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誤差即答案
- 歡迎參加您的葬禮
- 宅稽
- 3582字
- 2025-06-30 18:54:22
冰冷的空氣似乎凝滯了一瞬。
陸衡沒有接卡。他的動作精準而迅捷,右手閃電般探出,目標不是卡片,而是制服男胸前那塊小小的金屬銘牌。
指尖觸碰到冰涼的金屬。
就在這一剎那。
張明那張維持著完美弧度微笑的臉龐猛地扭曲了一下,空洞的眼神里,那兩點非人的猩紅光芒驟然爆亮!
一股粘稠如實質的冰冷惡意,伴隨著刺耳的、仿佛指甲刮擦黑板的噪音,轟然撞向陸衡的意識!
【警告!認知污染指數(shù)異常激增!99.5%…99.7%…100%!】
【畸變不可逆!意識溶解啟動!】
顱內(nèi)警報瞬間拉滿,視野邊緣開始瘋狂閃爍、剝落,永寧廳再次向著血肉地獄的幻象滑落!
但陸衡的意志,比最堅固的銥合金還要穩(wěn)定。
【邏輯錨定維持!】
【核心參數(shù):ΔT =+0.5°C】
【關聯(lián)模型:冷凝管堵塞效能衰減η=7.82%】
【置信度:98.7%!】
冰冷的公式和數(shù)據(jù)流宛若最堅硬的裝甲,硬生生扛住了這波足以瞬間摧毀常人理智的污染沖擊!
他無視了視野中蠕動的肉壁和滴落的膿血幻象,指尖用力。
“嗤啦!”
一聲輕微的、類似劣質塑料布被強行撕開的聲響。
那塊刻著“工號:074姓名:張明”的金屬銘牌,被他硬生生從制服上扯了下來。
就在銘牌離體的瞬間,嗡!
如同信號不良的投影儀被強行關閉。
眼前那張扭曲著、猩紅光芒爆射的張明的臉,連同他整個藏藍色的身影,連同他手中那張寫滿詛咒的悼詞卡,瞬間閃爍、模糊、然后徹底消失在空氣中!
沒有慘叫,沒有殘影,沒有一絲能量逸散的波動。仿佛剛才那個遞卡微笑、眼神空洞的員工,連同他帶來的所有惡意幻象,都只是一個短暫而拙劣的全息投影。
空蕩冰冷的永寧廳里,只剩下陸衡一個人。
中央空調單調的嗡鳴重新清晰起來,冷風吹拂著他額前被冷汗浸濕的發(fā)絲。側墻上的監(jiān)控屏依舊盡職地顯示著:
目標溫度:-5.0°C
實際溫度:-4.5°C
ΔT =+0.5°C
一切似乎都恢復了原狀。只有陸衡手中那塊冰涼的金屬銘牌,證明著剛才那場短暫而致命的交鋒并非幻覺。
他低頭,看向手中的銘牌。
銘牌的材質入手冰涼沉重,是某種合金。
表面光潔,刻印的“074”和“張明”字跡清晰工整,邊緣打磨得十分圓潤,沒有任何毛刺。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都是一塊再普通不過的殯儀館員工工牌。
然而,陸衡的指尖在銘牌背面輕輕摩挲了一下。
觸感不對。
金屬的冰冷之下,隱藏著一絲極其微弱、但絕對存在的粘滯感?
并非污垢或油脂,更像是一種...能量殘留的惰性?例如觸摸一塊剛從低溫環(huán)境中取出、表面吸附了空氣中水汽的金屬,但那感覺更加內(nèi)斂,更加...非物質。
更關鍵的是,當他的精神高度集中,試圖解析那絲粘滯感時,那塊冰冷的金屬銘牌內(nèi)部,似乎有某種極其微弱、頻率卻高得超出常人感知范圍的“振動”傳導到他的指尖。
那不是物理震動,更像是一種信息的漣漪,一種被強行壓縮、封存在這小小金屬片中的“噪音”?
腦海深處,那刺耳的污染警報聲已經(jīng)平息,猩紅的指數(shù)也穩(wěn)定在了一個相對“安全”的數(shù)值:
認知污染指數(shù):92.4%(狀態(tài):穩(wěn)定/惰性)
92.4%。比最初的98.3%下降了,但依然遠超95%的“高危畸變”閾值。
它像一顆深埋的臟彈,只是暫時被屏蔽了引爆信號,危險并未解除。
陸衡的目光從銘牌移向側門——剛才那個張明走進來的地方。門虛掩著,后面是員工通道。
邏輯鏈條開始在他腦中飛速重構、延伸:
死亡預告載體:葬禮邀請卡(已消失)。內(nèi)含死亡畫面及污染指數(shù)。
執(zhí)行者/干擾源:張明(幻象)。其存在依賴于某種污染投射機制,以工牌(074)為媒介或坐標錨點。撕下工牌,幻象消失。
核心異常點/邏輯裂痕:制冷系統(tǒng)溫度偏差(ΔT=+0.5℃)。此偏差在幻象試圖施加最大精神污染時依舊穩(wěn)定存在,未被幻象同步修正,證明其獨立于幻象,屬于“現(xiàn)實”層面的硬性錯誤。
新線索:工牌(074)。材質異常,殘留微弱污染能量及信息“噪音”。它是幻象的鑰匙,也可能是追蹤污染源的“信標”。
污染指數(shù): 92.4%(穩(wěn)定/惰性)。證明污染源并未被根除,只是暫時被“邏輯錨定”壓制。
結論清晰浮現(xiàn):
張明是假象,是污染投射的“前臺木偶”。
真正的污染源或操作者,必然在現(xiàn)實層面與這個殯儀館、與這場被精心安排的“葬禮”存在物理連接點!
那個無法被幻象抹除的“0.5℃”誤差,指向了殯儀館制冷系統(tǒng)的物理故障,而這個故障,很可能就是污染源用于定位、投射或維持其影響的現(xiàn)實支點之一!
手中的工牌,是另一個關鍵線索。它不僅是幻象的媒介,其本身可能就是一件“污染物品”,或者記錄了重要信息。
優(yōu)先級序列在陸衡腦中瞬間排定:
追蹤現(xiàn)實異常源:調查制冷系統(tǒng)故障點(熱交換站/機房)。那里可能隱藏著污染源的物理接口或操作痕跡。
解析工牌:嘗試讀取其內(nèi)部殘留的“信息噪音”,定位其來源或關聯(lián)目標。
搜索“張明”身份:074號工牌是真實的嗎?真正的張明在哪里?
陸衡沒有絲毫猶豫。他收起那塊冰冷的074號工牌,轉身大步走向員工通道的側門。
通道狹窄,光線昏暗,只有頭頂幾盞老舊的白熾燈發(fā)出昏黃的光。
空氣里消毒水的味道更加濃烈,混雜著管道鐵銹和陳舊布料的氣息。墻壁上貼著褪色的規(guī)章制度和消防疏散圖。
通道兩側有幾個房間。更衣室、工具間、值班休息室。門都關著。
陸衡的目標明確:制冷機房。根據(jù)他之前調取的殯儀館建筑結構圖(非公開版),機房應該位于這條通道的盡頭。
他步履沉穩(wěn),目光快速掠過每一扇關閉的門和墻壁上的細節(jié),尋找著任何與“0.5℃”或“074”相關的蛛絲馬跡。
經(jīng)過更衣室門口時,他的腳步微微一頓。
更衣室的門沒有鎖,虛掩著一條縫。
一股淡淡的、有別于消毒水的味道從門縫里飄散出來。是汗味,還有一絲極其微弱的、類似金屬氧化的鐵銹腥氣?
陸衡伸出手指,輕輕推開了門。
更衣室內(nèi)空間不大,光線更暗。靠墻是幾排灰綠色的鐵皮儲物柜,中間擺放著兩張長條木凳。空氣沉悶。
那股鐵銹般的腥氣源頭,在角落里。
一個穿著同樣藏藍色制服的人影,歪倒在最角落的一個儲物柜旁。
他的臉朝下趴著,一動不動。制服背上,靠近肩膀的位置,深色的布料被浸染開一大片粘稠的、近乎黑色的污漬,濃烈的鐵銹腥味正是從這里散發(fā)出來。
陸衡走了過去,步伐依舊穩(wěn)定。他蹲下身,沒有貿(mào)然觸碰,只是仔細觀察。
尸體?是的。體溫冰冷,尸僵明顯。死亡時間,初步判斷超過12小時。
他的目光落在尸體制服的胸口位置。那里的金屬銘牌……不見了。只有別針留下的兩個細小孔洞,以及周圍布料被輕微拉扯的痕跡。
陸衡伸出手,動作穩(wěn)定得沒有絲毫顫抖,小心地扳過尸體的肩膀,讓其側過身。
一張因失血過多而慘白浮腫、帶著驚愕與恐懼扭曲的臉露了出來。
這張臉...陸衡迅速在腦中調取了之前“借用”的殯儀館人事檔案模糊掃描件。面部特征比對……吻合度超過85%。
他叫張明。
真正的074號員工。
陸衡的視線下移,落在尸體空蕩蕩的胸口,又抬起,看向自己手中那塊冰冷的、刻著“張明”名字的074號工牌。
一塊銘牌。
兩個張明。
一個躺在冰冷的更衣室角落,胸口銘牌被暴力扯下,血液浸透制服。
另一個,剛剛在永寧廳里,掛著空洞的微笑,遞來一張悼念他自己的悼詞卡。
邏輯鏈條的斷裂點被強行焊接上了一塊冰冷的鐵證。
“074”工牌不是幻象的媒介那么簡單。
它是“皮膚”。
是那個污染投射的幻象,用來覆蓋在“張明”這個真實存在的尸體上,行走于現(xiàn)實世界的“皮膚”!
幻象消失后,這件“皮膚”被陸衡撕了下來,成了他手中的證物。
而那個無法被幻象修正的“0.5℃”誤差……
陸衡的目光投向通道更深處,那里應該通向制冷機房的方向。
它不再是簡單的設備故障信號。
它是謀殺現(xiàn)場的“溫度異常”。
是兇手在精心布置這個覆蓋現(xiàn)實的污染幻象時,無法完全抹除、或者說根本不屑于去抹除的一個微小漏洞。
因為這個漏洞對兇手而言無關緊要,它不影響死亡預告的執(zhí)行,也不影響污染指數(shù)的投射。
但它對陸衡而言,是燈塔!是路標!
陸衡站起身,將那塊冰冷的“074”號工牌緊緊攥在手心。金屬的棱角硌著他的掌骨,殘留的微弱“噪音”似乎變得清晰了一點點,像是指向某個方向的蜂鳴器。
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真正的張明那張凝固著恐懼的臉,然后轉身,毫不猶豫地朝著通道盡頭,朝著制冷機房的鐵門走去。
那里,是“0.5℃”的源頭。
那里,是這幕荒誕死亡劇場的后臺控制室。
鐵門厚重,漆著暗綠色的防銹漆,上面掛著一把老式黃銅掛鎖。
鎖,是鎖著的。
陸衡停下腳步,沒有去碰那把鎖。他的目光落在鐵門下方,門框與地面接縫處。
那里,殘留著幾點極其細微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紅色斑點。顏色和氣味,與更衣室張明尸體旁那片污漬,如出一轍。
他蹲下身,指尖在距離斑點幾毫米的冰冷水泥地上輕輕劃過,沾起一點幾乎看不見的灰塵。
灰塵在指尖捻開,里面混雜著極其微小的、晶體狀的...冰屑?
制冷機房門口,怎么會有新鮮的、帶血的足跡?還有冰屑?
陸衡的目光緩緩抬起,順著門框向上。在鐵門靠近頂部、光線昏暗不易察覺的角落里,他看到了一樣東西。
一根頭發(fā)。
非常短,大約只有兩厘米,顏色是極淺的灰白色。
它的一端似乎被某種粘稠物粘在了粗糙的門框鐵銹上,另一端則頑強地翹起。
這頭發(fā),不屬于張明。張明是濃密的黑發(fā)。
陸衡的眼神銳利如鷹隼。他沒有觸碰那根頭發(fā),只是用目光將其每一個細節(jié)都刻入腦海。
然后,他站起身,視線重新落回那把老舊的黃銅掛鎖上。
鎖孔內(nèi)部,似乎殘留著一點新鮮的、金屬摩擦后留下的細微亮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