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不能算是“飯”的飯結束。

對于男人而言，在必要情況下飯菜的口味遠不如填飽肚子重要，只要吃不死，難吃也能吃。

所以最終三菜一湯還是被消滅干凈了。

江夏自覺承擔起主人的職責，在廚房不緊不慢的洗干凈碗筷，然后又打開冰箱切了盤飯后水果放在桌子上。

鐵磊扯了扯嗓子：“來點水，有點齁。”

“稍等。”

“謝謝。”

鐵磊的杯子里被重新更換了茶葉，沖泡的溫度剛剛好。

聞著那股濃郁的苦澀香氣，看著坐在對面沙發上安靜吃水果的江夏，忽然生出種錯覺來。

這還是在牢房嗎？

怎么感覺跟在別人家做客一樣.......

吳江手里也被安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就皺起了眉頭，下意識開口：

“這茶葉時間有點長了，回頭我讓他們給你換.......”

隨即馬上察覺到這句話說的古怪，后半句自動消音了。

接連喝了好幾大口茶水沖淡喉嚨里的異樣感，然后才放下茶缸看著江夏。

“我根據你畫的那張路線圖走了一遍，時間節點和路線節點基本都對上了。”

天知道說這句話時吳江的心情有多復雜。

多方部門聯合調查數日愣是沒能側寫出的逃竄路線，就這么被精準無誤的對上了。

那張路線圖已經被復印后送到了很多間辦公室里，不知道讓多少原本處于心驚膽戰中的人狠狠松了一大口氣，現在那條路線的各個節點都在進行詳細的采樣留檔，更多的分析也在進行。

起碼很多人都可以交差了，連他肩膀上的壓力也立刻少了一小半。

但還有另外一大半沉重如山。

如果這只是一場單純的銀行搶劫事件，也就不需要他這個九處組長親自負責了，更別說迫不得已動用面前這個“大殺器”。

對于吳江的話江夏只是簡單“嗯”了一聲作為回應，專心吃著一塊蘋果。

“在那個島上有人恰好拍到了一段視頻，視頻里劫匪在島上陷入瘋狂的自我攻擊，我猜測當時劫匪意識中的兩個不同人格陷入了一場爭執.......”

吳江回憶著那段視頻。

“不是爭執，是廝殺，挺殘酷的。”江夏微笑著糾正了一句。

拼刀能叫爭執么？

“夢境世界里也有這段投射？”吳江驚訝。

“嗯。”

“那.......結果呢？”

吳江的思維止不住發散。

盡管他知道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沒有完成，錢，箱子，劫匪背后的人.......

可他還是忍不住好奇一件事。

“我很好奇當時是哪個人格贏了。”

“平手。”

江夏想起某個片段。

在夢境世界的那座島嶼上，黃毛和寶哥最終巔峰相見，拼了個兩敗俱傷，然后被他一個C4引爆大家同歸于盡。

而在現實世界里，那場廝殺同樣沒有結局，不然之前劫匪的第二人格也就不會出現了。

“人格分裂患者的意識斗爭往往會持續一生，這是一場漫長的自我糾纏，但這次不同，下次入夢的時候一定會有個人格輸掉戰爭徹底消失。”

這一次在那座島上，黃毛和寶哥的戰爭注定要迎來最后的結局。

“為什么？”吳江皺眉又問道。

江夏平靜的回應：“因為他的潛意識知道自己馬上要死了。”

吳江愣了一下，忽然反應過來了江夏的意思。

在被抓的那一刻劫匪就已經做好了會被判死刑的準備。

雖然他沒法用更專業的視角來詮釋其中的含義，但想象了一下，如果在快要死亡的時候，他的身體里還同時存在著兩個“靈魂”，每個“靈魂”一定都會很不甘心吧。

沒辦法選擇出生，但拼命也要爭取終結，成為真正和身體一起死亡的那道意識。

但是......

吳江忽然又被一個“哲學級”念頭打斷思維。

“如果罪犯同時具備兩個人格，那么最終只有一個人格受到法律的審判，這.......”

吳江知道自己鉆牛角尖了，但這確實是個問題。

一直旁聽的鐵磊動了動嘴，忽然出聲道：“法律的審判代表法律，除此之外每個人都背負著自己的審判，有時候這種審判反而更殘酷。”

看了吳江一眼，轉而又嚴肅提醒道：“別想這些了老吳，會讓你陷進去的。”

吳江深呼吸一口氣，揮散那些繁雜的念頭，知道這些問題不適合多想，重新看向江夏。

“這次入夢哪個人格.......會死？”

江夏咽下嘴里最后一口果肉，站起身來，回應以微笑。

“你猜。”

“........”

“走吧，可以開始了。”

.......

離開牢房，順著過道走去。

一路上氣氛有些沉默，同時還夾雜著一絲緊張。

吳江和鐵磊兩人都清楚，這次入夢大概會是最后一次了。

從那座島到最后劫匪被抓，現實世界里一共也不過兩天時間，甚至一次6小時的夢境時間還用不完。

除了對劫匪兩個人格互相廝殺的好奇，再就是最關鍵的部分了。

被劫匪搶走的黃金到底去了哪里，那個箱子呢？這次能不能找到關于劫匪背后那伙人的線索？那些人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雖然時間現在也不過過去了一晚上，但吳江身上的壓力每時每刻都在幾何式暴增。

還是那間玻璃房，江夏獨自在椅子上坐好，從兜里摸出一瓶裝有純凈液體的神秘藥劑交給吳江，吳江則負責將那瓶藥劑在銀色手提箱的特定位置固定好。

“這是我身上帶的最后一瓶藥劑了，用完暫時可就沒有了。”江夏笑著提醒了一句。

吳江領會意思，平靜的點了點頭：“放心，約定不會改變，但你盡可能找到那些人的線索，錢可以不重要，人和箱子很重要。”

“沒問題。”

片刻后，黃毛被人帶了過來，只是被一張擔架抬過來的。

吳江輕輕皺眉：“怎么回事？”

一個獄警有些緊張的回答：“可能是昨晚安眠藥喂多了，睡到現在還沒醒，但是檢查過身體一切正常，要不......我再喊喊試試？”

吳江轉頭看著江夏，投來詢問的目光：“需不需要叫醒？”

“不用，現在睡著了也挺好。”

江夏指了指銀色手提箱上的另外那根針劑管，示意吳江可以操作了。

“給他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