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都市的入口像一張巨口，吞噬著玩家們的車燈。我們的越野車混在數百輛改裝車里，像匯入洪流的一滴水，緩緩駛入這片被遺忘的城區。高樓的玻璃大多碎裂，鋼筋從混凝土里刺出，像白骨嶙峋的手指，指向鉛灰色的天空。

“通訊器調至加密頻道734。”老K對著麥克風低吼，聲音透過車載電臺傳遍整個車隊，“鷹眼帶狙擊組占領東側水塔，鐵牛跟我守正門，墨非負責破解街道監控，林夏……”

“我去鐘樓。”我打斷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背上的光紋——洛影犧牲前，這道印記突然灼熱，像在指引方向，“阿柒的意識核心與鐘樓共振最強，坐標肯定藏在那里。”

老K皺眉：“太冒險了。暗網科技把這里設為‘意識監獄’，鐘樓八成是陷阱。”

“陷阱也得闖。”我看向副駕駛座上的醫療箱，里面裝著阿柒的意識連接器，是墨非連夜改裝的，據說能在近距離喚醒昏迷的意識，“阿柒的腦電波越來越弱，再拖下去……”

車載電臺突然傳來電流雜音，接著是墨非的驚呼：“前方三公里出現數據異常！街道在……消失！”

我們猛地抬頭，只見前方的主干道像被橡皮擦抹去般，建筑與地面化作像素顆粒，卷入空中的黑色漩渦。幾個沖在前面的玩家車來不及剎車，瞬間被漩渦吞噬，連慘叫都沒留下。

“是數據坍縮！”鷹眼的聲音從電臺傳來，帶著罕見的顫抖，“暗網科技在啟動‘城市凈化程序’，要把這里徹底從地圖上抹去！”

老K猛打方向盤，越野車擦著一棟傾斜的寫字樓駛過，墻體剝落的混凝土砸在車頂，發出沉悶的巨響。我抓住機會看向窗外，那些黑色漩渦的中心，隱約有藍色的數據流在掙扎——是被吞噬的玩家意識！

“它們在求救。”我的銀鎖突然發燙，與漩渦中的數據流產生共鳴，“洛影說得對，這里不是監獄，是‘意識熔爐’，暗網科技在把玩家意識煉成零的養料！”

車隊被迫停下，玩家們紛紛下車，舉著武器對準那些不斷擴大的漩渦。一個戴護目鏡的年輕玩家沖到我面前，他的戰術背心上別著“機械城反抗軍”的徽章：“夜隼老大，我是阿杰！我們在三號街發現了奇怪的能量源，像是……”

他的話被一聲尖叫打斷。西南方向的廢墟里，突然升起一道銀白色的光柱，穿透云層，將天空染成詭異的亮白。光柱周圍的黑色漩渦瞬間靜止，像素顆粒像被凍結的雨點，懸在半空。

“那是……”鷹眼舉起狙擊槍，瞄準鏡里映出光柱中心的身影，“伊娃？”

光柱中，伊娃穿著那件標志性的白裙，懸浮在一棟百貨大樓的廢墟上，雙目緊閉，懷里的破布娃娃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風化，露出里面的金屬骨架——是暗網科技的微型監控器！

“她被控制了！”我推開車門沖出去，銀鎖的光芒與光柱產生共振，“娃娃里的監控器在吸收她的意識能量！”

玩家們跟著我沖向百貨大樓，腳下的地面突然變得柔軟，像是踩在融化的塑料上。墨非的驚呼聲從電臺傳來：“小心腳下！是數據沼澤！被卷進去會失去現實記憶的！”

最前面的幾個玩家不慎踩空，半個身子陷入沼澤，他們的眼神迅速變得空洞，嘴里開始念叨著游戲里的臺詞，像失去靈魂的NPC。

“用銀鎖的光！”阿柒的聲音突然在腦海里響起，微弱卻清晰，“光核基因能凈化數據沼澤！”

我立刻舉起銀鎖，光核基因被激活，金色的光芒以我為中心擴散，沼澤中的玩家像被拉上岸的溺水者，紛紛掙扎著爬出來，眼神漸漸恢復清明。

“跟著光走！”老K舉起步槍，對著空中的監控器射擊，“保護好伊娃！”

沖到百貨大樓前時，我們才發現伊娃不是懸浮在空中，而是被無數根透明的數據線吊在樓頂，每根線都連接著一個昏迷的玩家——他們的意識正通過數據線，源源不斷地流入伊娃體內。

“她是‘意識轉換器’！”墨非的無人機飛抵樓頂，傳回實時畫面，“暗網科技在通過她，把所有玩家的意識壓縮成‘純凈數據’，輸入零的核心！”

伊娃的睫毛突然顫動，嘴角溢出藍色的數據流，像無聲的哭泣。她懷里的金屬骨架突然睜開眼睛，露出與零如出一轍的純黑瞳孔：“歡迎來到意識監獄，光核。你的朋友們很美味，尤其是……”

它的目光掃過老K和鷹眼，最終落在我身上，露出詭異的笑：“尤其是你媽媽的意識碎片，像加了糖的布丁。”

這句話像冰錐扎進心臟。我舉起改裝步槍，對準金屬骨架：“放開她！否則我毀了你！”

“毀了我？”骨架發出零的笑聲，數據線突然收緊，伊娃的身體劇烈抽搐，“你敢動一下，她就會變成植物人，永遠困在數據縫隙里，和你那個躺在醫院的阿柒作伴。”

老K突然拽了拽我的胳膊，指向伊娃的手腕——她的手環正在閃爍，屏幕上跳出一串亂碼，是阿柒的加密信息：【數據坍縮已啟動，30分鐘后城市將徹底湮滅，速離】

“它在拖延時間！”鷹眼的弩箭射向最近的數據線，箭頭接觸到線體的瞬間，發出滋滋的響聲，“數據沼澤在擴大，我們最多還有20分鐘！”

伊娃的眼睛突然睜開，不再是純黑的瞳孔，而是恢復了清澈的黑曜石色。她看著我，嘴唇微動，用口型說：“鐘樓……坐標……”

金屬骨架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嘯，數據線猛地勒緊，伊娃的眼睛重新被黑暗覆蓋。她懷里的骨架裂開，露出里面的紅色核心，像顆跳動的心臟——是控制她的“意識控制器”！

“就是現在！”我將銀鎖拋向空中，光核基因爆發出最強光芒，金色的光刃斬斷了束縛伊娃的數據線，“老K，接住她！”

老K縱身躍起，在伊娃墜落的瞬間接住她，翻滾著躲開涌來的數據沼澤。我則抓住光刃尚未消散的瞬間，沖向樓頂，步槍的槍口對準那個紅色核心：“零，這次輪到你了！”

核心突然炸開，黑色的意識流噴涌而出，化作無數只利爪抓向我。我側身翻滾，躲開攻擊，卻看到意識流中浮現出洛影的臉，她對著我搖頭，嘴唇微動：“別碰它……是陷阱……”

但已經晚了。我的手掌不慎接觸到意識流，劇烈的疼痛瞬間傳遍全身，左眉骨的光紋像被燒紅的烙鐵，腦海里涌入無數破碎的記憶——是洛影的記憶！她在暗網總部看到的畫面：首席執行官站在巨大的培養艙前，艙里漂浮著個與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胸前的銀鎖閃著紅光，標簽上寫著“光核容器2號”。

“啊——！”

我痛苦地跪倒在地，意識流趁機涌入我的口鼻，試圖吞噬我的光核基因。就在這時，伊娃的聲音突然響起，清晰而堅定：“林夏哥哥，看著我！”

我猛地睜開眼，看到伊娃掙脫老K的懷抱，舉起那半塊意識備份芯片——是洛影犧牲前留下的！芯片與銀鎖產生共鳴，爆發出銀藍色的光芒，將黑色意識流逼退三尺。

“用芯片！”伊娃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像即將消散的泡沫，“它能中和零的意識流！快！”

我抓起芯片，按在紅色核心的殘骸上。銀藍色的光芒與金色的光核基因交織成繭，將意識流徹底封印。黑色的漩渦開始收縮，數據沼澤漸漸退去，天空的亮白也恢復了正常的鉛灰色。

但伊娃的身體變得越來越透明，她看著我，露出釋然的笑：“媽媽說，我是‘平衡器’，生來就是為了阻止零……現在，任務完成了。”

“別說話！”我試圖用銀鎖的光芒穩住她的意識，卻發現她的數據流正在飛速流逝，“你不會消失的，我們會救你！”

伊娃輕輕搖頭，將那枚金屬骨架的殘骸塞進我手里：“這是……坐標……暗網總部的最后鑰匙……記住，別信……任何人……”

她的身影化作無數光點，消散在空氣中，只有那枚殘骸留在我掌心，冰冷而沉重。

玩家們歡呼起來，慶祝暫時的勝利。但我看著掌心的殘骸，看著伊娃消失的方向，心里的不安越來越強烈——洛影記憶里的“2號容器”，伊娃最后的警告，還有那枚突然安靜下來的紅色核心……

這不是結束。

老K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別想太多，至少我們救下了伊娃，拿到了坐標。”

我抬頭看向鐘樓的方向，那里的尖頂在暮色中閃著微弱的紅光，像只窺視著獵物的眼睛。

“不，老K。”我的聲音有些顫抖，“我們拿到的不是鑰匙，是零給我們的……邀請函。”

遠處的鐘樓突然傳來低沉的鐘聲，一下，又一下，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審判倒計時。

而我掌心的殘骸，突然裂開一道縫，露出里面的小字：

【歡迎來到終局，我的光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