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鐵甲下的溫度
- 娛樂:一首消愁,唱哭頂級天后
- 溫不玉
- 4011字
- 2025-08-22 08:00:00
拍攝的第三周,7號倉庫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與世隔絕的星球。
巨大的綠幕像無邊無際的綠色瀑布,包裹了整整三面墻壁。
地面上,鋪設著復雜的軌道和定位標記,幾十臺大功率的散熱風扇發出持續的嗡鳴,試圖驅散上百盞照明燈散發出的驚人熱量。
空氣中,漂浮著細微的塵埃,在光柱里緩緩翻滾。
“各部門注意!A機準備,B機跟上!威亞組檢查最后一遍!”
陳墨的聲音通過對講機,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機里。
他穿著一件黑色的T恤,站在監視器集群后面,眉頭微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上分割成九宮格的畫面。
綠幕前,沈清歌和屈喆正吊在半空中。
他們身上那套沉重的防護服,此刻又通過數根細長的鋼絲,連接到天花板上復雜的滑軌系統。
這場戲,要模擬的是在行星發動機引力失效的瞬間,角色失重漂浮的狀態。
“預備——”
“開始!”
隨著陳墨一聲令下,威亞師控制著鋼絲,讓兩人緩緩地、不規則地漂浮起來。
“抓住我!”
屈喆按照劇本,在空中掙扎著,伸出手,試圖抓住不遠處的沈清歌。
他的動作因為防護服的束縛而顯得格外笨拙,臉上的表情因為用力而漲得通紅。
沈清歌也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身體,向他的方向劃動手臂。
她的額頭上全是汗,幾縷被汗水浸濕的頭發黏在頭盔的透明面罩內側。
她能感覺到,肩膀的關節在防護服的擠壓下,傳來一陣陣酸痛。
吊著她的鋼絲,緊緊地勒在腰胯之間,每一次移動,都像是在被鈍器摩擦。
“不行!停!”
陳墨的聲音再次響起。
“清歌,你的狀態不對。你不是在游泳,你是突然失去了重力,身體的本能應該是慌亂和不受控制的。你的動作太……太優美了。”
沈清歌的身體在半空中停住,她透過面罩,看向監視器后的陳墨,有些懊惱地咬了咬嘴唇。
她在通訊器里小聲說:“抱歉,導演,我……”
“沒事,我們再來一次。”
“威亞組,放他們下來,休息十分鐘。”
陳墨的語氣很平靜,沒有任何不耐煩。
鋼絲緩緩下放,當腳接觸到地面的瞬間,沈清歌感覺全身的重量都砸在了自己的膝蓋上。
她一個踉蹌旁邊的道具助理趕緊上前扶住她。
屈喆的情況好不了多少,他一落地,就撐著膝蓋大口喘氣,汗水順著下巴滴落在地。
工作人員立刻圍上來,幫他們摘掉悶熱的頭盔。
沈清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助理遞來的毛巾,胡亂地在臉上擦了一把。
然后仰起頭,閉著眼睛,貪婪地呼吸著倉庫里那并不新鮮、卻無比寶貴的空氣。
“還行嗎?”
陳墨走了過來,遞給她一瓶擰開蓋子的礦泉水。
“嗯,還撐得住。”
沈清歌接過水,卻沒有喝,只是用冰涼的瓶身貼著自己發燙的臉頰。
她看著陳墨,眼神里帶著一絲歉意。
“對不起,我好像……還是沒找到感覺。我總想著要怎么讓動作好看一點,結果反而錯了。”
“這不怪你。”
陳墨的聲音放低了些。
“這是你的肌肉記憶。你習慣了在舞臺上控制身體的每一分線條。但現在,你要做的,是忘記控制把身體交給本能。”
他想了想,對沈清歌說:“你閉上眼睛,想象一下,你現在不是在倉庫里,你正走在一條平地上,腳下踩得很穩。突然,地面消失了,你往下掉,但又沒完全掉下去,身體就那么懸在空中。你第一時間會做什么?”
沈清歌閉上眼睛,認真地感受著。幾秒鐘后,她輕聲說:“我會……會亂抓。想抓住任何能穩住自己的東西。心會跳得很快,手腳都是慌的。”
“對,就是這個。”陳墨點了點頭,“把這個感覺,帶到下一條里去。不要去設計動作,讓你的身體,替你去慌。”
他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和被汗水浸濕的領口,又補充了一句:“要是實在撐不住,就告訴我。”
沈清歌搖搖頭,眼神重新變得堅定:“我沒事,可以繼續。”
十分鐘后,拍攝再次開始。
這一次,當身體被吊起的瞬間,沈清歌不再試圖去控制平衡。
她任由身體在空中翻轉,四肢像陳墨說的那樣,本能地、有些胡亂地揮舞著,試圖抓住什么。
她的眼神里,也終于透出了一絲真實的慌亂和恐懼。
“好!過了!”
當陳墨喊出“過”的時候,沈清歌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被放回地面后,她甚至沒有力氣自己走路,是被兩個工作人員半架著,才回到了休息區。
脫下那身沉重的裝備,她感覺自己像是重獲了新生。
她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想動。
助理拿來冰袋,讓她敷一下被鋼絲勒得發紅的腰胯。
那刺骨的冰涼,讓她舒服得長出了一口氣。
她看著不遠處,達叔正在準備下一場戲。
老人家今天沒有吊威亞的戲份,但他也穿著一套簡版的防護服,一遍遍地練習著在模擬駕駛艙里操作的動作。
他的每一個轉身,每一次伸手,都顯得有些遲緩,但無比認真。
另一邊,吳京正和武術指導,討論著一個在狹窄通道里的翻滾動作。
他沒有穿防護服,但身上也吊著兩根鋼絲,反復地在鋪著軟墊的地面上,做著各種高難度的嘗試。
整個倉庫,就像一個高速運轉的精密工廠,每個人都是一顆螺絲釘,在自己的位置上,沉默而執著地發出光和熱。
沈清歌忽然覺得,自己剛才的那點辛苦,好像也沒那么了不起了。
晚上十點,一天的拍攝終于結束。
演員和工作人員拖著疲憊的身體,三三兩兩地離開。
倉庫里很快就空曠下來,只剩下幾盞值班的燈,散發著昏黃的光。
沈清歌的保姆車里,暖氣開得很足。
她換上了一身舒適的運動服,縮在柔軟的座椅里,手里捧著一杯熱姜茶,小口地喝著。車窗外,夜色如墨。
車門被拉開,陳墨走了上來。
他身上還穿著那件黑色的T恤,臉上也帶著一絲疲憊。
“你怎么過來了?不回去看素材嗎?”
沈清歌往旁邊挪了挪,給他騰出位置。
“不差這一會兒。”
陳墨在她身邊坐下,很自然地拿起她放在一旁的醫藥箱,從里面拿出活絡油和棉簽。
“肩膀還是疼?”
“嗯,有點。”
沈清歌沒有拒絕,聽話地轉過身,背對著他。
陳墨將活絡油倒在掌心,搓熱了,然后輕輕地覆在她酸痛的肩胛骨上。
他的手掌很溫暖,帶著薄薄的繭,力道不輕不重,一點點地揉開了她僵硬的肌肉。
一股溫熱的感覺,從皮膚滲透進去,驅散了積攢了一天的酸痛和疲憊。
沈清歌舒服地瞇起了眼睛,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今天,我是不是很笨?”
她把臉頰貼在冰冷的車窗上,聲音悶悶的。
“不笨。”
陳墨的聲音,在安靜的車廂里顯得很溫柔。
“你只是太追求完美了。這對歌手來說是優點,但對演員來說,有時候,不完美才是最真實的。”
“我今天看你吊在那里,晃來晃去的,其實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他手上的動作頓了頓,聲音里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
“要不……后面的動作戲,我讓導演組想辦法,用替身?”
沈清歌轉過頭,看著他。
車內昏暗的光線,勾勒出他認真的側臉。
她能看到他眼里的心疼,不是導演對演員的,而是男人對自己女人的。
她心里一暖,搖了搖頭:“不要。”
“為什么?沒必要這么拼。”
“因為韓朵朵不會用替身。”沈清歌的眼神很清澈,“她生活在那個世界里,每一次受傷,每一次掙扎,都是真的。如果我這個演她的人,都在偷懶,都在怕疼,那我有什么資格,去說出那句‘我們選擇希望’呢?”
她看著陳墨,笑了笑:“而且,我知道,你會保護我的,對不對?導演。”
最后兩個字,她故意拖長了音,帶著一點調皮的撒嬌。
陳墨看著她眼里的狡黠,也忍不住笑了。
他停下手上的動作,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就你道理多。”
車廂里,再次陷入了安靜。
但這種安靜,并不尷尬,反而有種溫暖的、無需言語的默契在流淌。
“陳墨。”
過了一會兒,沈清歌輕聲開口。
“嗯?”
“我有時候覺得,我們這些人,挺奇怪的。”
她望著窗外飛速掠過的夜景,像是在自言自語。
“明明知道是假的,綠幕、鋼絲、道具……一切都是假的。卻還要拼了命地,讓它看起來像是真的。你說,這是不是有點傻?”
陳墨沒有立刻回答。
他拿起旁邊的一條薄毯,蓋在她的腿上。
然后,他才緩緩說道:“不傻。因為我們想留住一些東西。”
“就像唱歌一樣。一段旋律,幾句歌詞,本身是沒有意義的。但是,當它被唱出來,被聽到,能讓某個加班到深夜的人,得到一點安慰;能讓某個失戀痛哭的人,找到一個宣泄的出口。那一刻,它就比很多真實的東西,還要有力量。”
“電影也是一樣。我們現在做的,就是想把一種感覺,一種精神,留下來。也許很多年以后,有人看到這部電影,看到韓朵朵在絕境里,還在堅持廣播;看到劉培強為了回家,在太空里守了十七年。他可能會覺得,自己遇到的那點困難,好像也沒那么過不去了。”
“我們做的事情,就是在為別人的心里,點一盞很小的燈。可能沒什么用,但萬一,有人需要呢?”
沈清歌靜靜地聽著。
她轉過頭,看著陳墨的眼睛。
在彼此的瞳孔里,她看到了疲憊,也看到了某種,像星辰一樣,明亮而堅定的東西。
她伸出手,握住了他放在自己膝蓋上的手。
他的手很大,很暖。
“嗯。”她重重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司機平穩地開著車,沒有打擾后座的安靜。
回到酒店,已經快十二點了。
陳墨把沈清歌送到房間門口。
“早點休息,明天還有硬仗要打。”
他幫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
“你也是。”沈清歌仰頭看著他,“別看素材看得太晚。”
她踮起腳,飛快地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后就像受驚的小鹿一樣,紅著臉,轉身打開房門,閃了進去。
陳墨摸了摸臉頰,那里還殘留著一絲柔軟和溫暖。
他站在門口,直到聽到里面傳來反鎖的聲音,才轉身,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回到房間,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打開電腦看素材。
他走到窗邊,拉開窗簾。
外面是京城璀璨的夜景,無數的燈火,匯聚成一片望不到盡頭的光海。
他想起了今天在片場,那些疲憊卻依舊堅持的面孔。
想起了沈清歌吊在半空中,咬著牙說“我沒事”的樣子。
想起了達叔花白的鬢角,和吳京身上新增的淤青。
他又想起了沈清歌在車里問他的那個問題。
“我們……是不是有點傻?”
他走到房間的角落,那里放著一把他隨身帶著的木吉他。
他把吉他抱在懷里,手指,隨意地在琴弦上撥動了幾個和弦。
一段簡單、干凈,又帶著一絲遼闊和傷感的旋律,就這么自然而然地,從他的指尖流淌了出來。
他閉上眼睛,腦海里,全是那些微不足道的、閃著光的瞬間。
是老趙在打磨道具時,濺起的火星。
是屈喆因為一個動作沒做好,偷偷在角落里捶墻的懊惱。
是沈清歌在監視器里,那雙被汗水模糊,卻依舊倔強的眼睛。
他抱著吉他,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輕輕地,哼唱了起來。
沒有歌詞,只有最簡單的音符。
那旋律,不像他之前的任何一首歌。
沒有華麗的技巧,也沒有激昂的節奏。
它就像黑夜里的一縷微風,又像曠野上的一簇篝火。
渺小,卻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