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鶴的喙尖，白光大盛。

那光芒純粹到了極致，仿佛不是能量，而是一道凝固的秩序，要將眼前這只不該存在的污穢之物從世界上徹底抹除。

李長老的臉上已經掛上了殘忍而解脫的笑意。

他看著那只在圣光面前瑟瑟發(fā)抖的怪物，看著它丑陋的身體被光芒映照得無所遁形，一種大仇得報的快意從心底涌起。

“死吧！邪魔！”他近乎是在尖叫，用聲音宣泄著剛才被壓抑的全部恐懼，“這就是天譴！這就是正道！”

天譴？正道？

林淵站在血水中，后心那個印記傳來的虛弱感，像無數根冰冷的針扎進他的骨髓。

他能感覺到，【深潛者】的畏懼是真實的。

那種源自“純凈靈力”的排斥，是這個世界規(guī)則的一部分。一種寫在根源上的克制。

一旦【深潛者】被這道光凈化，下一個，就是他。

“不……”

一個念頭，一個從未有過的、瘋狂到極點的念頭，在他腦海中炸開。

【深潛者】需要“祭品”來維持存在。

那個筑基期修士是祭品。

那么，眼前這個由更高濃度“秩序”能量構成的【踏云仙鶴】，是不是……品質更高的祭品？

他抬起頭，看向那道即將洞穿一切的白色死光。

他的瞳孔中，映照出李長老那張狂喜的臉。

“長老，你說錯了。”林淵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在李長老耳邊響起，“它不是邪魔，它是我的……一部分。”

李長老的笑容一僵：“你這魔頭，死到臨頭還敢……”

他的話沒能說完。

林淵將自己全部的意志，全部的求生本能，全部被這個世界拋棄的怨恨，凝聚成一個簡單、冰冷、不容置疑的指令，狠狠地砸向了那只正在退縮的【深潛者】。

“殺了它！”

【深潛者】的動作頓住了。

它那雙巨大的魚眼中，源自本能的畏懼，與來自主宰的命令，正在進行著一場無聲的、劇烈的交戰(zhàn)。

那道白光，已近在咫尺。

“吞了它！”

林淵發(fā)出了第二個指令。

這個指令，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深潛者】血脈最深處的枷鎖。

吞噬。

進化。

這才是它們一族存在的、最根本的意義。

【吼！！！】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咆哮從【深潛者】喉嚨深處爆發(fā)。

它那雙魚眼中的畏懼，在瞬間被一種更加原始、更加狂暴的貪婪所取代。

它不再躲閃。

它甚至迎著那道白光，主動向前踏出了一步。

【噗嗤！】

仙鶴那無堅不摧的長喙，精準地、狠狠地啄進了【深潛者】的左肩。

白光爆開，像燒紅的烙鐵燙進了牛油。

一股焦臭的黑煙冒起，【深潛者】的血肉在“純凈靈力”的凈化下，發(fā)出“滋滋”的聲響，一個深可見骨的血洞，出現在它的肩頭。

“成功了！”李長老狂喜。

可他的笑容，下一秒就凝固在了臉上。

那只怪物，沒有哀嚎，沒有后退。

它硬生生用自己的血肉，承受了這必殺的一擊。

同時，它那粗壯的、覆蓋著濕滑鱗片的雙臂，猛地張開，像一副來自深淵的鐵鉗，以一種完全違背生物常理的角度，死死地、死死地抱住了仙鶴那修長優(yōu)雅的脖頸和舒展的羽翼。

“【唳】——？！”

仙鶴發(fā)出一聲驚疑不定的鳴叫。

它想要掙脫，想要扇動翅膀。

但那雙粗壯的手臂，肌肉虬結，力量大得不可思議。任憑它如何催動靈力，如何用另一只爪子在【深潛者】身上撕扯出更深的傷口，都無法掙脫那副鐵鉗分毫。

圣潔的白羽，第一次，沾染上了墨綠色的、腥臭的粘液。

“這……這不可能！”李長老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鶴仙！用你的【凈世真火】！燒死它！燒死這孽畜！”

仙鶴聽到了指令。

它張開嘴，一團圣潔的、金白色的火焰在它的喉間凝聚。

可它沒能噴出來。

【深潛者】動了。

它張開了那張布滿兩排尖銳利齒的、深淵般的巨口，無視了仙鶴正在凝聚的真火，對準那截被它死死鎖住的、優(yōu)美的、象征著高貴與圣潔的白色脖頸，狠狠地咬了下去。

沒有靈力對撞的轟鳴。

沒有能量爆炸的光效。

只有一聲清脆、干裂、讓在場所有幸存者頭皮發(fā)麻的聲響。

【咔嚓！】

骨頭斷裂的聲音。

仙鶴那高亢的、準備噴吐真火的鳴叫，戛然而止，變成了一聲短促而凄厲的哀鳴。

它那雙金色的眼瞳里，銳利與威嚴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純粹的、屬于一個普通生物的痛苦與恐懼。

它的頸骨，被硬生生咬斷了。

【凈世真火】失去了控制，在它的喉嚨里逆流，從它的眼眶和喙邊的縫隙中，噴涌出幾縷失控的火苗。

李長老呆住了。

他像一尊石雕，傻傻地看著眼前這顛覆他一生認知的一幕。

青玄宗的護山圣獸，金丹后期的【踏云仙鶴】，被一個不知名的、從水牢里爬出來的、渾身散發(fā)著惡臭的怪物，像野狗咬斷一只雞的脖子一樣，咬斷了脖子。

“不……”他喃喃自語，“假的……這一定是幻覺……”

哀鳴聲，很快就消失了。

仙鶴的生命氣息，正在以一個恐怖的速度流逝。它那龐大的、圣潔的身體，在【深潛者】的懷里無力地抽搐著。

【深潛者】松開了嘴。

它沒有給仙鶴任何喘息的機會。

它開始瘋狂地撕咬。

第一口，扯斷了半邊翅膀，連帶著血肉和白羽，囫圇吞了下去。

第二口，咬開了仙鶴的胸膛，將那顆還在微弱跳動、蘊含著龐大靈力的妖丹，連帶著血肉組織，一起嚼碎吞咽。

那吃相，原始、野蠻、血腥。

圣潔的白羽被鮮血和墨綠色的粘液染得斑駁不堪，清脆的骨裂聲和令人作嘔的咀嚼聲，成了這片廢墟上唯一的背景音。

林淵腦海中，冰冷的系統界面瘋狂刷新。

【警告解除。】

【檢測到召喚物正在吞噬高濃度‘秩序’能量源……】

【狀態(tài)‘屬性排斥’已消除。】

【狀態(tài)‘饑餓’正在快速恢復……50%…70%…99%…】

【警告：能量溢出，召喚物即將進入‘強制進化’階段。】

屏幕中央，那張原本灰暗的【深潛者（劣等）】卡牌，卡面背景不知何時，已經被一層濃郁的、化不開的猩紅所徹底籠罩。

李長老的玉笛，從他顫抖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碎成了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