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在青釉燈盞里輕輕跳動，將《九幽經全本》的書頁照得透亮。周雨指尖劃過最后幾頁的法咒名錄，紙張邊緣的毛邊蹭過指腹，帶著陳舊的粗糙感。

清心咒的咒訣旁畫著蓮花紋樣，望氣術的注解里用朱砂點出眉心竅穴，驅物術的靈力路線圖蜿蜒如銀蛇，而辟塵咒、傳音入密、斂息術這些輔助法咒，字跡都格外工整，顯然是攤主特意謄抄過的。

“倒是實用。”他低聲自語，目光掠過這些基礎法咒，最終落在末尾五個帶著寒意的名字上。

凝水障的注解寫著“凝氣為水，御水成障”，旁邊畫著層層水紋的示意圖；云遁之法的字旁標著“五行遁術之一，借云氣隱匿行蹤”；移形換影的描述最是直白——“凝靈力化分身，惑敵耳目”；霧鎖橫江的咒訣旁批注著“可封神識，弱則遮目，強則困敵”；萬里冰封的最后畫著玄冰封禁的人形輪廓，注腳寫著“靈力足則封千里，力弱亦能阻追兵”。

周雨翻來覆去看了三遍，突然輕笑出聲。這五個法咒看似名字唬人，實則都藏著保命的巧思，竟沒有一個是純粹的攻擊手段。那胖子攤主怕是在修仙界吃夠了虧，才搜羅了這么些逃命的本事。不過對現在的他來說，保命確實比逞強更重要，尤其是在這龍蛇混雜的幽山坊市。

學會了驅物術，終于能好好整理這錦囊里的東西了。他深吸一口氣，凝神靜氣，掐動驅物術的簡易咒訣，丹田靈力順著經脈涌向指尖。

“起！”

七彩錦囊應聲飛起，袋口自動張開，嘩啦啦一陣亂響，里面的東西傾瀉而出。

“看來還不夠熟練。”周雨無奈地搖搖頭，指尖再次催動靈力。

散落的物品在空中晃晃悠悠地停頓片刻，接著像被無形的手牽引，分門別類地歸攏起來。

金銀元寶被他隨手推到桌角，在修仙界這些凡俗財物用處不大，頂多能在坊市邊緣的凡人店鋪換些吃食。

周雨的目光落在散落的符紙上，大多是些殘破的防御符和攻擊符，靈力早已消散，只剩泛黃的符紙留著模糊的符文印記。他撿起一張還算完整的燃木符，符紙上的火焰紋路已經褪色，卻仍能感覺到一絲微弱的火行靈力。

“留著或許能當個念想。”他將符紙折好塞進懷里，最后彎腰撿起腳邊的三本書卷。

最上面的《玄陰冊》邊角卷曲，封皮上的字跡都快磨沒了，翻開第一頁，土行功法的基礎吐納路線圖躍然紙上，朱砂勾勒的經脈走向與《九幽經》的陰寒路線截然不同，透著沉穩(wěn)厚重的氣息。

“土行功法……”周雨指尖拂過書頁，丹田的陰煞靈力突然躁動起來，像是遇到了相克之物。他連忙收回手，看來不同五行的功法確實不能貿然修煉，強行融合只會傷及經脈。《玄陰冊》的后半部分記載著土遁術、玄土盾等法咒，陣圖線條粗重如大地裂痕，旁邊還有幾處批注，字跡娟秀，像是女子所書。

“或許以后能與人交換。”他將《玄陰冊》放到一旁，拿起第二本薄薄的冊子，封面沒有書名，翻開才發(fā)現是本雜記，里面記載著些坊市交易的行情、妖獸的習性、常見靈草的辨認方法，最后幾頁還畫著幾張簡易的聚靈陣圖，雖簡陋卻標注清晰。

“倒是本實用的小冊子。”周雨越看越覺得有趣，里面記著“下品靈石換三十斤精米”“一階妖獸內丹值五塊下品靈石”“凝水符市價八塊靈石”，這些瑣碎的記載正好填補了他對修仙界常識的空白。他特意將靈草辨認的幾頁折起來，以后外出歷練或許能用得上。

窗外的梆子敲過四更，月光透過窗欞灑進房間，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周雨伸了個懶腰，只覺得眼皮有些沉重，卻毫無睡意。來到幽山坊市不過兩天，接觸到的修仙界常識比過去幾年加起來都多，法咒、靈石、功法、妖獸……一個全新的世界在他眼前徐徐展開，既讓他興奮，又讓他隱隱不安。

接下來他又嘗試練習望氣術，按照功法指引將靈力匯聚于眉心，眼前的景象突然變了模樣——

房間里的靈石散發(fā)著各色光暈，《九幽經》上縈繞著淡淡的灰黑色霧氣，《玄陰冊》則泛著土黃色的微光，連窗外的夜色中，都能看到絲絲縷縷的靈氣如游絲般飄動。周雨轉頭看向銅鏡，鏡中的自己眉心縈繞著一縷極淡的灰光，那是《九幽經》的陰煞靈力顯化的跡象。

“這就是望氣術的玄妙。”他嘖嘖稱奇，難怪修仙者能輕易分辨功法品階和修士修為，有了這法門，就像多了雙能看透本質的眼睛。他試著將靈力收回，眼前的光暈漸漸消失，世界又恢復了原本的模樣，卻讓他對周圍的靈力流動多了幾分感知。

夜色漸淺，窗外傳來早起修士的腳步聲，坊市邊緣的凡人店鋪開始生火做飯，隱約飄來米粥的香氣。周雨將雜物重新收入七彩錦囊，這次驅物術運用得熟練了許多，物品在空中整齊列隊，依次飛入袋中，沒有半分錯亂。

回到桌前，他拿起最后一本沒有翻看的書卷，正是那本宋家族譜。族譜封面是深藍色的布面，邊角用銅片包著，雖有些磨損卻保存得還算完好。封面上“宋氏家乘”四個字是用金粉寫的，已經有些褪色，卻仍能看出當年的精致。

翻開第一頁，泛黃的紙頁上記載著宋家老祖的來歷：“先祖宋啟明，少華山外門弟子，煉氣十三層，因無緣筑基，離山置業(yè)，開枝散葉……”周雨的目光一頓，少華山可是正道大宗，能成為外門弟子也算是有些天賦了。

他繼續(xù)向后翻閱，族譜的記載很簡略，大多只記姓名、生卒年月和修為境界。宋家世代人丁不旺，每代能踏上修仙路的不過一兩人，且大多止步煉氣期，壽數也比尋常修士短些，記載中多是“煉氣五層，外出尋藥未歸”“煉氣六層，與魔修爭斗亡于古林”“煉氣四層，壽終正寢”的字樣，透著修仙界的殘酷與無常。

翻到最后幾頁，記載漸漸詳細起來，倒數第二代只有一個男丁，名叫宋承業(yè)，煉氣五層，娶了凡人女子為妻，生下一子一女——宋華和宋穎。

“沉水河畔的少年果然是宋家后人。”周雨心中了然，指尖在宋華的名字上輕輕一點，想起那些散落的白骨，心中泛起一絲唏噓。他繼續(xù)向后翻，族譜的最后幾頁是空白的，顯然已經沒有后人續(xù)寫了，只在封底內側看到幾行娟秀的小字，像是女子的筆跡：

“老祖留有劍意法旨，藏于祖宅地窖，言明后世有筑基之資者可持法旨歸山，重振家聲。然家道中落，祖宅已失，法旨不知所蹤……”

周雨的目光猛地一凝，劍意法旨！少華山的劍意法旨！他連忙翻回前面尋找相關記載，終于在宋家老祖的生平末尾看到一行小字：“立大功于宗門，得賜劍意法旨一道，可傳后世資質出眾者入山修行。”

少華山作為正道大宗，若能持法旨歸山，不僅能獲得更好的修煉資源，或許還能得到宗門庇護，只可惜宋家后人最終落得如此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