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就是傳說中的昭陽殿下？”

“殺神之名，如雷貫耳，果然名不虛傳。”

“今日不是公選駙馬么，殿下她怎不著女裝？還戴著這么難看的面具，誰曉得公主相貌如何，這怎么選？！鼎鼎大名的昭陽公主如此見不得人嗎？難怪人人都不愛來。”

“聽喬公子這話，是想應選嘍？”

“你罵誰呢！”

內場中央，不少待選之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說什么的都有。

膽小緊張的，沒有勇氣抬頭仔細打量，只聽旁邊同伴們口中形容的殿下模樣，心里便已經早早打起了退堂鼓。

公選開場后，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被成功淘汰候選資格啊？

心里急的不行。

昭陽公主親臨獵場，非但沒有如眾人所想那般盛裝出席，反而風塵仆仆帶著一隊私兵前來，像極了出城辦差臨時被一紙詔書緊急抽調回來之人。

一時間，獵場四周，非議無數。

“不像話！毫無一點皇家規儀，這、這成何體統！”

兩側看臺，烏壓壓擠滿了人。

“吁——”

攖寧帶人騎馬行至主位，先后下馬，韁繩隨手一折疊在掌心處。

早已在此等候多時的內侍們，躬身上前為她引路，小心翼翼陪護到高臺之上，請到王座安頓。

她一坐下，俯瞰四周，原本鬧哄哄的寬闊獵場內，頃刻間安靜下來。

人人屏息，暗中打量她。

攖寧也一樣，隔著黃金面具，她只看見下面烏泱泱站滿了年輕的陌生男子，

攖寧難得愣了下神：“……”

御臺離的遠。

下面的人無論如何也看不清王座之上，昭陽公主的真容。

朦朧和神秘，帶來難以化解的壓迫感。

——“列祖列宗在上，保佑不肖子孫選拔時口眼歪斜，身嬌體軟，手無縛雞之力！若今日有幸逃過此難，來日定當洗心革面，勤學苦練，早日登科！光宗耀祖！！！”

有人嘀咕祈福，跟隨者一個接一個。

——“他們都說進了公主府，這輩子就別想有子嗣了，祖宗們開開眼，如果不想咱家斷了香火，求求了！關鍵之時，拉我一把！”

——“咦？你們都不想當駙馬么？那讓給我當吧。”

數雙眼睛，同時睜開。

萬葉之中，總有那么一兩個不知死活的二五仔。

短暫的安靜后，是更加喧鬧的獵場，許多人都以為昭陽殿下來了之后，會說點什么，或者……做點什么。

可惜，攖寧什么也沒做。

她靠在椅背上，支著下巴，目光平靜地打量著離她不算太遠的某個人。

左側下首衛國公府樓家看臺

謝沅如坐針氈。

這種場合實在是不適合他的性子，現在后悔都來不及，意識到這一點，他忍不住深吸一口長氣，緩緩吐出。

樓妄不耐煩地聽完家里人的嘮叨。

一轉身，看見旁邊的謝沅，翩翩貴公子的假象已經快要維持不住了，玩味地勾了勾唇角，傾身過去，低聲道：“我在飛鶴樓押了你一萬兩。”

謝沅脊背一僵，不敢置信地扭頭盯住樓妄那張讓人手癢的臉。

樓妄環胸慵懶道：“不必謝我，我也押了你弟十萬兩。”

謝沅：？

樓妄突然輕抬了抬下巴，示意謝沅往前看。

“有點意思。”

謝沅還沒從樓妄拿他開賭的事情回神，轉頭就看見一名身形高大的男人迎面而來。

“謝六公子？”

謝沅沉眸微怔，旋即起身見禮。

“正是在下，不知將軍有何事吩咐？”

只需眸光淡淡一掃，謝沅也認出了對方來自何處，正因知曉對方隸屬昭陽公主麾下，此刻更是不敢有絲毫怠慢。

“公子過謙了，在下京九司都指揮使兼領公主府侍衛統領崔涯，奉殿下之命，來請公子近前說話，不知可打擾？”

這話說的，好像他能拒絕似的。

謝沅一動，牽動無數人的神經。

尤其是謝家七郎謝麟。

他僵直站在場下，目光直勾勾盯著謝沅一路從樓家走到昭陽殿下面前，心底酸意翻騰，忍了又忍，還是沒克制住走向自己的父親請教：“爹，六哥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讓殿下對他青睞有加的，孩兒不解，還請父親指教。”

徐大老爺自己也煩著呢，哪有空這個時候開解兒子，不痛快地哼了聲。

“你少管他，你自己努努力，尚了昭陽駙馬，你還怕壓不了他的風頭！”

“是，孩兒知道了。”

謝麟重返隊列，端方站好，渾然不覺身旁何時靠過來一人。

樓妄在他身邊站了會，見謝麟一雙眼珠子還死死盯在前方，還沒察覺到他，不禁環胸愜意地笑出聲：“謝麟！今日公選，本公子在飛鶴樓壓了你哥一萬兩贏，壓了你十萬兩輸，你們兄弟倆總得有個人讓我賺點吧。”

謝麟臉色驀的一黑。

煩死了！！！

*

“小人見過公主殿下！”

“坐。”

兩人極其簡短的對話，很快結束，崔涯引謝沅在一旁安坐。

攖寧是一路盯著謝沅過來的，就近終于看清對方的相貌，才收回視線，懶洋洋地等著圣駕前來。

謝沅一頭霧水坐了半天，也沒見昭陽公主有話跟他說。

遠處，是樓妄那意味不明的笑意。

謝沅想，他該戒酒了。

往日靈光的腦子，怎么能從逆轉命運的那日，一直醉到今天！

毫無一點真實感。

手心里冰冷的特制令牌，早被他握的溫熱。

一陣涼風吹來，獵場上無數旌旗發出簌簌聲響。

圣駕終于在眾人焦灼的期待中來了。

“皇上駕到——”

在場之人紛紛起身拜倒，眾口一聲道：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武帝一來，直奔義女昭陽。

御座之下，便是攖寧。

武帝剛坐下，傾身向前，高興道：“你若能早回程，怎么不同朕一起來？”

攖寧仰頭回頭：“懶得更衣。”

武帝頻頻點頭，“也是，也是。”

起身看向下面，發現整個獵場跪滿一地，這才斂起皇父的溫情，重新做回大盛皇帝。

“免禮了，早點開場早點選。”

擂鼓聲聲，禮樂齊奏，宗正司協同禮部諸位朝官，硬著頭皮，拉開大盛朝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一場“皇家選秀”。

“今朝獵場公選昭陽駙馬，待選之人取自京畿重地，家世清白，福德深厚。”

“承天庇佑，宣二百一十三名郎君，御前覲見——”

獵場四周，一片沸騰！

茫茫人海中，一直坐在攖寧附近的謝沅，猶豫了片刻，起身叩拜道：

“皇上，殿下，小人也在名冊之上。”

他現在，是下去，還是留在這？

攖寧透過面具望著他。

武帝愣了下，猛地轉頭問攖寧：“你已經挑了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