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靠,康熙!
- 知微知彰:我在大清搞天氣預報
- 菌菇包
- 3446字
- 2025-07-01 01:16:15
雹子來得快,去得也快。
當最后幾顆冰雹不甘心地砸在濕漉漉的地面上,發出幾聲沉悶的聲響后,肆虐的狂風也漸漸平息,只剩下淅淅瀝瀝的冷雨還在飄灑。
宮墻下滿地狼藉,散落著破碎的燈籠、掉落的發飾,還有無數正在融化的白色冰粒。秀女們驚魂未定,大多衣衫不整,發髻散亂,相互攙扶著,低聲啜泣,臉上滿是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后怕。
沈知微渾身濕透,單薄的藍色旗裝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少女青澀的輪廓,冷得她牙齒格格打顫。
頭發也散亂了幾縷,狼狽地貼在蒼白的臉頰上。她強忍著寒冷和身上的疼痛,目光卻下意識地掃過周圍那些瑟縮的身影,確認著傷亡情況。
還好,冰雹雖猛,持續時間短,大多是皮肉傷。
然而,一道冰冷刺骨、帶著毫不掩飾惡毒的視線,如同毒蛇的信子,牢牢地鎖定了她。
是那個領頭太監。
他額頭上的青包在昏暗的光線下格外顯眼,此刻正捂著傷處,陰鷙的目光死死釘在沈知微身上,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
剛才那聲“妖言”,加上此刻這狼狽相,新仇舊恨,顯然全都算在了沈知微頭上。
“把她給咱家……”太監尖利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報復的快意,手指惡狠狠地指向沈知微。
“梁九功。”
一個低沉、平穩、卻蘊含著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突然從高處傳來,清晰地壓過了太監的尖嗓。
這三個字如同定身咒,讓那領頭太監梁九功渾身一僵,臉上兇狠的表情瞬間凝固,隨即化為極度的驚懼和諂媚。
他猛地轉過身,“噗通”一聲跪倒在濕冷的地上,動作快得幾乎帶起風聲,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石板上:
“奴才在!奴才叩見萬歲爺!萬歲爺圣安!”
如同巨石投入死水,整個混亂的場面瞬間陷入一種死寂般的凝固。
萬歲爺?
所有驚魂未定的秀女都懵了,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們,比剛才面對冰雹時更甚百倍!她們甚至不敢抬頭,如同受驚的鵪鶉般,呼啦啦跪倒一片,額頭緊緊貼著冰冷潮濕的地面,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
空氣仿佛凍結了,只剩下雨滴從檐角滴落的單調聲響。
沈知微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驟然停止了跳動,隨即又瘋狂地跳動起來,撞擊著胸腔,幾乎要破膛而出。
她僵直地跟著眾人跪下,冰冷的雨水順著發梢流進脖頸,刺骨的寒意卻遠不及心底涌上的恐懼。
康熙!他怎么會在這里?他看到了多少?聽到了多少?
她將頭埋得極低,幾乎要埋進濕漉漉的地磚縫隙里,身體抑制不住地微微發抖,每一根神經都繃緊到了極致。那脫口而出的警告,那在冰雹中“反常”的鎮定……哪一條都足以讓她萬劫不復!
沉穩的腳步聲不疾不徐地從高階游廊上傳來,踩在濕漉漉的石板上,發出清晰而富有節奏的聲響,如同踏在每個人的心尖上。腳步聲在跪地的梁九功面前停下。
“鬧哄哄的,成何體統?”康熙的聲音不高,甚至沒什么明顯的怒意,卻帶著一種無形的、沉重的威壓,讓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凝滯了。
他并未看跪在地上的梁九功,目光似乎越過了他,投向下方混亂的秀女人群。
梁九功身體伏得更低,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回、回萬歲爺,是…是奴才無能!驚了圣駕!方才…方才天降異象,有…有秀女口出妖言,擾亂宮闈,奴才正要將其拿下嚴懲……”
他迫不及待地將矛頭指向沈知微。
“妖言?”
康熙的聲音里聽不出喜怒,帶著一絲探究,
“方才那冰雹落下前,是誰喊了一句?”
來了!沈知微的心猛地沉到谷底,冰寒徹骨。
她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彌漫開一股淡淡的鐵銹味。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繞住她的四肢百骸。完了……
“回萬歲爺!”
梁九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尖聲指認,“
就是那個穿藍衣服的賤婢!奴才聽得真真兒的!就是她喊的‘要下冰雹’!定是這妖女穢言亂語,才招來了這場災禍!請萬歲爺明鑒,將這妖女……”
“朕問的是她,”
康熙淡淡地打斷了梁九功的喋喋不休,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讓所有聒噪瞬間閉嘴的力量,
“讓她自己說。”
所有的壓力,瞬間匯聚到沈知微身上。
她能感覺到無數道目光,有驚懼,有好奇,更多的,是梁九功那淬毒般的怨毒。空氣仿佛凝固成了鐵塊,沉沉地壓在她的背上。
她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得肺腑生疼,強行壓下喉嚨里的腥甜和幾乎要沖破胸膛的恐懼。
不能慌!絕對不能慌!現在任何一句失言,都是死路一條!她強迫自己用最后一絲理智,在電光火石間分析著這位千古一帝可能的心理——他好奇?他懷疑?還是單純地想戳破一個“妖言惑眾”的把戲?
“回…回萬歲爺,”
沈知微的聲音干澀嘶啞,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卻努力保持著最基本的清晰,
“奴婢…奴婢沈知微,方才…方才并非有意喧嘩,更不敢…不敢妄言天象,詛咒宮闈……”
她頓了頓,感受到頭頂那道沉凝的目光,如同實質般壓下來,幾乎讓她窒息。
她猛地一咬牙,橫下一條心!賭一把!賭這位雄才大略的帝王,對“異常”本身的好奇心,或許能壓過對“妖言”的本能厭惡!
“奴婢…奴婢只是…只是覺得…方才那風…那云…來得太急、太怪!”
她猛地抬起頭,不是看向康熙,而是指向西北方向那片尚未完全散盡的濃墨色天空,聲音因為孤注一擲的激動而拔高了幾分,
“那云頭壓得極低,黑中透出鐵銹色!風是打著旋兒從西北灌下來的,又冷又急,還帶著一股子土腥味!奴婢…奴婢老家在江南,見過夏日里最厲害的雷暴云,也沒見過這般兇、這般邪門的陣仗!心頭害怕得緊,才…才失口喊了出來!奴婢該死!求萬歲爺開恩!”
她沒有提任何“預測”,只強調自己看到的“異常”和源于“恐懼”的本能反應。
將一切歸結為“見識”和“驚嚇失態”。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或許能有一線生機的說辭。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雨絲飄落在她的睫毛上,帶來冰冷的觸感。她能清晰地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
康熙沉默著。時間仿佛被拉得無限漫長。梁九功跪在地上,嘴角已經忍不住勾起一絲陰冷的弧度,等著看這不知死活的賤婢被拖下去。
終于,那沉穩威嚴的聲音再次響起,聽不出情緒:
“鐵銹色?打著旋兒的西北風?”
他似乎沉吟了一下,像是在回憶方才風暴來臨前的細節。
“抬起頭來。”
沈知微的心臟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她僵硬地、緩緩地抬起頭。
這是她第一次,真正看清這位開創了康乾盛世的帝王。
他并未穿著明黃色的龍袍,只是一身玄色暗紋常服,身量中等,卻自有一種淵渟岳峙的沉凝氣度。
面容清癯,眼角帶著歲月的刻痕,眼神卻異常銳利明亮,仿佛能洞穿人心。
此刻,那目光正落在她臉上,帶著審視,帶著探究,如同在打量一件新奇卻充滿不確定性的器物。
她的臉上沾著泥水,發絲凌亂,狼狽不堪,唯有那雙眼睛,在極度的恐懼下,竟還殘留著一絲未曾完全褪去的、屬于研究者的那種對自然現象的專注余韻。
康熙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那銳利的審視仿佛要將她里外看穿。
沈知微感覺自己像被放在聚光燈下的標本,每一寸皮膚都暴露在無形的壓力下,冰冷和恐懼交織,幾乎要將她壓垮。
“江南?”
康熙終于開口,聲音平淡無波,
“倒是個有些眼力的。”
他既沒有說信,也沒有說不信,更沒有提“妖言”二字,只是對梁九功吩咐道,“行了,一場驟雨冰雹而已,天有不測風云,何來許多怪力亂神。
把這里收拾干凈,秀女們受了驚嚇,好生安置,莫要再生事端。”
“嗻!奴才遵旨!”
梁九功如蒙大赦,連連磕頭,額頭沾滿了地上的泥水也顧不上擦。他飛快地爬起來,惡狠狠地瞪了沈知微一眼,那眼神里充滿了不甘和怨毒,卻不敢再發一言,只能尖聲指揮著其他驚魂未定的太監們驅趕、安撫混亂的秀女。
康熙的目光最后在沈知微那張沾滿泥水、蒼白卻強作鎮定的臉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捉摸的思量。
隨即,他轉身,玄色的袍角在濕漉漉的地面上劃過一道沉穩的弧度,在幾名沉默侍立的侍衛和太監簇擁下,踏著依舊飄灑的冷雨,向著深宮更幽暗處走去,腳步聲漸漸被雨聲吞沒。
壓在眾人頭頂那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帝王威壓,終于隨著那道玄色身影的離去而緩緩消散。
沈知微渾身脫力,像被抽掉了骨頭,幾乎癱軟在冰冷潮濕的地上。冷汗早已浸透了內衫,緊緊貼在皮膚上,比雨水更加冰冷。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賭贏了?暫時……活下來了?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感受這片刻的松懈,梁九功那如同跗骨之蛆般陰冷的聲音就在她頭頂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
“哼!算你走運!還不快滾起來!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今晚的驗身,給咱家‘仔細’著點!”
最后三個字,他咬得極重,如同淬了毒的針。
沈知微的心,瞬間又沉了下去,剛剛消散的寒意重新席卷而來,比這深宮的夜雨更加刺骨。
驗身……那將是另一道鬼門關。
梁九功那怨毒的眼神,如同黑暗中窺伺的毒蛇,讓她明白,這場生死劫,遠未結束。
她掙扎著,在周圍秀女或同情、或畏懼、或幸災樂禍的目光中,艱難地站起身,拖著沉重如同灌了鉛的雙腿,跟隨著驅趕的人群,一步一步,走向那扇透出昏黃燈光、如同怪獸巨口般的宮門。
門內,未知的命運和刻骨的屈辱,正張開冰冷的懷抱,等待著吞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