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臉上肥肉緊皺在一起，跟張爛樹皮似的，看不出他是在哭，還是在笑。

兩人對峙了好一會兒，老王從褲兜里摸出一把鑰匙，放在李量手心，開口道：

“每月多給你加八百塊，已經夠劃算的了，行了，你也別再推辭，老老實實干吧?！?

李量聽他說的，氣的真想罵娘，不知道老王怎么好意思說這話的，剛要反駁幾句，人就已經撒腿到了門外。

抬腳準備離開這兒的時候，突然又回過頭，笑著說：

“忘告訴你了，市里要求這周上崗，所以你今晚就得出車，車子我已經備好了，東南角那輛0086號是你的。”

“那我白班咋辦，也得接著干？”

“肯定不會滴，這個你放心，我找人代替，以后你只管上夜班，別的啥也不用想！”

說完，老王便徹底消失在門外。

李量是一頭霧水，一大早做美夢被人吵醒也就算了，畢竟還可以再做，這來到公司二話沒說，自動升職加薪，還是沒人要的職位，你說這冤不冤？

李量也是愁的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照做。

再者，自己還是童子身，一個血氣方剛的小伙子，有啥可怕的。

說實話，換個角度去想，你就會發現，任何糟糕的事那都不是事兒。

由于李量之前是上白班的，現在轉行到夜班，白天自然是閑的沒事干，東跑跑，西鬧鬧，完全不把同事說的話放心上。

當然，也沒必要放心上，不能只聽他人的一面之詞。

晚上在食堂吃飯的時候，一個手掌突然落在了李量肩上，李量被嚇的渾身打了個激靈。

一抬頭，發現沈東付端著飯碗坐在他對面。

兩人也算半個同事，平時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雖說不怎么說話，但也算認識。

“咋了老弟，啥事這么愁啊？我聽說王德發那癟犢子派你去跑服裝廠那條路了，還有那輛0086也是你的？”

“嗯吶，怎么了?！崩盍靠戳搜劾仙?，淡淡的回道。

“你虎啊，那路能去嗎，那車能隨便開嗎，也不動動腦瓜子想想，你真的以為那些人是擔心回去晚吵到老婆孩子才不干的嗎？”

李量神情一頓，反應過來老沈這話里明顯有話。

于是看向他那張復雜的臉，不解的問：

“咋的老沈，這話啥意思??？”

“你剛來公司沒幾年，有些事不知道，老哥念你年紀小，今天就跟你好好倒騰倒騰，有些當是不能亂上的。”

李量越來越覺得這件事有點意思，干脆飯也不吃了，就那么直勾勾的盯著沈東付。

“不瞞你說，服裝廠這條路十年前就已經有了，后來因為開這輛車的司機載著一車乘客全沖水庫里了，你說怪不怪？”

“干哪個行業不是把命系在褲腰帶上的，咱們司機出點意外，也說得過去吧？”

“你懂個屁，后來那第二任司機也開著車沖水庫去了，短短半年時間，兩車人喪命，跑的就是服裝廠那路！”

李量方才還嬉笑的臉，瞬間僵住了，很難相信老沈說的話。

“出了這么大事我咋不知道？”

“你知道就有鬼了，當年這兩起事故一曝光出來，市里馬上出面解決，費了老牛鼻子勁兒才壓了下去，這不，最近才把路給恢復了。”

李量現在徹底沒話說了，坐在老沈對面，呆呆的望著天花板。

在他想來，怪不得王德發會那么費勁巴拉的討好自己，又是加錢又是做思想工作，原來是他媽在坑人啊！

老沈見李量面色有些難看，起身拍了拍他肩膀，笑著說：

“咋滴，你還當真了，這事兒都過去多少年頭了，說不定只是啥意外造成的，別放心上，你該干什么干什么，留個心眼就行?！?

老沈話剛說完，李量起身道了個謝，撒丫子往外跑，很快沒了影。

十年前的事王德發知道的不能再知道，只是不愿意說罷了，現在過去找他一定要問個究竟。

當李量滿懷憤怒找過去的時候，發現老王卻不在辦公室里。

奇了怪了，是老王故意在躲，還是真的不在這兒。

無奈之下李量只好回到了宿舍，在宿舍一直等到了十點半，始終不見老王回來。

一顆心糾結的像根麻花似的，最終時間還是定格在了晚上十一點！

“管他呢，這他媽都過去十來年了，要是真有鬼，早他娘魂飛魄散了，我怕個錘子?！?

李量一邊打著氣腳還是踏上了東南角那輛0086號公交車。

手扶著熟悉的方向盤，可心里一直提不起興趣，猶豫再三，還是啟動了車子。

……

老沈不說還好，一說李量心里更沒底了。

往服裝廠那邊去總共有六個站，也就是說得停六次，一去就是一個多小時，路上發生點什么真拿不準。

十一點準時出發，路過水庫的時候必須得停車。

這水庫就是晚飯時老沈說十年前出意外的地方，旁邊幾里地有個石頭村，村民都在那下車。

一路上也沒什么大事發生，正常的到站停車。

陸陸續續的村民上了車，李量回頭看了一眼，人還不少，大多數都是些大爺大媽，年輕人很少。

有了人做伴，李量自然有了底，不像之前那樣額頭冒冷汗，心里慢慢對這個工作產生了幾分喜感。

一方面是每月有多余的工資拿，另一方面則是幫助這些個大爺大媽，讓他們出行也方便點。

不至于說晚上做生意回來打不著車，賺的那些仨瓜倆棗還不夠住旅館，最后只能找個犄角旮旯應付一宿。

過了幾站之后就沒人再上車了，李量不想耽誤時間，見沒人，很識相的一腳油門踩了下去。

可能是由于白天太累了吧，村民們各自都沒了聲音，靠在椅背上打起盹來。

碩大的車廂里安靜的可怕，偶爾能聽到窗外“呼呼”的風聲。

但也就在這時，正在專心開車的李量，脊梁骨不知道被什么東西給戳了一下，硬硬的，硌的他生疼。

李量被嚇的渾身打了個激靈。

一回頭，就見一位老太太坐在李量身后的位子上，此刻正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