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

武帝臉上那慈愛的笑容，一瞬間龜裂。

姚德安低垂著頭，盯著腳尖。

武帝目光幽幽地望著攖寧后腦勺，好久，才沖攖寧身邊護衛的崔涯輕輕招了下手。

崔涯近前見駕。

“皇上。”

武帝指著睡得跟個“活人”似的攖寧，旁敲側擊：“她昨夜又沒睡？”

“回皇上，殿下昨夜帶著屬下在城外修繕龍脈，受了一點暗傷。”面對了解主子根底的武帝，崔涯沒有隱瞞真相。

“什么？受傷了！”

武帝一聽她受傷，急的臉色瞬變，當下就想去查看攖寧的狀況，剛抬身稍頓，又冷靜地坐回龍椅，目光擔憂。

“先讓她睡一會吧。”

無人反對。

武帝端坐龍椅，就著御膳房新制的酒水茶點，陪“熟睡”觀賽的愛女瞇了一小會，還是把崔涯招到近前，詢問昨夜修繕龍脈之事。

“昭陽不是最近閑來無事，怎么突然又去城外做事了？”

崔硯低聲回話：“前幾日殿下來九司巡防，提過一嘴京郊有黑霧彌漫，不是吉兆，但她在城中還有庶務要處理，命微臣帶人圍防，以免黑霧蔓延，禍及周圍村莊百姓。”

武帝點了點頭，問道：“那昨夜是嚴重了？”

“是！皇上。”

崔涯無有隱瞞，將昨夜京郊事態惡化之事簡要道來，此事事關重大，早晚要呈在書面上奏武帝，近幾日皇上的心思一直放在駙馬公選之事上，公主交代過他，若是皇上問起，便可直言不諱。

崔涯是沒想到，皇上問的這么快。

武帝聽罷，沉思一會，點了點頭：“難怪朕瞧她今日沉默寡言，不似以往精神，竟是去京郊處理棘手之事。這么大的事情，她也未同朕講。”

崔涯不知如何回，心里暗自斟酌。

卻聽皇上感嘆了句，“她這是不想讓我勞心吶。”

崔涯到嘴邊的話立馬吞了回去，中規中矩道。

“殿下她想為皇上分憂。”

“朕知道，朕又何嘗不是為她著想，朕也想她能平平安安，不然朕何須如此勞師動眾給她挑人。”

武帝舒著身子緩慢地捻著手串。

不知聯想到何處，忽而靈光一閃，心血來潮道：

“之前，昭陽把那謝家小子招到身邊陪坐是為何，可是有什么緣故？”

發生在義女身上的一切事情，武帝都格外好奇。

畢竟他此前一直追著攖寧敲定選夫之事，今日還未開場，就已有“中選”之人，而且還是她自己主動挑的人。

難不成，這其中還有其他緣故？

“回皇上，這個微臣不知。”

武帝一聽，略感失望。

正要再詳細問兩句，前面一張“面具”臉赫然轉過來，嚇了武帝一跳。

“父皇，兒臣只是想看看他相貌如何。”

“就這？”武帝不信。

攖寧正身松了松肩膀，然后換了個姿勢，一副小憩之后緩過來精神的樣子，想了想，說：“他……身上有點香。”

香？！

怎么個香？

武帝一時口拙：“……”

昭陽這奇怪的“癖好”，著實把老父親盛武帝震驚了半晌兒。

囁嚅了幾次，武帝不知道這個槽點從哪兒下嘴。

深吸一口長氣，武帝側頭囑咐身邊的姚德安。

“只要那謝家的小子不出天大的意外，就去讓宗正司備著吧。”

“是，皇上。”姚德安連忙道。

“等等——”攖寧止道。

武帝抬手，姚德安旋即停下腳步。

攖寧就勢打了個哈欠，順便掀了自己臉上的面具，看了崔涯一眼，見崔涯掃了眼她臉上的面色點了點頭，遂放心地揚手將糊死人的破面具擲在案幾上。

“不急，先讓他下場試試吧。”

武帝傾身向前，先是觀察她臉上異變的殘絲，并沒在意謝沅之事，很是擔心她身體狀況：“黑霧煞氣重？”

“小人作怪罷了，廢物一個，興不起風浪。”

武帝聞言點了點頭，多年父女攜手平天下，有攖寧這話他就放心了，這才想起之前她的提議。

“既然定了人選，還下場試什么？”武帝費解。

攖寧：“讓他試試南墻吧，不然怎么死心。”

武帝：“……”

噗嗤！

武帝還是沒忍住笑。

樂了好一會，手指顫抖地點著攖寧，開懷道：“沒錯！這駙馬就得這么選！”

“你啊，要是得了興致，一肚子壞水！”

對于盛武帝這個便宜父皇的“夸獎”，攖寧不痛不癢，她看向面前案幾上，有一壺她平日里喜歡的果酒，寡淡的眸光一下子亮了幾度。

提杯暢飲。

難得今日傷口復原的快，攖寧心情有些好。

昭陽殿下素來不喜歡旁人替她倒酒，她更喜歡喝得自在，宮里的人都曉得，見她此刻高興，悄然退遠些，免得擾了公主殿下的興致。

崔涯早已回攖寧身側。

攖寧連飲兩杯，視線落在遠處鼎中的計時香。

“才燃了這么點？”

崔涯聽見她問話，急忙半轉身回道：“聽禮部的人說，此次未免遺漏福運之子，特請了祭天高香來這邊坐鎮。”

攖寧一臉看怪物的眼神：“有什么屁用？”

崔涯：“好像說是唯有敬告過天地之后，勝出的駙馬，才能接得住公主府福澤貴氣。”

攖寧聞言抬眸盯他。

崔涯連咳幾聲，“禮部說的。”

公選駙馬此時已經比試了一段時間，隨著遠處示棋不時揚起，整個獵場看臺區內，時不時喧嘩一陣。

高香燃至三分之二，攖寧已經喝完了一壺果酒。

還不見有什么結果出來。

倒是下面的人張羅了幾出表演，在場中央給眾人解悶兒。

不久。

禮部官員下去檢查之后，一路小跑從階下提袍上來，稟報結果。

“啟稟萬歲！”

“啟稟公主殿下！”

“公選初試一節，有一百三十九名應選者成功晉位，正前往下一場。”

報信的官員跪拜在地，不敢起身。

從“二百一十三名”到“一百三十九名”，這才多點功夫，就淘汰下去這么多人。

武帝皺著個眉頭，沉聲問：

“初試一節就篩掉了幾十個？”

禮部官員身子抖了抖，硬著頭皮回話：“回皇上，是他們福薄無命，運道不濟，無福伺候公主殿下！”

武帝沉眸，龍顏有些不虞。

官員正惶恐。

忽聽頭頂一側，響起昭陽公主攖寧的聲音。

“名冊拿來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