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風裹著寒意，在破舊的胡同里打著旋兒。李秀杰縮著脖子往家走，手里攥著便利店買的打折面包，包裝袋被凍得有些發脆。身旁的閨蜜還在絮叨著白天工作時遇到的奇葩顧客，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目光不經意掃過拐角處。

那團蜷縮在陰影里的身影，像是被人丟棄的破舊玩偶。

“等等。”李秀杰突然停下腳步。借著遠處微弱的路燈，她看清那是個少年，黑色牛仔褲膝蓋處破了大洞，露出滲血的傷口，白衛衣上暗紅的血跡早已干涸，在夜風里輕輕顫動。

閨蜜倒抽一口冷氣：“這、這不會是死人吧？”

“別瞎說。”李秀杰蹲下身，手指試探著探向少年鼻息。溫熱的呼吸拂過指尖，她松了口氣，這才發現少年睫毛極長，眼下淚痣在蒼白的皮膚上格外顯眼。

“得送他去醫院。”閨蜜搓著胳膊，“但咱們叫不到車啊......”

胡同深處傳來野狗的低吠，李秀杰咬咬牙。這一片治安本就不好，大半夜的把人扔在這兒，恐怕撐不到救護車來。她摸出手機，給房東發了條短信，隨后將少年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先回我家，我那兒有藥箱。”

少年比她高出一頭，沉甸甸的重量壓得她踉蹌了一下。好不容易挪到出租屋，李秀杰累得癱坐在地，額角沁出細汗。她打開燈，昏黃的光暈里，少年蒼白的臉泛著病態的潮紅，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

醫藥箱里的酒精棉球剛碰到傷口，少年猛地睜開眼，漆黑的瞳孔里翻涌著警惕與狠戾。他的手如鐵鉗般扣住李秀杰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

“別動！”李秀杰被掐得生疼，卻強裝鎮定，“我在幫你處理傷口。”

少年盯著她看了許久，緊繃的肌肉才漸漸放松。他的目光掃過李秀杰泛紅的眼眶，喉結滾動：“姐姐......”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磨過，帶著說不出的委屈。

李秀杰愣了愣，這才發現少年眼中泛起水光。她鬼使神差地抬手，擦去少年額角的血漬：“別怕，我在。”

窗外傳來雨滴敲打鐵皮屋檐的聲響，李秀杰一邊給傷口消毒，一邊在心里盤算著明天要去藥店多買點紗布。少年安靜地看著她，忽然開口：“我叫祁霖白。”他頓了頓，又重復了一遍，“祁、霖、白，姐姐要記住。”

李秀杰“噗嗤”笑出聲，手指輕輕戳了戳他的臉頰：“知道了，小傷員。”

祁霖白垂下眼睫，將心底翻涌的情緒藏進陰影里。從他在巷口看見這個女孩的第一眼起，那雙盛滿星光的眼睛，就成了他在黑暗中唯一的救贖。他會牢牢抓住這份溫暖，再也不放手。

碘伏棉球在傷口上來回擦拭，祁霖白卻像感覺不到痛，只是直勾勾盯著李秀杰。她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脖頸處露出一截纖細的皮膚，在暖黃燈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你怎么受的傷？“李秀杰打破沉默，將沾血的棉球扔進垃圾桶。話音未落，祁霖白突然抓住她手腕，帶著消毒水氣味的呼吸掃過她手背：“別問。“

少女被拽得跌坐在床邊，這才發現少年掌心布滿薄繭，虎口處還留著新鮮的擦傷。祁霖白的目光順著她泛紅的手腕往上，看見她鎖骨處有道淡粉色疤痕，像是燙傷的痕跡。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鐵皮屋頂被砸得叮咚作響。李秀杰想抽回手，卻被少年攥得更緊：“姐姐家里...只有你一個人？“他的聲音突然變得黏糊，尾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

“嗯，父母走得早。“李秀杰下意識想扯開話題，“你餓不餓？我煮碗泡面給你。“

祁霖白沒回答，反而突然湊近。他身上混著鐵銹味的氣息將她籠罩，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耳際：“那我留下來陪姐姐好不好？“少年漆黑的眸子映著她驚愕的表情，指尖輕輕摩挲她手腕內側的皮膚，“我很乖的，不會添麻煩。“

李秀杰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往后縮，卻被祁霖白長臂一攬重新拉回身前。少年受傷的膝蓋抵在她腿邊，襯衫領口大開，露出鎖骨下方猙獰的淤青：“姐姐救了我，不能把我扔回雨里吧？“

雨聲中，樓道里傳來醉漢含糊的罵聲。李秀杰望著少年蒼白的臉，想起他在巷子里蜷縮的模樣，最終嘆了口氣：“先住一晚，明天...“

“謝謝姐姐！“祁霖白突然笑起來，眼尾的淚痣跟著彎成月牙。他松開手，乖乖躺回床上，卻偷偷攥住李秀杰衣角不放，“姐姐別走，我保證不亂動。“

李秀杰無奈地抽出衣角，轉身去廚房燒水。她沒看見，黑暗中祁霖白的目光始終追隨著她的背影。少年指尖摩挲著床單上殘留的溫度，嘴角勾起一抹勢在必得的笑——從她伸手觸碰他的那一刻起，這場狩獵就已經開始了。

煤氣灶的火苗“噗”地竄起，李秀杰往鍋里倒熱水時，聽見臥室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她握著泡面調料包轉身，正撞見祁霖白赤腳站在廚房門口，寬松的衛衣下擺掃過蒼白的小腿，繃帶在膝蓋處歪歪扭扭。

“誰讓你下床的？”李秀杰快步上前，伸手想扶他，卻被少年反握住手腕。祁霖白低頭盯著她，睫毛上還沾著水汽，不知是淋雨未干還是方才隱忍的淚：“姐姐要把我一個人丟下。”

“我在煮面。”李秀杰晃了晃手里的包裝袋，“松手，小心傷口裂開。”

祁霖白卻固執地將臉埋進她頸窩，溫熱的呼吸混著薄荷糖的氣息：“姐姐身上好香，像曬過太陽的棉花。”他的聲音悶悶的，帶著撒嬌般的鼻音，“我怕你趁我睡著跑掉。”

鍋里的水突然沸騰，泡沫溢出來澆滅了火苗。李秀杰手忙腳亂地關煤氣，祁霖白卻從背后環住她，骨節分明的手覆上她握著鍋鏟的手：“我來。”少年將她往旁邊帶了帶，動作卻輕柔得像捧著易碎的瓷娃娃。

氤氳的熱氣里，李秀杰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硝煙味。她側頭望去，祁霖白垂眸盯著翻滾的面條，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鼻梁高挺得近乎鋒利。這個比自己小六歲的少年，此刻身上卻散發著令人心安的沉穩氣息。

“你真的只有十八歲？”話一出口，李秀杰就后悔了。祁霖白動作頓了頓，鍋里的面條被攪得發出“嘩啦”聲響。她正要開口圓場，少年突然輕笑出聲，下頜蹭過她發頂：“姐姐嫌我小？”

不等她回答，祁霖白關掉煤氣，轉身時將她抵在冰涼的瓷磚墻上。他垂眸望著她，漆黑的眸子里翻涌著危險的暗潮：“等我成年那天，姐姐就會知道，年齡從來不是問題。”

窗外驚雷炸響，照亮少年眼底偏執又熾熱的光。李秀杰感覺掌心被塞進一個硬物，低頭看見是顆草莓味的水果糖，糖紙在閃電中泛著微光。

“獎勵姐姐。”祁霖白舔了舔唇角，突然湊近在她耳畔低語，“等傷好了，我會把命都賠給你。”

樓道里傳來鄰居摔門的聲響，李秀杰這才驚覺自己心跳如擂鼓。她攥著水果糖側身躲開，聽見身后傳來少年得逞的輕笑。案板上的泡面調料包被風掀起，輕飄飄落在祁霖白腳邊，像極了此刻她凌亂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