饑餓像是盤踞在胃里的毒藤蔓，日夜絞緊。沈棠蜷縮在冰冷的木板床上，薄棉被擋不住深夜的寒氣，也捂不熱空蕩蕩的五臟廟。這幾日送來的餿粥越來越稀，幾乎是米湯照人影，那半塊磨出刃的碎瓷片藏在枕頭下，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倚仗。

墻角耗子窸窸窣窣的動靜不知何時變小了。冷月懸在破窗外的枯樹梢頭，將慘白的光吝嗇地篩進屋子，在地面積塵上投下怪誕扭曲的影子。

一股奇異的味道悄然彌漫開來。

不是餿霉味，也不是泥土氣。帶著濕冷苔蘚的腥氣，混合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腥甜，冰冷、滑膩，如同某種冷血爬行類蹭過皮膚留下的痕跡。這味道從墻角那些年深日久、遍布裂紋的青磚縫隙里絲絲縷縷滲出，纏繞在空氣里，讓沈棠本就緊繃的神經瞬間拉成滿弓！

不對勁！

長期在惡劣環境中掙扎求生的直覺瘋狂報警！她悄無聲息地翻轉手腕，指尖無聲無息地探入枕頭下，冰涼的碎瓷片邊緣硌著指腹，帶來唯一一點疼痛的真實感。

窗外枯樹枝突然輕輕晃動了一下。

一片暗影無聲無息地貼著冷院的圍墻根溜了過來。那人動作極為熟練地避開門口守衛可能掃視的角度（雖然那守衛通常都在打盹），矮壯臃腫的身軀在夜色里如同貼地挪動的夜梟——正是伺候蘇婉兒的王嬤嬤！

她一張老臉在月色下像揉皺的樹皮，滿是褶子壓著陰冷的算計。渾濁的老眼警惕地左右掃視一圈，確認無人后，迅速閃身靠近沈棠那間破廂房的窗戶。窗戶紙早已破得形同虛設，只掛幾縷殘片在風中搖擺。

王嬤嬤枯瘦的手從寬大的深褐色袖管里伸了出來。那袖子剛才一直鼓鼓囊囊，此刻隨著她探手的動作，袖口里似乎有什么細長的活物劇烈地扭動掙扎了一下！

沈棠的心驟然縮緊！瞳孔猛縮，死死盯著窗外那只枯瘦的手和鼓囊的袖口！

王嬤嬤似乎有些不耐煩袖子里東西的躁動，另一只手猛地攥住袖口往下一擼！

咻——！

一道青黑色的細長身影如同離弦之箭，帶著冰冷的腥風，猛地從她袖管里被甩了出來！順著破窗的窟窿直射而入！

那東西落在地上，發出“啪”一聲輕響。細長的身軀盤曲彈動一下，迅速昂起了頭！

月光慘淡，卻足以照亮那猙獰的特征：三角形的腦袋扁平如鏟，頸部夸張地擴張開來如同眼鏡蛇的兜帽，顯示出劇毒的征兆！細密的鱗片是死氣沉沉的灰黑泛綠，在冷光下泛著令人心悸的油亮質感。細長分叉的猩紅蛇信伸縮不定，發出細小卻極其清晰的“嘶——嘶——”聲，冰冷的豎瞳毫無感情地鎖定了木板床上的人影！

毒蛇！

劇毒的蝮蛇！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水兜頭澆下，沈棠渾身血液幾乎凝固！寒毛根根倒豎！大腦空白一片！

那毒蛇顯然因為被甩出受了刺激，頸部膨大的皮褶劇烈扇動著，發出低沉的威嚇聲，冰冷的豎瞳緊緊鎖定沈棠，細長的身軀緊繃，如同壓到極致的彈簧，下一秒就要彈射而出！

沈棠握著碎瓷片的手心全是冷汗！這東西能對付耗子，能給人放血，但對一條進入攻擊狀態的劇毒蝮蛇？！

念頭急轉！

腦海里那個冰冷的機械音驟然響起：

【檢測到強烈惡意攻擊意圖（目標：王嬤嬤）】

【符合‘怨種值系統’被動反擊機制】

【請選擇反擊道具：……（快速下拉列表）】

【狂笑散Lv1（50怨種值）】

【（新手折扣：首次兌換只需5怨種值）是否兌換？】

兌換！兌換！

沈棠在心底狂吼！管不了那么多了！

【兌換成功！獲得‘狂笑散’一份（時效：15分鐘）】

一股微不可察的清涼感從指間流過。沈棠垂在身側、藏于被中的左手掌心微光一閃而過，一小撮細膩的、近乎無色的粉末悄然出現。

王嬤嬤那張老臉扒在破窗窟窿邊，渾濁的眼睛里閃爍著刻毒而得意的光芒，嘴角咧開一個極其猙獰的笑容，幾乎能聽見她無聲的嘲弄——看你這小妖女怎么死！

生死剎那！沈棠幾乎是出于求生本能，身體猛地向墻內方向一個翻滾，看似避無可避！左手卻在這一翻的同時，借著身體的遮蔽，手腕極其隱蔽地朝窗外一揚！

掌心里那撮無色粉末在黑暗中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細碎如塵埃，借著夜風，精準地撲向扒在窗根的王嬤嬤口鼻方向！

同時，沈棠猛地轉向那條弓起身子、蓄勢待發的三角頭毒蛇！

她甚至……將緊握著碎瓷片的右手攤開了！

月光下，少女的臉上沒有恐懼，反而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悲憫的平靜，聲音不高，語氣甚至帶著點……遺憾的誠懇：

“乖，”她對著那殺氣騰騰的毒蛇，極其認真地開口，“餓死鬼，不值得浪費毒牙?！?

她的目光越過毒蛇冰冷的豎瞳，似乎穿透了它的軀殼，落在那虛無的黑暗處，像是在點醒某種渾渾噩噩的存在。

窗外，王嬤嬤被那撲面而來的細微粉塵嗆得鼻翼一抽！下意識就想打噴嚏！

但她強忍住了，臉上的獰笑更加得意。這小妖女臨死前嚇傻了？還是終于知道怕了？竟對這扁毛畜生說這些瘋話？等著被毒牙穿喉吧！她迫不及待想聽那一聲凄厲慘叫！

王嬤嬤心中快意更盛，正要轉身離去，去向主子報喜邀功。

可就在她身形轉動、右腳剛剛邁出院門的瞬間——

一股極其猛烈、根本無法壓抑的怪異洪流瞬間從她的腳底板，以一種蠻橫不講理的姿態，猛然炸開！如同無數細微熾熱的鋼針扎穿了她的意志力閘門！

她渾濁的眼睛猛地瞪圓！嘴巴不受控制地咧開，喉嚨里發出幾聲如同破風箱般“嗬…嗬…”的怪響，隨即——

“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撕心裂肺、完全無法控制、如同夜梟啼哭又夾雜著垂死豬嚎的狂笑聲！毫無征兆地、驚天動地般在寂靜的深夜炸響！??！

這笑聲癲狂至極！完全失去了人類的理智！帶著一種被某種極致酸爽麻癢徹底擊潰的絕望和崩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聲在夜里傳出老遠，驚得遠處樹梢宿鳥撲簌簌飛起！

冷院里的沈棠和那條準備攻擊的三角頭毒蛇，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如同鬼上身般的狂笑驚動了！

毒蛇盤曲的身軀微微一滯，冰冷豎瞳里似乎也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茫然？攻擊的意圖被打斷。

沈棠則瞬間明白——生效了！

窗外的狂笑還在繼續，已經完全聽不出調門，只剩下無意義的、崩潰般的嚎笑！其中還夾雜著王嬤嬤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斷斷續續的破音嘶吼：

“啊哈哈哈哈哈哈——救命——哈哈哈哈——蟲子！有蟲子！哈哈哈哈——在咬我蛋——！??！”

“蛋”字喊得尤其凄厲破音！

伴隨著她那句驚天動地的“螞蟻咬我蛋——?。?！”吼聲尾音，還有一聲沉悶的、像是重物砸在軟泥地里發出的怪異悶響！

噗——！

像是厚布包裹著的軟瓜重重摔在地上，又或者……某種圓滾滾的東西不堪重負猛然坐地時發出的不堪聲響？

噗通！

重物墜地的聲音緊跟著悶響傳來！

緊接著是更加混亂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哈哈哈哈哈”以及混雜不清的“蛋碎了”、“救命啊笑死我了”、“蟲子鉆襠了”、“痛痛痛爽爽爽哈哈哈哈哈”……

癲狂錯亂的語無倫次，伴隨著在地上翻滾、摩擦的粗礪聲響和撕心裂肺的狂笑，如同一場恐怖又滑稽的噩夢配樂，在冷院墻外持續上演。

沈棠：“……”

那條三角頭毒蛇似乎也被這超出爬行類理解范圍的恐怖音波震蕩得不輕，盤曲的身體有些茫然地昂著頭，細長的尾巴尖茫然地在地上掃了掃。

它冰冷的豎瞳轉向沈棠。

月光透過破窗，照在沈棠攤開的手掌上。那半片磨出鋒利邊緣的碎瓷片靜靜躺在掌心，折射著慘白的光。

少女臉上那份奇異的悲憫依舊存在，她甚至對著那毒蛇，極其輕微地、幾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毒蛇豎瞳中那點兇殘的戾氣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巨大喧鬧攪擾后的不耐煩？以及對這個沒按常理出牌的人類的一絲……困惑？

它試探性地左右擺了一下頭，似乎在判斷眼前這情形該咋辦？是繼續執行放毒任務？還是趕緊離開這笑聲癲狂的鬼地方？

最終，那冰冷的豎瞳似乎權衡了一下噪音的威脅程度和任務的不可理喻性。盤曲的身軀猛地一彈，極其迅捷地從破窗窟窿處射了出去，細長的青黑色身影消失在濃重的夜色里，只留下一縷淡淡的腥氣。

冷院墻外，王嬤嬤那絕望而狂亂的嚎笑和翻滾碰撞聲還在持續，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

屋里重新恢復了寂靜。唯有那笑聲撕裂夜空，越來越遠，似乎在地上絕望地翻滾摩擦著奔向更深的黑暗。

沈棠慢慢收回攤開的手，將那半片碎瓷片重新藏回枕下。

被褥上，幾粒近乎無色的“狂笑散”粉末散落著。

她指尖捻起一粒，對著清冷的月光，無聲地笑了笑。

【怨種值+10（來源：王嬤嬤）】

【怨種值+1（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