她微微前傾身體，灰色眼眸牢牢鎖住林守。“你擁有對抗它們的潛質，林守先生。你的‘純凈認知’，加上‘零號樣本’的力量，或許能在未來的收容行動中發(fā)揮關鍵作用。我們提供知識、技術、資源和庇護。而你，提供你的天賦和……勇氣。”她的目光掃過林守白色病號服下依舊緊繃的身體，“你在圖書館里利用規(guī)則矛盾制造混亂逃生的行為，雖然魯莽，但展現(xiàn)了難得的應變能力。我們需要這樣的人。”

加入？收容？對抗那些如同噩夢般的規(guī)則實體？林守的腦中一片混亂。吳哲被黑暗吞噬的畫面、影噬傀儡扭曲的身影、那從深淵升起的恐怖巨影……這些畫面瘋狂地沖擊著他的神經(jīng)。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著心臟。

但在這恐懼的深處，另一種東西在悄然滋生。那是強烈的不甘，是對那冰冷抹殺吳哲存在的規(guī)則的憤怒，是皮紙卷軸搏動時帶來的奇異力量感，更是對維里蒂博士口中那個“正在滑向深淵”的世界的好奇與……某種近乎本能的抗拒。

“如果……我拒絕呢？”林守的聲音有些沙啞。

維里蒂博士直起身，臉上的那絲波動瞬間消失，恢復了絕對的冷靜。“拒絕是你的權利。我們會清除你關于PRF、關于規(guī)則實體的所有記憶，確保你處于無害的‘無知’狀態(tài)，然后送你回到‘正常’社會。你將重新做回你的圖書館管理員，直到某一天，另一個規(guī)則領域在你身邊爆發(fā)，而你對此毫無防備。”她的語氣平淡無波，卻帶著一種殘酷的真實。“當然，‘零號樣本’將被永久收容。它太危險，不能被無知者持有。”

清除記憶？回到無知？然后等待下一次可能降臨的、無法理解的死亡？林守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身下的白色床單。口袋空蕩蕩的感覺提醒著他失去的東西。

維里蒂博士靜靜地等待著，灰色的眼眸如同兩口深井，倒映著林守臉上激烈的掙扎。房間里只剩下林守略顯粗重的呼吸聲。

就在這時——

“滴！滴！滴！”

一陣尖銳急促的蜂鳴聲突然從維里蒂博士手中的電子平板上爆發(fā)出來！屏幕上瞬間亮起刺目的紅光，一個復雜的、不斷閃爍的符號占據(jù)了屏幕中央。

維里蒂博士的瞳孔驟然收縮！她猛地看向平板，臉上的冷靜第一次被打破，露出了極其凝重的神色。

“緊急事態(tài)！代號：‘哭泣回廊’！地點：西郊慈安私立醫(yī)院舊址！規(guī)則領域強度……Level 3，正在向Level 4躍遷！檢測到大規(guī)模生命信號被困！第一、第三小隊失聯(lián)！‘錨點’反應……極度活躍？！”

她猛地抬頭，目光如電般射向林守，那眼神復雜到了極點，有震驚，有難以置信，更有一絲……急迫？

“林守先生，”她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你的‘零號樣本’……它正在與那個領域產(chǎn)生強烈的遠程共鳴！那里的‘錨點’……很可能與它同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