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從郡王府狼狽出來，心頭依舊碰碰碰跳個不停。

朱允熥這個嫡皇孫，殺氣騰騰的樣子，與朱元璋有七分相像，以致于她下意識的以為，朱元璋提劍要來殺她。

“娘娘，接下來我們怎么辦？”

與孫嬤嬤一同拉扯周芷若的王嬤嬤，扶著陶氏，面露惶恐。

孫嬤嬤被杖斃。

死狀極慘。

目睹這一幕，王嬤嬤嚇得下身失禁，差一點當眾出丑。

“這.....，都是呂氏那碗藥汁惹得禍，什么太醫(yī)院院判配制的迷魂湯，現(xiàn)在看來根本就是毒藥，我們上當了。走，回去稟報皇上?！?

陶氏驚魂未定，好一會后，終于回過神來。

她好心好意的去東宮向呂氏討教。

結果呂氏卻給了她一個大驚喜。

要是真的毒殺了周姓小宮女，照朱允熥今日發(fā)怒的情狀，可不是單單杖斃一個孫嬤嬤，那么簡單。

難不成，呂氏的目的，就是要逼朱允熥發(fā)瘋，以此來襯托朱允炆冷靜大度，博學多才，比沖動易怒的朱允熥更適合當皇帝。

陶氏越想，越是覺得，這一猜測八九不離十。

城門失火。

泱及池魚。

她一個宮中的嬪妃，又不爭皇位，現(xiàn)在卻卷入到里面，真是得不償失。

要是因為得罪兩位皇孫，牽扯到齊王那里.....。

.....

奉天殿。

朱元璋瞇著眼睛，聽著蔣瓛匯報郡王府發(fā)生的一幕。

當聽到朱允熥暴怒，下令杖斃孫嬤嬤，然后說出為了活命、不惜魚死網破的話語時，老朱的眼睛猛然睜開，眸中精光一閃。

“允熥，他以為他是誰，朕是他的皇爺爺，試探一下，又有什么錯？”

朱元璋當了皇帝之后，開始幾年，尚能聽進去勸諫。

等馬皇后、朱標相繼病逝后，老朱就越發(fā)的偏執(zhí)。

朱允熥身上的種種不合常理的表現(xiàn)，讓他懷疑之心愈重，但同時，老朱又感念朱允熥是嫡皇孫，不想過多的刺激。

這才有了定妃陶氏前往郡王府的一幕。

但讓老朱沒想到的是，陶氏在去郡王府之前，擅自去了一趟東宮，結果弄巧成拙，呂氏這個看似精明的蠢女人，走了一招臭棋。

“皇上，據錦衣衛(wèi)密查，東宮所賜的藥汁，確為太醫(yī)院副院判王望在城中開設的鋪子所配制，要是郡王殿下順著這條線追查，太子妃逃不脫干系。”

“臣斗膽，提議先殺了王望滅口。”

蔣瓛擦拭了下額頭汗水，大著膽子向朱元璋提議。

老朱要立朱允炆為皇位繼承人。

這對蔣瓛來說，不是秘密。

他現(xiàn)在不僅要抱老朱的大腿，更想抱未來皇帝的大腿。

因為只有這樣，他這個錦衣衛(wèi)指揮使才能坐穩(wěn)，要不然，副指揮使宋忠，隨時會取替他。

“去辦吧，利索些，不要留下把柄。”

朱元璋點了點頭，吩咐道。

王望這個太醫(yī)院副院判，在馬皇后病死之時，朱元璋就想要殺了。

原因無它。

醫(yī)治不好馬皇后的太醫(yī)，都該死。

只是老朱殺人太多，朝堂上聽到老朱要殺太醫(yī)，趕緊拿出馬皇后生前的懿旨，勸阻老朱不得大開殺戒。

王望這才僥幸活了一命。

不過，這一回，有給郡王府下毒的鐵證。

朱元璋再不用擔心朝堂眾臣會質疑他的決定，大不了，把王望干的事情抖落出來，看誰還敢包庇。

蔣瓛抹了把汗，從奉天殿出來。

在宮門口，他遠遠的瞥見達定妃陶氏的車駕，從外頭急急駛來，在經過宮門時，龍禁衛(wèi)的動作慢了一些，還被駕車的健壯嬤嬤一頓喝斥。

“定妃娘娘，你晚了一步?！?

蔣瓛得意一笑，向守門的龍禁衛(wèi)打了一個招呼，就往東宮而去。

老朱這邊，他要下注。

東宮朱允炆那里，他也要下注。

不過，錦衣衛(wèi)臭名昭著，蔣瓛就算是想接近朱允炆，也會被黃子澄、方孝孺等翰林攔住。

所以，蔣瓛選擇了迂回，去東宮，見呂氏。

......

東宮。

呂氏一夜未眠，兩只眼睛腫得紅紅的，就如兩只熟透了的桃子。

在她身邊，胡濟低首侍立，一副剛剛挨了頓訓的樣子。

“你說說，你還能干成什么事情，本宮不是吩咐，只要開具迷魂藥就可以了，怎么王望配制的是劇毒之物，這下子，讓朱允熥抓到把柄，本宮的名聲全毀了?！?

呂氏氣急敗壞，對胡濟這個師兄大罵。

迷藥和毒藥，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前者就算是被發(fā)現(xiàn)，也無關什么大事，錦衣衛(wèi)審訊、大理寺審犯人，用迷藥的多的是。

后者就不一樣了。

毒藥致命。

一旦進入郡王府，誰知道是針對周芷若這個小宮女的，還是針對皇孫朱允熥的。

要是朱允熥一口咬定，這些毒藥是想害他性命，那問題就大了。

毒害皇孫。

這個罪名，一旦確證。

莫說是胡濟，就是呂氏也逃不脫嫌疑。

“娘娘，我上有老母，下有妻兒待哺，可死不得呀，你一定要救我，救我?！?

胡濟突然反應過來，猶如發(fā)了瘋一樣，向呂氏跪爬過來。

“師兄，本宮也想救你，但是，本宮要先救自己......，蔣指揮使，你這么快就來了？”

呂氏長嘆一聲，抬手抹了一下眼角的淚痕。

順著指縫的間隙，她看到錦衣衛(wèi)指揮使蔣瓛高大的身影，跨著繡春刀，與幾個千戶一擁而入。

守衛(wèi)東宮的儀衛(wèi)，沒有對蔣瓛等人阻攔。

這說明，儀衛(wèi)之中，有錦衣衛(wèi)的人。

再換句話說，呂氏等人的一舉一動，可能早就被錦衣衛(wèi)掌控，想到這里，呂氏眼前一黑，幾乎昏厥。

“來人，拿下胡濟這個下毒的主謀。”

蔣瓛冷著臉，一聲令下，身后錦衣衛(wèi)立即撲了上來，將還未從地上起身的胡濟按在金磚地面上。

“冤枉，屬下冤枉！都是娘娘....?！?

胡濟一邊掙扎著想要起身，一邊拼命叫喊，準備出賣呂氏。

突然，他的聲音倏然中斷，一把鋒利的短刀刺破咽喉，讓他說不出話來。

很快，鮮血汩汩而出，胡濟的身體抽搐幾下便再無聲息。

“太子妃，這份見面禮可還滿意？”蔣瓛踱至呂氏面前，得意笑道：“下毒主謀已畏罪自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