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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幕后推手:新政暗涌長安城

岐山書院的燈火徹夜不熄,而遠在千里之外的長安城,表面上依舊是帝國的中樞,繁華未褪,秩序井然。然而,一股看不見的暗流,正隨著從蜀中吹來的風,悄然改變著這座古老都城的肌理。

肅宗李亨高踞未央宮,案頭堆滿了各地奏章。關于岐山書院的密報,頻率似乎降低了些,內容也多是些“改良農具推廣甚廣”、“廉價醫書頗受鄉民歡迎”、“商賈行新式記賬法”之類看似無傷大雅的“瑣事”。李亨緊繃的神經略微放松,李珍果然如他所料,沉溺于那些“奇技淫巧”之中了。只要不碰兵權,不涉朝政,由他去吧。他甚至下了一道不痛不癢的旨意,稱贊岐王“心系黎庶,興學助農,宗室楷模”,算是給這出“兄友弟恭”的戲碼蓋了個官印。

然而,李輔國那雙陰鷙的眼睛,卻透過這表面的平靜,看到了更深的漣漪。他掌控著遍布朝野的察事廳子(特務機構),嗅覺異常靈敏。

“陛下,”李輔國將一份整理好的密報呈上,聲音低沉,“岐王雖在蜀中,然其影響,已非止于岐山一隅。”

李亨皺眉接過:“哦?他又弄出什么大動靜了?”

“非是動作,而是‘勢’。”李輔國指著密報,“其一,蜀中農工之利,皆與岐山書院所出相連。新式曲轅犁、高效水車、改良紡機,乃至那書院自產的廉價紙張、書籍,已由柳成之商隊,如蛛網般散布江淮、荊襄、乃至兩京!獲利之巨,難以估量。更可慮者,其工坊技術標準、農書所載之法,儼然已成蜀中乃至部分南地之圭臬。長此以往,地方仰其鼻息,朝廷…何以制之?”

李亨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御案。

“其二,”李輔國繼續道,“岐學思想,借其廉價書籍、商旅口耳,漸有傳播。寒門學子、開明吏員、乃至部分小吏商賈,對其‘格物致用’、‘百工并舉’之說,頗有興趣。長安國子監已有博士上書,憂心‘岐學’離經叛道,動搖儒學根本,混淆士子心志!更有甚者…”他壓低聲音,“有御史風聞,部分年輕官員,私下傳閱《基礎算學》、《格物初探》,以為實用,竟置圣賢書于次位!”

“豈有此理!”李亨臉色一沉。他可以容忍岐王搞點小發明小創造,但若動搖思想根基,挑戰朝廷取士之道,這觸碰了他的底線。“傳旨國子監,申明經義為本,不得妄議雜學!再有傳播岐學邪說者,嚴懲不貸!”

“陛下圣明!”李輔國躬身,眼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他知道,僅靠禁令,堵不住那已悄然滲入的涓涓細流。他需要更直接的手段。

**長安,東市,一間新開的“集賢書肆”。**

店面不大,卻人流如織。與售賣昂貴典籍、字畫的傳統書肆不同,這里最顯眼的位置,擺放著一摞摞裝幀樸素、紙張略顯粗糙但價格低廉的書籍:《農桑輯要(岐山增訂版)》、《婦幼保健簡方(杏林院編)》、《簡易算學入門》、《百工識圖(圖解常見工具器械)》。甚至還有薄薄的《忠義孝悌新解(岐山書院版)》,將傳統道德與“經世致用”、“普惠蒼生”的理念悄然融合。

書肆的掌柜,是柳成商隊中一位極其精明的掌柜,姓錢。他笑容可掬,應對著絡繹不絕的顧客:有穿著粗布衣衫的農夫,小心地摸著《農桑輯要》,詢問著新犁的用法;有醫館的小學徒,捧著《婦幼簡方》如獲至寶;有賬房先生模樣的,翻看著《簡易算學》頻頻點頭;甚至還有幾個穿著國子監生員服的年輕人,在角落里低聲討論著《格物初探》中關于“杠桿原理”的描述,眼中閃爍著好奇與興奮的光芒。

“錢掌柜,這《百工識圖》可還有貨?我家東主想訂一批,給作坊的匠人看看。”一個管事模樣的人問道。

“有有有!剛從蜀中運來,量大管夠!”錢掌柜熱情回應,“貴東主眼光獨到!這識圖認器,省了多少口舌,匠人上手也快,工效立竿見影!聽說工部虞衡清吏司(掌山澤、工匠)的大人們,都悄悄派人來買過呢!”

不遠處,兩個察事廳子的便衣,冷眼記錄著這一切。他們奉命監視,卻無法阻止這些廉價的、實用的知識,如同蒲公英的種子,隨風飄散,落入渴望的土壤。

**岐山書院,山長精舍。密室。**

燭光搖曳,映照著李珍、張翰、柳成三人沉靜的臉。一份來自長安的加密情報擺在案頭,詳細記錄了朝堂上關于岐學的爭論、李輔國的動向、以及察事廳子對書肆的監視。

“李輔國這條毒蛇,終究是按捺不住了。”張翰捋須,眼神凝重,“他嗅到了‘岐學’的威脅,遠勝于刀兵。”

柳成點頭:“錢掌柜那邊傳信,察事廳子盯得很緊,已有官吏私下告誡一些書商,不得再進岐山書院所出的‘格物’、‘算學’類書籍。國子監也下了內部訓令。我們的‘星火’,遇到了第一股寒風。”

李珍的手指輕輕點在情報上“工部虞衡清吏司”幾個字上,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寒風?不,這恰恰證明,火種已經燒到了他們腳下。工部的官員,比那些清流更務實,他們看到了實用技術帶來的好處。”他看向柳成,“我們的商隊,與工部負責營造、匠作的底層官吏,聯系如何?”

“王爺放心,”柳成胸有成竹,“蜀中運來的新式水車模型、改良工具圖紙,雖不能明著送,但通過‘私人饋贈’、‘技術交流’的名義,已悄然流入一些開明官吏和京城大匠之手。尤其是那些負責漕河維護、宮室修繕的,對新工具提高的效率,贊不絕口。工部右侍郎崔渙,出身博陵崔氏旁支,為人方正卻不迂腐,對岐山書院改良的灌鋼農具評價頗高,曾私下詢問能否用于官造兵器…只是礙于朝廷風向,未敢聲張。”

“崔渙…”李珍沉吟片刻,“此人可用。張先生,我記得我們整理過一套《營造法式(岐山精要版)》,著重于物料計算、工效統籌和簡易力學應用?”

“正是,”張翰答道,“此書脫胎于朝廷舊制,但去繁就簡,增補實用,尚未大規模刊印。”

“好!”李珍眼中精光一閃,“柳成,想辦法,將這本書的精要部分,‘不經意’地送到崔渙手中。不必提岐山,只說是‘蜀中匠人經驗匯編’。另外,通知蜀中工坊,以‘岐山商行’的名義,在長安西市開設一家‘百工器具行’,專售我們改良的民用工具:鋼口更好的斧鑿鋸刨、省力的滑輪組、精準的墨斗量尺。價格要公道,質量要過硬。讓長安的工匠們,親手用上我們的東西!”

“妙計!”柳成撫掌,“器物在手,勝于千言萬語!工匠用了說好,那些管事的官吏,自然知道優劣。這比空談‘岐學’,有力百倍!”

張翰也露出笑容:“此乃‘潤物細無聲’之策。思想傳播受阻,我們便以器物開路,以實利誘之。當長安的宮室修得更快,漕船運得更多,工匠效率更高,朝廷節省了開支,那些反對的聲音,自然就少了底氣。李輔國想禁絕的,是思想;而我們推動的,是實實在在的生產力。生產力,是禁不住的!”

**長安,崔渙府邸書房。**

夜深人靜,崔渙還在燈下仔細研讀著一卷手抄的冊子,上面滿是精妙的圖形、簡練的計算公式和實用的操作規范。這正是柳成設法“流”到他手中的《營造法式(岐山精要版)》。他越看越心驚,越看越興奮。這冊子里的內容,直指工部營造多年來的積弊——物料浪費嚴重、工期估算不準、匠人管理粗放。其中的算學統籌、力學應用,簡潔明了,極具操作性。

“格物致用…格物致用…”崔渙喃喃自語,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原來如此!岐山書院,非是玩弄奇技,而是將天地之理,化為了經世之道!這等學問,豈是‘淫巧’二字能蔽之?”

他推開窗,望向皇城方向,又望向西南蜀地的夜空,心中已有了決斷。第二日,他在工部議事時,“不經意”地引用了冊子中的幾個算法,用于估算一項宮室修繕的物料,結果精準高效,令同僚側目。他并未提及來源,只是感慨:“蜀地匠作,頗有巧思,其法實用,可資借鑒。”

與此同時,西市新開的“百工器具行”人頭攢動。長安城的木匠、石匠、泥瓦匠們,驚奇地發現這里的工具鋼口異常鋒利耐用,新式的墨斗劃線又直又準,輕巧的滑輪組讓搬運重物省力不少。口口相傳之下,生意日漸興隆。工匠們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們知道,用上好工具,活干得又快又好,東家滿意,自己工錢也能多拿幾個。他們對“蜀中來的好家伙”贊不絕口。

這些細微的變化,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雖小,卻在不斷擴散。工部底層官吏辦事效率的些許提升,工匠群體中口碑的悄然改變,商賈間對“岐山記賬法”的私下推崇,甚至一些年輕士子在詩會文社中,開始大膽討論“算學亦為大道”、“百工亦可利國”……一股重實用、講效率、悄然淡化門第之別的風氣,在長安城的某些角落,悄然萌發。它尚未形成滔天巨浪,卻如地火潛行,無聲地侵蝕著舊有的觀念壁壘。

**岐山,書院后山觀星臺。**

李珍與王妃崔氏并肩而立,俯瞰著下方燈火通明的書院和更遠處沉睡的浣花溪平原。夜風送來工坊隱約的鏗鏘聲和試驗田里的蟲鳴。

“長安的消息,張先生和柳成都稟報了吧?”崔氏輕聲問,手中還拿著一卷新編好的《常見本草圖鑒(杏林院第二版)》樣本。

李珍點點頭,目光深邃:“李輔國想撲滅思想的火種,卻不知我們點燃的是改變生產方式的燎原之火。器物、技術、效率、實利…這些才是最強大的說客。當朝廷發現,沿用岐山之法,能省下大筆錢糧,能更快地修復戰亂創傷,能安撫流民恢復生產…他們最終會做出選擇。”

他接過王妃手中的圖鑒,輕輕摩挲著粗糙卻堅韌的書頁:“看,我們的‘岐王大纛’,沒有插在長安城頭,卻已立在了工部的案頭,立在了西市的匠鋪里,立在了田間地頭的農夫手中,也立在了…那些渴望新知的年輕人心上。朝廷的禁令,擋不住人們對更好生活的向往,擋不住時代對效率的追求。”

他遙望北方長安的方向,語氣平靜卻充滿力量:

“長安的棋局,我們雖不在場,但每一步落子,都自有回響。新政的暗涌,已非李輔國之流所能阻擋。我們只需,靜待風起。”夜空中,繁星閃爍,如同無數點燃的火種,照亮著前行的道路。書院不眠的燈火,與這亙古的星光交相輝映,共同守望著一個正在被悄然重塑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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