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充毫不遲疑。

【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

據說王勃寫出《滕王閣序》后賦詩一首，最后便是此句，單空了這么一字。

一群人追著問，結果王勃大咧咧地開玩笑：“詩已經寫全了。”

因為空出的那個字，就是“空”！

墨華飛過，流光照彩，下一題直接出現在書案之上。

這句詩本就是第一道小題，連空格都只有一字，當然不會被“問劍大考”過度重視。

只是引起書院弟子重視罷了。

“不是，這對么？”秦書義心臟咚咚直跳，“凌師兄何時學的文？”

陸臻妍也開始跟容一連咬耳朵。

容一連也懵啊。

他從蘇醒過來至今，和凌充不過相處了半月而已。

怎么看，這家伙也不像有文化熏陶的樣子。

其他弟子議論聲紛紛入耳，甚至有人懷疑是不是秦書義作弊——畢竟雖然傳說“問劍大考”題目多變，可百年來第一題已經固定了太久。

既然山長能研究出答案，難保會不會有人吃里扒外教給凌充。

秦書義莫名其妙就變成了叛徒。

幸好，凌充沒給那群腦補怪太多的反應時間。

【以德報怨，________?！?

題目出現，議論的話題陡然變動。

“竟然會是這道題，”秦書義眼神凝住，“第二題就遇到四字句。”

本來問劍大考就難得很，最難的其實是多字文段，要保證一字不錯根本不可能。

第一題許久未變，第二題卻時有不同。這么多年之間，弟子們當然見過不同的題目，卻少有直接遇到缺四字的情況。

書院對這道題研究過無數次，但因為很少遇見，所以猜測的答案很多，卻根本無法驗證正誤。

“這位師兄，此題交給我如何？我以一卷劍意圖兌換?！?

“你就有把握？不如給我，我出兩枚斬劍符箓?！?

“別搶別搶，”有人開始暗度陳倉，朝凌充喊道：“這位師兄，你快填【厚施薄望】。”

既然以德報怨了，那么下一句很可能是這“接濟他人不求回報”的意思。

他覺得合理，早就想試試然而根本遇不到這題目。

“呸，不可能是這句，”反駁意見如影隨形，“應該填我的【不念舊惡】。”

只有不念舊惡才能以德報怨，雖然倒序，總比厚施薄望合理。

“【何人不渡】才對。”

這書院怎么還有修佛法的？

凌充頭都大了。

但這句話，本來就是雜糅了《論語》中的兩句話而成。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話出，眾弟子的討論聲戛然而止。

“這位師兄……”

他們不知道怎么評價。

人家第一句明明是讓你“以德報怨”，你怎么轉頭還反問人家？

流光過，題目刷新。

驚倒一片目光。

“不是，這對嗎？”弟子們大驚失色，“誰告訴過我們，這玩意是反問句？”

“這是陷阱，陷阱！”他們大呼不公平。

凌充暗笑。

這題目對華夏子民來說，才是公平。

題目：【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層之臺，起于累土；________，________?！?

“八字題?。　?

今天題目好帶勁。

還有好事的弟子開始推測，甚至還有弟子想指點凌充。

被秦書義一眼瞪了回去。

兩道題不夠證明凌充的實力么？

問劍書院還要再丟人？

果然，不說話是對的，因為他們看到凌充自信填下【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后，所有弟子都有種豁然開朗之感。

“沒錯沒錯，就應該是這樣。”

“既然前兩句重點在積累，最后一句也必然是人生哲理?！?

再看凌充，眼神已經完全不同：“這位師兄，究竟是從何處來？”

“如此之奇人嗎，書院竟從不相識?！?

【同事天下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下一題，把說剛剛這句話的弟子，整一個呆在原地。

“相逢何必曾相識……”

“師祖，弟子悟了！！！”

他竟然在一瞬間心境堪破，神魂境界大漲。

把凌充都嚇了一跳。

不是，雖然知道這群讀書的離譜，也沒想到能這么離譜。

怎么看個句子就能頓悟的？

秦書義解釋：“我書院中人修文便是修心境，但很容易為心境所困難以突破。”

同樣的，如果真有一天頓悟，那臨陣突破都是常有的事情。

“師兄莫要遲疑，”他在一邊開始催促，“能做便多做，若能開啟劍書樓，便是我問劍書院第一大恩人！”

陸臻妍的神魂雖然只有手掌般大小，也把小腦袋點得跟小雞啄米一般。

容一連和華萱早就愣住。

他們都不知道凌充什么時候學的這么有文化。

此刻，反倒是凌充有些不好意思。

文化不多，全靠偷。

不過既然已經偷起來，那就偷到底好了。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話出，老農打扮的弟子，背上簍筐靜靜地落在地上。

身旁抱花弟子、品茶弟子……盡數愣在原地，雙手顫抖得極其不自然。

“我等，也悟了！”

他們突然露出大喜神色，原本哭喪的臉一瞬間撫平褶皺。

圍坐在一起的數人，在同一刻靈魂升華。他們原本像是強行走向凡間的蹩腳神棍，如今卻融入自然，成為悠然自在的紅塵散仙。甚至最開始掉簍的那位老農，境界節節攀升，就這么沖上了金丹巔峰。

凌充做題的手被震驚原地。

“他們是紅塵學派，”秦書義為凌充解釋到，“這位李師兄，已經困頓金丹期近三十年，一直思考不清凡人到底有什么值得開心的。”

現在被這句詩，搞得念頭通達，直接前途無憂。

只留凌某人原地凌亂。

不是，你們這幫讀書的是真不要臉?。。?

我現在都不知道，怎么個表情做題會更好。

那群人還對著自己瘋狂鞠躬，口中大喊著什么：“謝凌師兄恩?！?

他只能顫悠悠地繼續做題：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李白雙殺，卻讓人發慌——

砰！

砰！

砰！

這次的反應更是夸張，一旁氣質冷清的幾位弟子，竟然在此刻陸續突破。

渾身劍意暴漲，雙眼凌厲如刀，照見己身劍膽、映出此人琴心。

凌充拍案。

媽的，這題還有法做嗎？

你們這些讀書的，才真真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