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江王妃，本宮奉皇上口諭而來，這些嬤嬤們不過是按宮中舊例行事。王妃若有異議，大可親自進宮面圣陳情。”

陶定妃揚起下巴，鳳眸中閃過一絲輕蔑，絹帕在手里一揚，啪的一聲，拂過鎏金的錦袍。

徐氏聞言冷笑，鬢邊金鳳步搖隨之輕顫：

“宮中舊例？我大明開國不過二十五載，何來這許多陳規陋習？娘娘說的，莫不是前元那些腌臜規矩？若真如此，本宮倒要進宮面圣，好生說道說道。”

說到此處，徐氏目光冷冷的掃過陶氏身后那群嬤嬤，尤其在孫嬤嬤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這孫嬤嬤原是前元天元帝身邊的高麗姬，當年明軍北伐時被俘入宮。

徐氏的靖江王府，就有高麗姬。

這些前元舊宮人，最擅長的就是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比如毒殺、杖斃、陷害等等。

元朝皇帝素愛納高麗女子為妃，那天元帝的奇皇后便是靠著狐媚手段上位。如今這些陋習，竟被帶進了大明的宮闈。

“你......。孫嬤嬤，還愣著干啥，將這小娘子帶進內室，驗身。”

陶氏臉色倏變，一時答不上話。

她是陳漢罪婦出身，要不是朱元璋寵幸，就是九姓賤籍。

而徐氏出身魏國公府，是功勛王侯世家，兩者的差距，相當于是奴隸對上王侯。

更讓陶氏想不到的是，她本以為，朱允熥一個十五歲的少年郎，不懂得操持王府內務，這一趟來教導王府仆婢，就是十拿九穩的事情。

卻沒想到，靖江王妃徐氏，會替朱允熥出聲。

陶氏辯不過徐氏，只好冷著臉，拿身邊的嬤嬤出氣。

她已打定主意，只要將呂氏準備的迷藥灌進那小丫頭嘴里，坐實了白蓮教的罪名，待朱元璋駕崩朱允炆登基，她的齊王便是眾藩王之首。

“看來，定妃娘娘這是鐵了心，要和我們三家王府作對，也罷，這是允熥殿下的家事，本宮不便多加干涉，就讓他來親自處置.....。”

徐氏見狀，不動聲色地給馬三寶遞了個眼色。

這小太監機靈得很，趁亂溜出后院，一溜煙往前廳奔去。

“驗身？她陶氏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

朱允熥拍案而起，茶盞震得叮當作響。

看在是老朱嬪妃的份上，他沒有為難陶氏。

想著走走過場，讓這些宮里的老女人出個風頭，反正也就是幾天的事情。

但沒想到，陶氏一進府，就搞風搞雨，把宮斗那一套東西，給帶進了郡王府。

是可忍，孰不可忍。

“殿下，靖江王妃說了三家王府的名頭，都沒什么用，定妃娘娘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而來？”

馬三寶苦著臉回答。

太監出身，使得馬三寶在面對宮中如定妃這樣的嬪妃時，先天氣勢不足。

“哼，皇爺爺日理萬機，哪有功夫管不了孤王府之事，這多半是有人假借皇爺爺的名義，想要打擊報復于孤？”

“現在是周芷若，以后就是你馬三寶，趙麟，徐博，總而言之，這是一次試探，為的就是讓孤手底下的人，一個個離開。”

朱允熥眼中寒光乍現。

朱元璋晚年，漸趨昏饋。

周芷若一個才八歲的小娘，實際上沒有什么背景。

只不過是朱允熥醒來之后，發現身邊只有這個小宮女，在盡心盡力的照顧自己。

出于感恩，他將周芷若提拔為貼身女侍，這就遭到了老朱的懷疑。

要是放任下去，以后他朱允熥身邊的人，包括馬三寶、趙麟等人，都會遭到老朱的懷疑。

在沒有確切證據的情況下，還會被呂氏等人以莫須有的罪名，隨意抓捕。

要是不給陶氏點顏色看看，那以后，誰會繼續跟著他朱允熥？

難不成，還當回歷史上那個被囚禁了一輩子，最后留下暴卒兩個字，而實際上被賜死的最慘皇孫。

“殿下，接下來我們怎么辦？”

馬三寶緊張的來回跺腳，生怕朱允熥聽從朱元璋的詔令，不管他的死活。

“三寶，去傳趙麟調一隊儀衛。”

朱允熥唇角流露出一絲決然，吩咐道。

“把那些個刁奴統統打出府去。至于那個敢出言不遜動手的孫嬤嬤......。”

頓了頓后，朱允熥繼續說道：“直接亂棍打死，以儆效尤。”

人善被人欺。

他穿越一趟，可不是來受氣的。

老朱下命令又怎么樣？

反正，他只聽到陶氏口諭，沒見到朱元璋的詔書或書信。

既然這樣，誰能保證，口諭是老朱真實的意思，還是有人篡改或者曲解。

當朱允熥帶人沖進內院時，正看見孫嬤嬤粗魯地拽著周芷若的胳膊，另一個嬤嬤端著藥碗就要強灌。

在兩個膀大腰圓的健婦面前，只有八歲的周芷若根本無力反抗，眼中噙著淚花，但卻倔強的不肯掉落下來。一直到看見朱允熥的那一刻。

“給孤住手！”

朱允熥箭步上前，一腳踹翻藥碗。

黑褐色的藥汁潑灑在地，竟腐蝕得青磚滋滋作響。

孫嬤嬤見狀癱軟在地，磕頭如搗蒜：“殿下饒命！老奴也是奉命行事！這.....這藥是太子妃所賜，與定妃娘娘無關。”

陶氏見到朱允熥殺氣騰騰到來，驚得倒退兩步，描金團扇“啪“地掉在地上。

她萬萬沒想到，這個素來溫順的皇孫，今日竟然敢抗旨，為一個小宮女大動干戈。

“趙麟，動手杖殺。”

朱允熥眼睛里殺氣顯現，直接吩咐趙麟。

很快，儀衛一擁上前，將孫嬤嬤如拖死狗一樣，拖到后院的空地上。

殺豬般的叫喊聲隨即響起。

十余聲之后，便沒了聲息。

儀衛手腳麻利，很快就將已是一攤血泥的孫嬤嬤抬到外頭，留給她的，就是亂墳崗中的一具無名尸體。

目睹同伴這一慘狀，隨同前來的眾嬤嬤一個個驚恐萬分，有膽小的更是兩股顫抖，差一點失禁。

“殿下，今日之事，本宮會如實稟告皇上。”

陶氏強自嘴硬，將老朱擺出來，想要壓服朱允熥。

“如實？娘娘稟報時，可不要漏了這些藥汁，它們是何人所配制，向孤的婢女下手，又究竟是為何目的，都一并說清楚。”

“還有，告訴皇爺爺，孤神智清醒得很，沒有受任何人驅使。孤之所作所為，只是為了保命，要是把孤逼急了，那說不得，來一個魚死網破。”

朱允熥怒目圓瞪，于陶氏及一干府中仆婢面前，慷慨陳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