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欣忽然坐近，鼻子湊到黎航脖頸嗅了嗅。

氣息打在黎航脖子上，他猛地后縮：“做什么？”

看著江欣臉上純粹是生理反應的困惑表情，黎航認命地閉了閉眼。

他硬著頭皮解釋：“這個……味道在我們吸血鬼里，叫做'血香'，是對特定血液的強烈渴望。每個人的血香都不同。對我來說，你的……非常獨特且強烈。”

黎航有些臉紅，在江欣泛白的肌膚下異常清晰，“至于其他人？就像有人喜歡紅酒，有人喜歡啤酒，絕大多數人的血香對我而言像白開水。”

黎航搖頭：“天生的嗅覺，沒道理可講。可能只有我覺得你聞起來……嗯……很吸引我，但別的吸血鬼可能毫無感覺。”

江欣搓了搓炸起的汗毛。

“不用擔心，在這里我只發現了我一個人是吸血鬼。”黎航扯了扯嘴角。

輪胎摩擦路面的聲音、公交報站聲、遠處喇叭聲構成背景音。

能正常交談這個認知讓江欣的恐懼感漸漸褪去。

“接下來怎么辦？”讓吸血鬼帶著自己的身體回家和家人待在一起，江欣一百個不放心。

黎航想了想：“今天去我家。這次身體交換很可疑，交換回來前，你得一直在我身邊。”

江欣扭捏地扯衣角：“我一個小姑娘去你家不好吧？”

“……”

“江欣。”

“什么？”

“你看清楚，現在我才是那個小姑娘。”黎航指著自己的臉面無表情。

“……也是。但我還沒去過吸血鬼家。”江欣腦中發揮了較好的想象力。

什么哥特古堡、十字架棺材、石像鬼，種種元素在江欣的腦海里繞啊繞。

“沒你想的那些東西，我家就和正常人類的家一樣。”黎航用膝蓋都知道江欣在腦補什么。

愚蠢的人類看見吸血鬼只會想到那些東西。

黎航從凳子上站起來，朝江欣伸手，一邊把江欣的手機遞過去，“把手機換一下。”

他站起來攔了輛出租車，坐上副駕：“師父，御都園。”

“你居然住這么好的地段。你怎么買得起的？”江欣聲音憤懣不平。

御都園，本市房價top級樓盤，她打工好幾輩子都不一定能買得起一間臥室，公司總監居然開這么高工資。

“很難么？”黎航心道我都打幾百年工了買個房子還不是伸手就來。

黎航站在一扇厚重的智能防盜門前，下意識地仰頭對準人臉識別攝像頭。

“識別失敗。”冰冷的電子音響起。

黎航這才反應過來，懊惱地嘖了一聲。

“要不我來？”江欣自告奮勇。

“不用。我知道密碼！”黎航咬牙切齒地按下一串數字。

“咔噠。”門鎖應聲而開。

黎航緩緩拉開厚重的房門。

江欣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帶著一種探險般的緊張和好奇，探頭望去。

預想中的陰森古堡并未出現。柔和的奶油色墻面，淺灰的裝飾線條，玄關掛著幾幅色彩溫馨的抽象畫。

溫暖的燈光從客廳透出，照亮了寬大舒適的米白色布藝沙發，上面隨意搭著蓬松的棉麻抱枕和一條柔軟的針織毯。最讓江欣意外的是客廳頂部的晴空燈，模擬著晴日陽光灑下的效果，明亮而舒適，竟讓她緊繃的神經生出了一絲久違的困意。

黎航習慣性地彎腰換上自己常穿的拖鞋，又從鞋柜深處翻出一雙嶄新的客用拖鞋，放在江欣腳邊。

42碼的腳塞進那雙偏小的拖鞋里，黎航走了兩步差點絆倒。

他索性踢掉鞋子，光腳踩在冰涼光滑的地磚上。

“喂。”還在好奇張望的江欣立刻叫住他，她用著黎航的低沉嗓音說道，“快穿上。我們女孩子會著涼的。”

黎航看著“自己”臉上那認真又帶著點責備的表情，那句“我算什么女孩子”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他默默又帶著點委屈地把那雙不合腳的拖鞋趿拉上了。

“你今天睡次臥，”黎航指了指走廊一側的房門，“餓了去廚房冰箱找吃的。走廊盡頭那間房，”他頓了頓，語氣嚴肅，“不要進去。衣柜里有我的衣服，你隨便穿。”

剛剛放松下來的江欣瞬間又緊張起來。

禁閉的房間，吸血鬼的家。簡直是恐怖小說的標準開場。

她暗自下定決心，絕不靠近那扇門半步。

但還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壓低聲音問：“為什么？里面……有尸體嗎？”那語氣，仿佛生怕驚擾了門后的亡靈。

黎航看著“自己”那副疑神疑鬼的樣子，氣笑了。

他指了指腳下昂貴的大理石地磚：“有個屁。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地兒，我會放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在家里？別亂想。”

江欣一臉懷疑。

黎航一挑眉，“不信？”

“信信信！”江欣飛快點頭，目光卻像被磁石吸住一樣，不受控制地又瞟向走廊深處那扇緊閉著的深色房門，直到黎航挑眉看她，江欣才猛地收回視線，在黎航無聲的押送下，磨磨蹭蹭地挪進了次臥。

黎航懶得再多解釋，他忽然轉過身。

“嗯？”江欣警惕地看著他。

“對了，”黎航站在門口，光影分割著他的身形，語氣平淡無波，“晚安。”

“砰。”

房門輕輕關上，隔絕了外界。房間里瞬間陷入一片寂靜，只有屬于黎航身體那強勁有力的心跳聲，在江欣的耳中撲通撲通地擂鼓。

她背靠著冰涼的門板，無聲地吁出一口氣。

關上門后，或許是密閉空間的緣故，房間里屬于黎航的帶著一絲冷冽木質調的干凈氣息瞬間包裹住她。

她環顧四周，房間寬敞簡潔，一張大床，一個巨大的書架幾乎占滿了一面墻，上面塞滿了各種厚度的書籍，空氣里彌漫著舊書頁和木頭混合的一些令人安心的氣味。

沒有棺材，沒有蝙蝠，干凈得像星級酒店的樣板間。

她輕輕擰開門把手，探出頭。

客廳的主燈已經關了，只有夜燈微弱的光芒勾勒出家具的輪廓。一切都井井有條，干凈得過分，透著一股不近人情的疏離感。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飄向走廊盡頭那扇緊閉著又像是藏著秘密的深色房門。

里面到底是什么？

江欣好奇，但江欣還是不敢靠近，根據她多年閱讀小說的經驗，好奇的越多，死的越快。

她肚子不合時宜地發出一陣咕嚕嚕的悶響。

強烈的饑餓感兇猛襲來，像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她的胃。更詭異的是，之前在樓道里就縈繞不去的那股奇香，此刻變得無比清晰又無比誘人。

絲絲縷縷，鉆進鼻腔，勾得她口腔里瘋狂分泌唾液，她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然后抬起手臂，湊近鼻尖深深嗅了一下。

沒有味道。

她又疑惑地嗅了嗅空氣。

香味似乎無處不在，濃烈得讓她頭皮發麻。

這就是黎航說的血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