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下旬雪堪堪停止，凌棠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

紀夫人派人來催去寺廟里上香的事情，這拖了三天，眼下沒有更好的理由推脫就應下了。

凌棠坐在搖椅上，懶洋洋地望著凋零的院墻，在計劃到寺廟里的幾日該怎樣去報復紀遙等人。

她可不是好欺負的，雖落水是她故意而為之，但紀遙刺簪之痛可沒有忘記。

景初潯的表現不像是會為她善后的樣子，此方天地當真只能靠自己活下去了。

凌棠撐著腦袋，有些苦惱。

翠翠收拾行李，邊絮絮叨叨地說:“紀夫人可真是個人渣，小姐的身子沒好全，就讓您去為尚書府祈福，不要臉。不知道有沒有忘記小姐是怎么感染風寒的。”

她搖椅的動作一停，突然想起來翠翠還不知道她落水是故意的，不過她也不想解釋。

二月午日難得有太陽，她瞇起眼，咬了口果子:“不必難受，到了寺廟她們不會好過，我自有法子。”

她折磨人的法子一套一套的，寧可委屈自己也不愿讓別人得逞，以至于江南小鎮的許多人都不敢招惹她，比現在的景初潯還要惡名在外。

可惜注定是回不去了，她僅僅可惜了一瞬。

翠翠抿唇笑了:“小姐就當是去玩樂，聽聞我們去的寺廟在山頂上，挨著江水建造了一座樓臺，夜晚在樓頂上靠著木欄桿，就能見到燈火闌珊處，星光燦爛。”

臨近江水么？

凌棠眼珠子一轉，惡劣的心思陡然升起。

……

天色尚早，紀遙就趾高氣昂地來叫她趕快去門前候馬車，別耽誤了她們。

凌棠聽話直直去了，卻等了好久。

紀遙目光帶著嘲意，上下打量著她:“不愧是窮鄉僻壤出來的人，為了討人憐惜，在這故意等許久，是你們慣用的技倆吧。我不是臭男人，何必裝給我們看呢？”

凌棠倒也不惱，粉唇微笑，語言間從不出錯:“紀三小姐是我的恩人，能在尚書府借住已是萬幸至極，自然甘愿多等一會。”

她眼睛一翻，不再說話。

上了馬車翠翠毫不服氣:“欺人太甚，若不是凌老爺當年供銀子給紀尚書讀書，哪會有他們的今日，當真是忘恩負義，狼心狗肺。”

“小聲點呢，她要聽到指不定該鬧翻天了。”凌棠哼道。

紀尚書寵女兒得很，以至于紀遙有恃無恐，現在鬧翻不利于行事。

反正離報復不遠了，不必在意一時不快。

想到紀遙之后的處境，凌棠就興奮，忍不住渾身顫抖，迫不及待得想要看到她拼命掙扎的樣子。

凌棠自從離開江南小鎮后，無權無勢，很久沒有體會這種快感了。

兩個時辰到了寺廟，夜色漸暗，寺廟里的人迅速散去。

常郢寺是京城最大的國寺，陛下花了不少人力物力在此處，寺廟的建造高大巍峨，像是直沖云霄，讓人心生畏懼。

沒多久，便迎來了幾個方丈以及和尚，朝她們淺淺一拜。

“施主，屋子已備好，隨我們來吧。”

凌棠和翠翠正要和尚書府眾人一塊走，前方的小和尚突然伸出手臂攔住了她們的去路。

“姑娘止步，你和丫鬟的房屋在西面，東面屋子已滿，請另隨我來。”小和尚面色正經道。

她側頭，紀遙得逞的笑意映入她的眼底，未曾收斂。

無需深想就能知道是誰做了手腳，今晚她們未必能安穩度過。

凌棠回過頭，看著地上斑駁的樹蔭，勾起唇角，這樣也好，即使做些手腳倒也不用遮遮掩掩了。

還沒走幾步，她便聽到有人喊道:“不可。”

眾人都看向他。

是尚書府的庶子紀惟韞，凌棠認得他。

她黛眉緊蹙，不滿地望著他。

紀惟韞和她對視了一瞬，呼吸忽然滯住，而后反應過來，慌忙移開視線。

紀遙被打亂思緒，慍道:“發病了么你？好好的停下做甚？”

紀惟韞垂下眼不敢直視她，輕聲道:“三妹妹，我喜靜，讓我跟小和尚走吧，凌小姐隨你們去。”

這些都是紀遙精心設計好的，又怎會讓他如愿，她自是不甘:“沒用的東西，不過人多些而已，你怕什么？大不了夜晚我們安靜點就是了。”

她過于激動，反倒顯得奇怪。

紀夫人拉住她的手，走到她身前，平靜道:“啊韞，不可無力，房舍都是早先安排好的，倘若你現在要換，豈不是徒填麻煩。”

誰人會不知，如讓凌棠住在西面，夜深人靜保不準會出現什么意外，紀惟韞很擔憂。

眼見著他還要掙扎，紀遙挑眉嘲諷道:“你難不成要讓所有人都遷就你么？誰知道在沒人的地方你要做些什么，如若沒人盯著你，豈不是要鬧翻天了，就不許換！”

紀惟韞處于左右為難的地步，凌棠倒是無所謂，但是現在的情況她嫌麻煩，打亂她的計劃也難搞。

哪怕知道他是為了她好，她也懶得承受他的恩情。

“紀二公子，我也喜凈，此次安排我很滿意，就不同你換了，抱歉。”凌棠低眉順眼道。

看似在推卻他的要求，也在解他的圍，凌棠不愿有人跟她扯上關系。

紀惟韞繃緊嘴唇，許久才回道:“是我逾矩了。”

紀遙的目光在他們二人之間流連，自是能輕而易舉地覺察出相處了十多年同父異母的哥哥態度變化。

他往日里沉默寡言，能不說話便不說話，更不要說主動陪她們來寺廟里上香驅邪了，唯一破戒居然是有外人來才去。

是個傻子都能看出來她這個二哥對凌棠有意思。

她嗤笑，“凌小姐，你即是世子殿下的未婚妻，就不要整日在府上花枝招展的勾引男人。否則像我二哥這樣的傻子可禁不住誘惑。”

紀夫人輕輕摩擦她的手，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瑤兒說得是，凌棠，你可聽見了？”

翠翠覺得憋屈得很，眼眶發紅。

從前在江南小鎮哪里受過這等委屈。

哪怕發買到大戶人家的院子里，靠著大少爺的喜愛一直順風順水，紀夫人明擺著要立下馬威呢。

凌棠乖巧認錯:“棠兒會照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