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門城破的巨響，如同地獄喪鐘，徹底擊碎了南京城最后一絲抵抗的意志。潰敗如同雪崩般蔓延。殘存的守軍士兵如同無頭蒼蠅般在硝煙彌漫、火光沖天的街道上奔逃、潰散，軍官的命令被絕望的哭喊和日軍的槍炮聲徹底淹沒。

林鋒和周衛國相互攙扶著，踉蹌著沖下硝煙彌漫的城墻馬道，一頭扎進南京城內如同末日般的混亂漩渦。身后的喊殺聲、槍聲、以及日軍野獸般的狂笑和日語吼叫聲，如同跗骨之蛆，緊追不舍！

“這邊！走小巷！”林鋒強忍著后背撕裂般的劇痛和眩暈，憑借著【基礎戰術LV2】帶來的方向感和對混亂環境的適應力，拖著幾乎陷入狂暴與絕望的周衛國，一頭鉆進一條狹窄、堆滿瓦礫和尸體的背街小巷。

巷子里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倒塌的房屋堵住了大半去路，燃燒的木梁發出噼啪的聲響。幾具平民的尸體扭曲地倒伏在污水橫流的地面，無聲地控訴著暴行的開始。

“蕭雅！蕭雅在哪里？！”周衛國猛地掙脫林鋒的手，雙目赤紅，如同受傷的野獸般嘶吼著，聲音里充滿了無盡的恐慌和瘋狂。中華門失守，意味著他之前安置蕭雅的那個“相對安全”的救護點，此刻已處于日軍攻擊的第一線！

“冷靜！衛國！冷靜！”林鋒一把抓住周衛國的衣領，將他狠狠按在冰冷的斷墻上，眼神銳利如刀鋒，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你這樣亂沖亂撞，還沒找到蕭雅，自己就先被鬼子打死了！或者被潰兵踩死！”

冰冷的墻壁和肩膀傷口的劇痛讓周衛國的瘋狂稍稍冷卻。他看著林鋒那雙在火光映照下依舊沉穩、如同磐石般的眼睛，一股巨大的無助和恐懼攫住了他，這個在戰場上悍不畏死的軍人，此刻聲音帶著絕望的顫抖：“那……那怎么辦？林瘋子！蕭雅她……她……”

“還記得位置嗎？”林鋒松開手，快速問道，同時警惕地觀察著巷口方向。遠處主街上傳來零星的槍聲和更加凄厲的哭喊，日軍已經入城！

“記得！就在前面兩條街，一個教會學堂的地下室！紅十字會設的臨時救護點！”周衛國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指向一個方向。

“好！跟我走！貼著墻根！利用陰影！動作要快！但別跑！”林鋒壓低聲音，迅速下達指令。他深知在混亂的城市巷戰中，魯莽的奔跑無異于自殺。他將中正式步槍背在身后，拔出了腰間的駁殼槍，檢查了一下彈匣，只剩五發子彈了，又將兩顆手榴彈的保險蓋擰開，別在腰帶上最順手的位置。

兩人如同兩道融入陰影的鬼魅，在殘破的街巷中快速穿行。林鋒將【戰場感知（初級）】開啟到極限，精神力飛速消耗，帶來陣陣眩暈和針扎般的頭痛。但視野邊緣不斷亮起的、代表致命威脅的微弱紅光，成了他們唯一的預警系統！每當有紅光在巷口或廢墟拐角處亮起，林鋒立刻打出隱蔽手勢，兩人迅速伏低，屏息凝神，直到危險信號消失或轉移。

沿途的景象，讓林鋒的心不斷下沉。潰兵在搶劫商鋪，平民在絕望地哭喊奔逃，一些地痞流氓趁火打劫。更令人發指的是，他們已經看到零星出現的日軍小隊！那些穿著土黃色軍裝、端著刺刀的野獸，正三五成群地踹開民居，狂笑著將里面的男人拖出來當場射殺或刺死，女人則發出凄厲的尖叫被拖進黑暗的角落！槍聲、狂笑聲、慘叫聲、哭泣聲……構成了一曲地獄的樂章！

周衛國牙關緊咬，指甲深深摳進掌心，鮮血淋漓。他幾次看到日軍的暴行，幾乎要不顧一切地沖出去拼命，都被林鋒死死按住！

“別沖動！救蕭雅要緊！”林鋒的聲音冰冷如鐵，眼神卻燃燒著同樣的怒火，“記住！活著！才能報仇！”

每一次壓抑的怒火，都在周衛國心中積累著更深的仇恨和殺意。

終于，他們看到了那座掛著紅十字旗幟、但此刻大門洞開、一片狼藉的教會學堂！門口倒斃著幾具穿護士服或平民裝束的尸體！鮮血染紅了臺階！

“不——！”周衛國發出一聲絕望的悲鳴，如同離弦之箭般沖了進去！

林鋒緊隨其后，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緊握駁殼槍，【戰場感知】全開，警惕地掃視著昏暗、充滿血腥味的走廊！

地下室入口！厚重的木門被砸開了一半！里面傳來壓抑的哭泣聲和一個男人粗暴的日語吼叫！

“花姑娘！大大滴好！”

“不要！救命啊！”

是蕭雅的聲音！充滿了極致的恐懼！

“畜生！”周衛國目眥欲裂，怒吼著就要往里沖！

“等等！”林鋒一把拽住他！【戰場感知】清晰地標記出，地下室里除了蕭雅和施暴的日軍，至少還有兩個帶槍的紅點在移動！是警戒的鬼子！

硬沖就是送死！

林鋒眼中厲芒一閃！他迅速摘下腰間的一顆手榴彈，拔掉保險銷，卻沒有立刻拉弦！他用眼神示意周衛國準備射擊，然后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將那顆未拉弦的手榴彈狠狠砸向地下室入口旁邊的墻壁！

“哐當！”一聲巨響！在寂靜的樓道里格外刺耳！

“八嘎！什么聲音？！”地下室里的日語吼叫聲戛然而止！緊接著是拉動槍栓的“咔噠”聲！兩個持槍的身影警惕地從破門后探出頭來！

就是現在！

林鋒和周衛國幾乎同時從藏身的拐角后閃身而出！

“砰！砰！”林鋒的駁殼槍率先開火！兩發子彈精準地鉆進了第一個探頭日軍的胸膛！血花飛濺！

“砰！”周衛國的中正式步槍幾乎同時響起！第二個探頭日軍鋼盔上爆出一團血霧！

“衛國！！”地下室深處傳來蕭雅帶著哭腔的、劫后余生的尖叫！

兩人如同猛虎下山，撞開半塌的木門沖進地下室！

眼前景象令人發指！一個只穿著兜襠布、身材矮壯的日軍軍曹，正將衣衫不整、滿臉淚痕的蕭雅死死壓在桌子上！另外兩個日軍士兵倒在門口血泊中。

那軍曹被門口的槍聲驚動，剛扭過頭，臉上還帶著施暴的猙獰和一絲錯愕！他看到沖進來的林鋒和周衛國，眼中兇光暴射，下意識地就去摸掉在腳邊的王八盒子手槍！

“去死吧！畜生！”周衛國如同暴怒的狂獅，根本不用槍！他一個箭步沖上前，手中的中正式步槍帶著全身的力量和滔天的仇恨，如同標槍般狠狠刺出！鋒利的刺刀在昏暗的光線下閃過一道寒芒！

“噗嗤！”刺刀精準無比地從日軍軍曹的側頸狠狠扎入，穿透氣管和頸動脈！鮮血如同噴泉般狂涌而出！軍曹的獰笑瞬間凝固，雙眼暴凸，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漏氣聲，身體劇烈地抽搐著，無力地松開了蕭雅。

周衛國拔出刺刀，一腳將還在抽搐的尸體踹開！他看也沒看那骯臟的畜生，猛地撲向桌子，一把將瑟瑟發抖、幾乎崩潰的蕭雅緊緊抱在懷里！

“蕭雅！蕭雅！沒事了！沒事了！我來了！”周衛國的聲音帶著后怕和失而復得的狂喜，身體也在劇烈地顫抖。

“衛國……衛國……”蕭雅死死抱住周衛國，放聲痛哭，仿佛要將所有的恐懼和委屈都宣泄出來。

林鋒迅速掃視地下室。除了尸體，還有幾個躲在角落、嚇得面無人色的女護士和輕傷員。他松了口氣，但心中的沉重絲毫沒有減輕。這只是冰山一角！更大的風暴已經降臨！

他走到周衛國身邊，快速說道：“此地不宜久留！槍聲很快會引來更多鬼子！必須馬上走！”

周衛國點點頭，眼神恢復了軍人的冷峻。他脫下自己破爛的外套，裹住蕭雅被撕破的衣服，將她緊緊護在身后。“走！我們離開南京！”

“去哪里？”蕭雅驚魂未定地問。

“去下關碼頭！”林鋒沉聲道，這是他根據老耿那張潦草地圖上的標記和當前形勢做出的唯一判斷，“那里是唯一的生路！過江！”

三人不敢有絲毫停留。林鋒在前開路，周衛國護著蕭雅緊隨其后。他們再次融入如同迷宮般、充滿死亡陷阱的南京街巷。

城內的景象，已經徹底變成了人間煉獄。日軍的暴行如同瘟疫般蔓延。他們看到整條街的平民被驅趕到空地上，在機槍的掃射下如同割麥子般倒下；看到婦女被當街凌辱，嬰兒被刺刀挑殺；看到房屋被點燃，火光映照著日軍野獸般狂笑的臉……慘叫聲、哭喊聲、槍聲、爆炸聲、狂笑聲……匯成一曲撕裂靈魂的地獄交響曲！

每一次目睹暴行，都如同尖刀在剜割著林鋒和周衛國的心臟！周衛國雙眼血紅，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握著槍的手青筋暴起，幾次幾乎要沖出去拼命，都被林鋒死死按住！蕭雅更是嚇得面無血色，緊緊捂住嘴巴，淚水無聲地流淌。

“記住！活下去！才能報仇！”林鋒的聲音如同冰冷的鋼鐵，一次次砸在周衛國幾近崩潰的神經上，也砸在他自己燃燒著滔天怒火的心上！他何嘗不想沖上去撕碎那些畜生！但理智告訴他，此刻的沖動，只會讓蕭雅和他們自己成為這煉獄中又一縷冤魂！

他們利用廢墟、小巷、甚至下水道艱難穿行。【戰場感知】成了林鋒最可靠的向導，一次次避開日軍巡邏隊和正在施暴的獸兵。精神力過度消耗帶來的眩暈和劇痛如同跗骨之蛆，但他緊咬牙關，憑借著鋼鐵般的意志強行支撐！

終于，當他們穿過一片被炸成廢墟的居民區，沖到一條相對開闊的街道盡頭時，眼前豁然開朗！

渾濁浩蕩的長江，橫亙在眼前！江風帶著刺骨的寒意撲面而來！

下關碼頭！到了！

然而，眼前的景象，卻讓三人的心瞬間沉入了冰窟！

碼頭上，早已是人山人海！成千上萬的潰兵、難民如同絕望的蟻群，黑壓壓地擁擠在冰冷的江岸上！哭喊聲、咒罵聲、哀求聲震耳欲聾！人們推搡著、踐踏著，瘋狂地涌向江邊那寥寥幾艘破爛的渡輪和民船！船早已嚴重超載，卻還有無數人扒著船舷，哭喊著往上爬！不時有人被擠落冰冷刺骨的江水中，瞬間被浪濤吞沒！

而更令人絕望的是，江面上！日軍數艘炮艇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正在江面游弋！艇上的機槍和火炮，正對著擁擠的碼頭和試圖強行渡江的船只，瘋狂地傾瀉著彈雨！

“噠噠噠噠噠——！”

“轟！轟！”

子彈如同金屬風暴般掃過擁擠的人群！每一串火舌噴吐，江岸上便爆開一片片血霧！慘叫聲凄厲得如同鬼哭！炮彈落入江中，掀起沖天水柱，將試圖強行劃離的小船撕成碎片！江水被染成了刺目的暗紅色！

屠殺！一場針對平民和潰兵的、赤裸裸的、慘無人道的大屠殺！

“不……不……”蕭雅看著眼前如同地獄般的景象，身體一軟，幾乎癱倒在地，眼神中充滿了徹底的絕望。周衛國死死抱住她，看著江面上肆虐的日軍炮艇和岸上成片倒下的同胞，牙齒幾乎要咬碎，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悲愴幾乎將他淹沒。

林鋒的心也沉到了谷底。下關碼頭，這條理論上唯一的生路，此刻卻成了真正的死亡陷阱！過江，九死一生！留在城里……十死無生！

“怎么辦？林鋒！怎么辦？！”周衛國看著林鋒，聲音嘶啞，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恐慌。他懷里的蕭雅，是他活下去唯一的信念，也是此刻最沉重的負擔。

林鋒的目光如同鷹隼般掃過混亂的碼頭、肆虐的江面，以及更遠處被炮火映紅的南京城。他的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著，結合【基礎戰術LV2】的分析能力、對老耿地圖的記憶、以及對當前絕境的判斷。

回城？那是死路一條！日軍正在有組織地進行掃蕩和屠殺！

強渡？在日軍炮艇的火力覆蓋下，成功率無限接近于零！

等待？只有被屠殺或俘虜的命運！

還有什么路？地圖上……地圖上似乎……林鋒猛地想起老耿那張潦草地圖上，除了標注進攻路線，在遠離下關碼頭的上游某處江邊，似乎有一個不起眼的標記，旁邊用日文寫著“舊渡口”。

一線微弱的希望之火，在林鋒冰冷的心中燃起！

他猛地抓住周衛國的胳膊，指向遠離下關主碼頭、上游一處更加荒涼、布滿蘆葦和亂石的江岸方向，聲音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

“走那邊！上游！遠離主碼頭！找蘆葦蕩！找廢棄的漁船！或者……游過去！”

“游過去？！”周衛國看著冰冷湍急、漂浮著尸體的渾濁江水，又看看懷里虛弱不堪的蕭雅，臉色變得極其難看。這無異于自殺！

“沒有別的選擇了！衛國！”林鋒的眼神如同燃燒的寒冰，聲音斬釘截鐵，“留在這里必死無疑！去上游，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就算游，也比在這里等死強！把蕭雅交給我！我水性好！你掩護！”

周衛國看著林鋒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決絕，又看看懷中瑟瑟發抖、眼神空洞的蕭雅，再看看江岸上不斷被彈雨收割的生命……他猛地一咬牙，眼中爆發出最后一絲屬于軍人的血性！

“好！聽你的！走！”他將蕭雅推向林鋒，“林瘋子！我把蕭雅交給你！保護好她！”

“放心！”林鋒一把扶住蕭雅，用自己相對完好的右臂緊緊攬住她的腰，將她半護在懷中。他能感覺到蕭雅身體的冰涼和顫抖。

“走！”周衛國端起中正式，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周圍可能出現的威脅，為林鋒和蕭雅開路。

三人不再猶豫，逆著瘋狂涌向死亡碼頭的人流，如同三只撲向未知命運的飛蛾，朝著上游那片荒涼而黑暗的江岸，義無反顧地沖了過去！身后的槍炮聲、哭喊聲、以及那吞噬一切的煉獄之火，漸漸被沉沉的夜幕和呼嘯的江風拋在身后。

前方，是冰冷的死亡之江，是未知的黑暗，是渺茫到幾乎看不見的希望。但他們別無選擇。活下去，成了此刻唯一的、也是最沉重的信念。林鋒緊摟著蕭雅，感受著她生命的微弱跳動，眼神穿透黑暗，死死盯著上游的方向。活下去！必須活下去！為了仇恨，為了承諾，也為了那尚未熄滅的希望火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