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航說，這叫“食欲”。

是她自己的身體散發出的味道，對吸血鬼而言致命的誘惑。

現在這具身體是吸血鬼，那這可怕的食欲是對誰的，對冰箱里的食物？還是……對隔壁房間里，那個正用著她脆弱人類身體的黎航？！

“冷靜，江欣，冷靜。”她用黎航的低沉嗓音對自己低吼，試圖壓下心頭的驚悚和胃里的翻騰，“對，有冰箱！他說冰箱里有吃的。”

她像踩在棉花上，小心翼翼地挪向廚房。打開巨大的雙開門冰箱，冷氣撲面。里面出乎意料地正常：碼放整齊的盒裝牛奶、新鮮的水果蔬菜、一小盒精致的草莓蛋糕……以及幾盒醒目的、標注著“O型血”的暗紅色飲料。

江欣的手指在那暗紅色的盒子上停頓了一秒，像被燙到般迅速移開。

食物的氣味涌出，卻絲毫沒能壓下那股勾魂奪魄的奇香。

草莓蛋糕的甜膩甚至讓她有點反胃。

她煩躁地關上冰箱，頹然地靠在冰涼的冰箱門上。

對面櫥柜光滑的柜門上，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的模樣。

那是黎航英俊卻略顯蒼白的臉，眉頭緊鎖，深邃的眼眸里盛滿了屬于江欣無處安放的驚恐和饑餓。

真的好餓。

她視線卻不受控制地，再次死死鎖定了走廊盡頭那扇緊閉的門。

冰箱冰冷的觸感絲毫無法澆滅那股源自靈魂深處的饑餓。江欣的視線像被釘住一樣，死死鎖在走廊盡頭那扇緊閉的深色房門上。

里面到底是什么？黎航現在用著她的身體又在做什么？

他餓的時候會不會也想咬點什么？比如……自己的胳膊？但那現在可是她的身體！

江欣終于崩潰地低叫一聲，把臉埋進那雙骨節分明屬于成年男性的大手里。

她認命了，與其被自己的想象力折磨死，不如主動出擊。

她深吸一口氣，走到黎航的房門前，輕輕敲了敲：“黎航？你睡了嗎？”

門內傳來壓抑的喘息聲，片刻后，黎航略顯疲憊的聲音響起：“沒睡，怎么了？”門被拉開一條縫，露出江欣那張蒼白又帶著薄汗的臉。

黎航的身體比江欣高許多，讓黎航下意識抬起頭看向她，然后就看見自己的臉上充滿了糾結又焦慮的神情。

他用手扶額，側身讓開門口：“進來說。”

江欣沒往里走，只探了個頭，一眼就看見了地上的瑜伽墊和黎航額角的汗水：“健身呢？沒打擾你吧？”

黎航搖了搖頭，用脖子上搭著的毛巾擦了擦汗：“不打擾。隨便坐。”他走到床邊坐下，語氣帶著點真實的無奈，“你這身體跑個八百米是不是也就剛及格的水平？”

“不。”江欣挺直腰板，義正言辭地糾正，“我八百米從來沒有及格過。”

“還挺自豪。”黎航被氣笑了，“大半夜來找我，什么事？”

“明天上班……要不都請個假吧？”江欣斟酌著開口，有些不好意思，“我請假，你也別去了。”她想著，自己一個小社畜都請假了，總監總不會舍不得全勤吧。

“而且我的身體上的那么嚴重，沒準還會留疤吧。”江欣努努嘴。

“不會。傷口都仔細處理過了。”

黎航頓了頓，“尼萊克斯的唾液可以消毒。我們那里的很多治傷藥，成分都有它的體液。尤其是四五十歲的藥效最佳。”

“如果讓能讓你好受一點的話，我們遇到那只剛好是四十八。”

江欣面無表情，“完全沒有好受。”

“真的不能請假嗎？”

出乎意料，黎航非但沒有同意，反而站起身，走到江欣面前。

屬于江欣的纖細又纏滿繃帶的胳膊抬起，手背帶著運動后的微熱，貼在了江欣的額頭上。

“江欣，”黎航的聲音帶著一種你是不是燒糊涂了的疑惑，“你忘了你今天為什么加班到半夜？咱們項目組現在這個項目，現在都火燒眉毛了，怎么可能請假。”

他放下手，表情嚴肅得不容置疑：“別說是我請假，就算是你想請假，我也絕不會批。”

“……”江欣瞬間蔫了。

果然，資本家都是吸血鬼，換了身體也改變不了本質。

“好吧。”一計不成，江欣眼珠一轉，“但我根本不知道你的工作是什么啊。萬一搞砸了怎么辦？明天可是周一還有例會”

“明天開會，你把藍牙耳機戴上，我會告訴你該說什么。”黎航早有準備。

“那我的工作呢？”江欣急了，“我那份報表還沒做完，明天陳姐肯定要！還有王哥要的數據分析……”

“我的工作我來做，你的工作你也自己做。”黎航打斷她，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你只需要扮演好黎航的這個身份就可以。少說話，別露餡。”

“可……”江欣還想掙扎。

“你不想上班？”黎航敏銳地捕捉到她眼底的抗拒，“為什么？”

“為什么？！”江欣差點吼出來，她用黎航的低沉嗓音發出控訴，“頂著你這張臉去公司，還不夠恐怖嗎？萬一被人發現身體互換了，抓我去切片研究怎么辦？”

黎航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你的想象力不去寫小說真是屈才了。

“只要你不主動拿著喇叭滿公司喊‘我們身體互換了’，沒人會發現。”他語氣篤定，“你平時在工位上，話也不多吧？”

江欣啞口無言，只能點頭。

確實，她就是個透明小社畜。

“我怕的是你露餡。”江欣突然想起更嚴重的問題，語速飛快地交代，“明天早上七點半之前，必須到公司樓下那家‘老王早點鋪’。陳姐要兩個素餡包子，王哥要一根玉米，劉姐要兩個茶葉蛋。記住，是素餡包子。千萬別買錯了。然后去公司打卡，打完卡先別進辦公室，去前臺把陳姐的快遞取了。哦對了，我桌子下面還有個紙袋，是她要退的衣服，快遞單我貼好了，碼我一會發你微信。十點半在A3會議室有項目例會，我預約好了，有十三個人參加。你到公司后，把我桌面左邊第三個文件夾里的文件復印十三份！還有名牌，坐序圖我……”

“停。”黎航忍無可忍地抬手打斷，眉頭擰成了疙瘩，“你在這報菜名呢？公司招你進來，是讓你給全組當跑腿小妹兼行政助理的？”

江欣被問得一愣小聲解釋道：“這是我的表現機會。”

“而且江湖可不是打打殺殺，江湖是人情世故。”

黎航挑起眉，他直直地看著她，沒做任何回應，讓江欣也莫名心虛起來，“而且陳姐不是你的親戚嗎？”她猛地頓住，想起黎航好像從來沒有承認過這個親戚關系。

“我一個吸血鬼哪來的人類親戚？”黎航冷冷道，“誰跟你說的？”

“大家都這么說。”江欣小聲嘀咕，心里疑竇叢生。

“你這么會‘人情世故’，”黎航的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那他們聚餐怎么從來不帶你？”

這句話像根針，精準地扎中了江欣的痛處。

她像泄了氣的皮球，肩膀垮了下來：“給他們跑一天腿八百趟。也不知道這次季度評優，能不能輪到我。”

“想要評優，先把你的本職工作做到無可挑剔，讓人無法忽視。”黎航的聲音帶著一種恨鐵不成鋼的嚴厲，“靠給人買包子取快遞，換不來尊重，更換不來業績。”

江欣撇了撇嘴，沒反駁，只是悶悶地點頭：“明天你就知道了。”她摸了摸癟癟的肚子，饑餓感再次翻涌上來，“你餓嗎？”

“？”

眼前是人類不是別的動物吧，黎航怔住，怎么讓他覺得像是對牛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