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點左右。
一間古色生香,裝飾卻很俗氣的房間里,十幾名工作人員正在準備燈光、攝影、軌道。
林墨坐在寬大的書桌后,跟飾演自己仆人的慷凱聊天。
突然詫異道:“不是,你導演編劇班畢業,年前是泱市二套節目策劃和嘉賓節目主持人,現在做演員,你這職業跨度大了點吧?”
臉大腰圓的慷凱笑了笑:“什么掙錢干什么,反正人活著都是為了一張嘴。”
“哈,這話沒毛病!”
就在這時,執行導演走過來:“你倆別聊了,準備開始。”
“準備!”
“216場一鏡一次。”
“開始!”
隨著打板聲響起,慷凱雙手捧著一個木盒子,從門外進入鏡頭,稍微躬下身子,態度尊敬又親切。
“爺,一個叫春風得意宮的地方,差人送來這個。”
然后將手中木盒遞給林墨同時說著臺詞:“不知道這里面裝的是什么?說一定要你親自打開的。”
林墨接過盒子一看,了然一笑:“是一局珍瓏。”
“什么珍瓏?為什么叫珍瓏啊?”
“一般棋局是兩個人對弈,而這珍瓏則是有人精心布局,用來考別人的,好一個對手,正合我意。”林墨說到最后輕聲哼笑一下。
“好,咔!”
林墨馬上拿起扇子打開,目光隨著鬢角發絲飛揚,看向導演:“咋樣,這條行不行?”
“當然可以,如果這都不行,那其他人更過不了。”
懂炫見不得林墨嘚瑟,走到他身邊,一把奪走扇子,下巴一仰,違心說了一句:“還湊活吧。”
“呦,我還湊活吧,我在拍戲,瞅你擱這得瑟的,咋的,不如我你還驕傲上了。”
懂炫噗哧一笑,驚訝道:“你居然會說凍北話。”
林墨樂了:“老妹兒,哥的閱歷超乎你的想象。”
“呸,說你胖你還喘上了,你肯定就會這兩句……”
林墨和懂炫在現場恍若無人的打情罵俏。
而跟林墨對戲的慷凱則在一邊抓緊看劇本。
他很佩服林墨,長得好不說,腦子居然也好,現場都不帶看劇本的,那劇本嶄新的跟沒翻過一樣。
最關鍵的是,人家有個好嘴,能逗女孩開心,看把懂炫逗的花枝亂顫的模樣,真讓人羨慕!
十分鐘后。
“開始!”
“得解了,現在就去春風得意宮,哈哈哈…嗚啊!”林墨大笑三聲,突然猛地裝出一副中毒的樣子。
“你怎么了?”慷慨大驚失色:“爺。”
“快去取十年老茶葉,百年井邊苔。”
“好。”慷凱應了一聲,連忙轉身走出鏡頭,然后下一刻又跟著懂炫進入鏡頭。
又美又颯的懂炫開口:“賽華佗,你要的藥材都拿過來了。”
林墨裝模作樣的運功壓制毒性,聞言,眼一睜吩咐道:“上官姑娘,請將兩者化為粉末。”
“易山,取一碗清水來。”
“好,咔!”
隨著導演喊咔,林墨原本盤坐筆直的身板,頓時一垮,表情虛弱不堪的伸手向懂炫哀求道:“燕子,我中毒了,快去取十斤鹵肉和百年茅臺助我解毒!”
酷酷的懂炫裝不下去了,噗哧一聲掩嘴大笑:“我看你長的像茅臺。”
“哈哈哈哈哈……”現場的工作人員跟著低聲笑了起來。
比起林墨這個組的輕松愉快,距離他們不遠處的A組就很難受了。
隨著A組導演喊咔聲一落,壬天野一把扔掉手里的道具刀,擦著汗坐在陰涼透風的屋檐下喝水。
一邊喝,一邊在心里嗶嗶賴賴。
這個窮逼劇組真是刷新了他的下限!他以前也跑過很多龍套,就沒見過這么寒酸的劇組。
不是字面意義上寒酸的,而是從頭到腳,從里到外,從精神到靈魂,從大格局到細節,都透出一種濃烈的形而上的窮酸氣息。
大到布景,小到甚至舍不得多請群演讓工作人員客串。
壬天野目光所及都是工作人員穿著五花八門的戲服在干活。
丫鬟給演員補妝,士兵鋪軌道架升降機,侍衛推軌道,攤販跟焦點,農夫舉桿,賣肉的收拾戲服,屠夫發盒飯……
整個A組,估計只有掌機的沒有安排角色………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壬天野排著隊從屠夫手里領盒飯。
輪到他時,他下意識的看著屠夫蠢蠢欲動的嘴,生怕屠夫說一句趕緊吃,吃完好上路。
那可就成了真*領盒飯了!
壬天野拿上盒飯和水,走到一個大樹下靠著樹干坐下,打開盒飯一看,果然…沒驚喜!
昨天就是早上饅頭白菜,中午米飯白菜加雞肉。
雞肉也難吃的要死,甚至有的雞肉嚼都嚼不爛,跟吃自行車內胎一樣。
更過分的是盒飯里連點油花都看不到,這要是連吃三個月不得把眼睛吃綠了?
壬天野心里一邊吐槽,一邊大口扒拉著米飯白菜,結果吃著吃著就夾起了一塊毛都沒拔干凈的雞肉。
他死死凝視著雞皮上的白毛,心里升起一股強烈的沖動。
他想把盒飯一摔,沖到生活制片跟前一腳把他的保溫桶踹翻,再罵上半個小時大街。
這太踏馬缺德了,哥好歹也是個男一號吧,就吃這個?
半個小時后,壬天野很好奇男二號吃的什么,所以就去了B組。
然后,
看著林墨桌子上色香味俱全的牛肉燉土豆、紅燒魚、糖醋排骨和銀耳蓮子湯,他沉默了。
壬天野震耳欲聾的沉默,讓臉皮厚的林墨都有點不好意思,咽下嘴里軟嫩入味的牛肉,干咳了一聲:“那個,要不你再吃點?”
同桌的懂炫尷尬的笑了下:“你就多余過來,這待遇整個劇組也就他一個有。”
她吃的盒飯比壬天野好一點,說好吃是騙人的,但也能下咽。
今天要不是林墨非拉著她一塊吃,她也不好意思當著眾人的面蹭飯。
壬天野強忍著拿起筷子的沖動,將視線從牛肉上移開,搖頭感嘆:“算了,我怕吃了你這牛肉,以后就吃不下劇組的盒飯了。”
坐下后,喝著桌子上多余的飲料,左右看了看,對著林墨嘆了口氣:“你說就這樣的粗制濫造的真能掙錢嗎?
說實話我是一點信心都沒有,這玩意都能掙錢的話,我躺著也能把錢掙了。”
“躺賺?你以為你是范島愛?”
懂炫庫哧一聲,連忙拿起餐巾紙佯裝擦嘴。
“不是那個意思,如果早知道劇組這么窮,我……”
我什么,壬天野說不下去了,發發牢騷可以,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他可不會為了一口吃的丟掉。
“摳門是制片主任本色,但這么個摳門的也確實讓人長見識。”
林墨笑了笑,一邊嗦著排骨,一邊安慰壬天野:“加油吧,沒點理想,怎么能做演員呢!至于待遇問題,等劇播出后你就有名氣了。”
“真的?”
“你猜我為什么會進入這個破爛劇組?”
壬天野不語,眼睛卻一個勁的瞟向懂炫,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懂炫臉色一紅,低頭不語,一個勁的悶頭干飯。
林墨:“…你知道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