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白家塬下的林間。
三個身影正扶著樹干大口喘氣。
他們的胸口起伏不斷,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疼。
“媽的……老子跑……跑不動了……”
一個瘦高個的漢子彎著腰,手撐在膝蓋上。
他叫劉三。
臉上還沾著未干的血污,眼里的狂熱早已被濃得化不開的恐懼取代。
“……我真他媽忘不了……那玩意兒他媽是人?”
他聲音發顫繼續說道:
“那……那拳頭……就一下……整個人……就像摔碎的瓦罐……”
旁邊一個矮胖的女人用力抹了把臉。
“別……別他媽說了!”
她的聲音尖利,帶著哭腔。
“誰能想到……誰能想到是這樣……早知道是這樣,早跑路了!
嗚嗚嗚……”
三人里最后那個刀疤臉,此刻正死死盯著身后的方向。
像是怕有什么東西追上來。
將時間拽回片刻前——
那指甲蓋大的肉蟲振著翅膀落在塬下眾多全性面前。
他們這些聚集在山下林子里的全性妖人瞬間沸騰了。
“來了!終于來了!”
“等了這么多天,總算能動手了!”
“山上的崽子們,等著爺爺們來超度你們!”
叫囂聲此起彼伏,八十出頭的人群里,不少人臉上都泛著嗜血的紅。
這些日子蟄伏的壓抑,在接到信號的瞬間徹底爆發。
其中一個全性捻死那只肉蟲,臉上露出陰狠的笑:
“嘿嘿嘿……這段時間吃的太差了!
這土塬上可是有不少好血肉??!哈哈哈哈!”
話沒說完,旁邊的密林里突然傳來一聲冷哼。
“哼?!?
四個身影緩步走了出來,擋在了上山的路口。
為首的是個高壯男人,穿著一件體恤,往那一站就像座擋路的山。
他旁邊是個穿著漂亮的女人,身段高挑,眉眼間帶著股冷冽的英氣。
再旁邊是個矮禿子,站在最后的那個男人眼神飄忽,完全沒有看他們。
白洪運的目光掃過華風,嘴角勾起一抹嘲諷:
“呵呵,這就是你們的防備?
華風,你們真是好樣的?!?
華風的臉色變得鐵青。
他提前布置在山下的眼線和人,自認為是鐵桶一塊。
怎么會讓這么多全性的賊人悄無聲息地摸到跟前?
他想不通,此時腦子里一片混亂。
究竟是誰泄露出去的?
黑管,卻沒看華風,目光始終落在那白洪運身上。
他在回味下午那場短暫的交手。
對方的拳頭帶著一股蠻橫到不講理的力道,還有那奇怪的炁。
打到自己身上,居然跟沖擊波一樣,要不是自己身體牢實。
怕是身子都要被打碎了。
而且他能感受到這個男人沒有用全力,他很強,強到讓他心驚。
“白洪運,等下注意點?!?
秦紅開口了,聲音清冷,在外人面前她總是這樣。
“別影響了咱們單位的形象?!?
白洪運冷哼一聲,沒再理會華風。
目光掃向那群全性妖人,眼神像在看一群螻蟻。
全性的人里,有的人認出了華風,心里產生了一絲忌憚。
但更多的人是被這四人的架勢激怒了。
“就四個?找死!”
一個滿臉橫肉的漢子架起式子就沖了上去。
“給我死!”
他的吼聲還沒落地,眼前的景象突然一花。
白洪運的身影仿佛憑空出現在他面前,他甚至沒看清對方是怎么動的。
只聽“嘭”的一聲悶響。
劉三看得最真切。
那拳頭落在橫肉漢子胸口,沒有驚天動地的動靜。
卻像一顆石子砸進了爛泥,漢子的身體像被無形的力量揉碎。
胳膊、臟器、碎骨……混著血雨四散飛濺,濺了旁邊幾人一身。
全場死寂。
剛才還叫囂的八十來個全性妖人,瞬間像被掐住了喉嚨。
臉上的狂熱凝固,隨即被極致的恐懼取代。
“跑!”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人群像炸了窩的螞蟻,轉身就往林子深處鉆。
但白洪運沒給他們機會。
他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每一次出拳,都伴隨著一聲悶響和漫天血霧。
看見白洪運依舊如此,秦紅也只能無奈。
但依舊跟著他的腳步向前。
此時周圍已經重新安排哪都通人來收網,只需將這些人分批次趕到網中就行。
華風黑管也動了,今天本就已經出了大漏,要是這個時候再不表現表現。
這位秦處長怕是要把事情鬧到天上去。
四人像是一張無形的網,將慌亂的全性妖人困在林間。
那之后刀疤臉拉著劉三和矮胖女人,拼了命才從縫隙里逃出來。
想到這里,他狠狠地罵道:
“那龍濤不曉得怎么迷著了我們的神,害得我們還吃了人。
這次能活著出去必定饒不了他這小子!”
但是此時他眼神里閃過一絲回味,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說到這里……瑪德,之前怎么不知道人這么好吃?”
刀疤臉話音剛落,眼神里那點恐懼就被一種猩紅的狂熱壓了下去。
他舔著嘴唇,目光黏在旁邊的矮胖女人身上,像盯著一塊垂涎已久的肥肉。
“你、你要干嘛?”
女人被他看得發毛,往后縮了縮,聲音抖得更厲害了。
刀疤臉嘿嘿笑起來,笑聲里帶著股野獸般的貪婪:
“餓了。”
話音未落,他猛地撲了上去,一把抓住女人的胳膊。
女人尖叫著掙扎,卻被他死死按住。
那張布滿刀疤的臉越湊越近,嘴里的腥臭味熏得人作嘔。
旁邊的劉三嚇得渾身僵硬。
想阻止又不敢動,只能眼睜睜看著,冷汗順著脊梁骨往下淌。
他們這群全性妖人早就沒了人性,之前吃那些實力不濟的同伴時。
刀疤臉就吃得兇,現在一看,他是已經徹底淪陷其中。
“放開我!救命啊!”
女人的哭喊在寂靜的林間格外刺耳,卻很快被刀疤臉粗重的喘息蓋過。
劉三背靠著一棵老樟樹,樹皮粗糙的質感透過單薄的衣衫刺痛他的后背。
那個刀疤臉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了。
而那個矮胖女人,劉三甚至記不清她叫什么。
只記得別人都叫她“肥姐”——正被刀疤臉按在地上。
她的棉布衫被撕開一大片,露出白花花的嫩肉,上面已經多了幾道血痕。
“你瘋了嗎!我們是同門??!”
肥姐尖叫著,聲音刺得劉三耳膜生疼。
她的臉上糊滿了眼淚和鼻涕,雙腿胡亂蹬著,掀起一片塵土。
刀疤臉充耳不聞,嘴角咧開,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
他的舌頭像蛇信子一樣在肥姐臉上舔過,留下一道惡心的水痕。
“香……真香……”
他嘟囔著。
“你看……剛剛我救了你,現在你也回報回報我好不好?
就讓我吃了你吧……”
“救……救我……”
肥姐向劉三伸出手,指甲縫里滿是黑泥。
但是劉三的腿像灌了鉛,一步也挪不動。
他眼睜睜看著刀疤臉俯下身,牙齒在肥姐脖子上比劃著,像是在考慮從哪里下口最合適。
突然,刀疤臉的動作僵住了。
他的喉嚨里發出怪聲,像是被什么東西卡住了。
劉三眨眨眼,還沒明白發生了什么,就看到一道細細的紅線出現在刀疤臉的脖子上。
“??!”
刀疤臉的頭顱緩緩滑落,像熟透的果子從枝頭掉下。
“咚”的一聲砸在地上,滾到劉三腳邊。
那張猙獰的臉正對著他,眼睛還睜著,嘴唇甚至還在蠕動,仿佛想說什么。
鮮血從斷頸處噴涌而出,澆了肥姐一身。
她呆住了,臉上的表情凝固在驚恐與茫然的交界處。劉三的視線順著血柱往上看。
那里站著一個“人”。
不,不是人。
劉三的身體瞬間凝住。
那東西約莫一米五高,通體漆黑,像是用燒焦的木頭雕刻而成。
它的臉上只有粗略的五官輪廓,眼睛的位置嵌著兩顆渾濁的石珠,在月光下泛著光。
它的手臂異常修長,垂下來幾乎能碰到膝蓋。
“這……這是什么鬼!”
劉三的嘴唇顫抖著。
木俑緩緩低頭,石珠眼睛盯著地上刀疤臉的頭顱。
它彎腰撿起那顆頭,它把頭顱舉到眼前。
左右轉了轉,似乎在研究什么。
然后,像是失去興趣一般,隨手一拋——頭顱劃出一道弧線,落入遠處的灌木叢中,驚起幾只夜鳥。
肥姐終于找回了聲音。
“謝...謝謝……”她結結巴巴地說,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您救了我……”
木俑轉向她,石珠眼睛一眨不眨。
它歪了歪頭,這個本應可愛的動作由它做來卻令人毛骨悚然。
然后,它抬起右手,那根滴血的指頭緩緩伸出
在肥姐驚恐的目光中,輕輕劃過她的衣領。
“嗤啦”一聲,肥姐的衣襟裂開,露出更多蒼白的皮肉。
她終于反應過來,發出一聲尖叫,手腳并用地向后爬去。
她的褲子濕了一片,在月光下泛著水光。
木俑沒有立刻追擊。它站在原地,看著肥姐像只受傷的動物一樣爬行,石珠眼睛里似乎閃過一絲愉悅。
劉三突然明白了——它在享受這個過程。
“這踏馬到底是什么鬼玩意!”
當肥姐爬出約莫三米遠時,木俑動了。
它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議,幾乎是一瞬間就出現在肥姐身后。
劉三甚至沒看清它是怎么移動的,只看到一道黑影閃過。
肥姐似乎感覺到了什么,回頭一看,正對上木俑那張恐怖的臉。
木俑站在三步開外,石珠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別過來……別過來……”
肥姐哆嗦著從懷里摸出個酒壺,仰頭灌了一大口。
酒精混著特殊調制的藥油滾過喉嚨,胃里立刻燒起一團火。
這是她壓箱底的本事。
木俑歪了歪頭,邁出一步。
“滾啊!”
肥姐突然暴起,腮幫子鼓得像塞了兩個雞蛋。
她雙手掐訣,脖頸青筋暴突,張嘴噴出一道赤紅火柱!
火焰呼嘯著掠過地面,枯葉瞬間碳化。
火舌舔上木俑的胸口,燒得它表層木皮“噼啪”作響,騰起一股帶著松脂味的黑煙。
木俑竟然后退了半步,石珠眼睛被火光照得泛紅。
“有用!”
肥姐心頭狂喜,又猛吸一口氣。
這次她咬破舌尖,混著精血噴出第二道火焰。
這道火顏色轉為青白,溫度高得扭曲了空氣。
木俑被逼得連退三步,身子上甚至已經激起道道白煙。
肥姐喘著粗氣站起來,抹了把嘴角的血沫子:
“狗日的木頭疙瘩,老娘不發威,真當我是……”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火滅了。
木俑的手指劃過,她的頭顱高高飛起,臉上的表情永遠定格在極度的恐懼上。
“艸?。。?
密碼的,怎么凈是些邪門玩意兒!”
劉三再也忍不住了。
他轉身就跑,原本已經有一些凍僵的雙腿,此時拼命的轉動起來。
樹枝抽打在他的臉上,留下一道道血痕,但他感覺不到疼。
耳邊只有自己如雷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
跑!跑!跑!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這個念頭。身后沒有腳步聲,但他知道那東西一定在追他。
那種被獵食者盯上的感覺如芒在背,讓他后頸的汗毛根根直立。
突然,他的腳踝被什么東西纏住了。
劉三重重摔在地上,臉擦過粗糙的地面,火辣辣地疼。
他掙扎著回頭,看到一根藤蔓纏住了他的腳。
不,不是藤蔓,是木俑的手臂!
那東西不知何時已經繞到他前面,此刻正抓著他的腳踝,石珠眼睛冷漠地注視著他。
劉三張開嘴想求饒,卻發不出聲音。
木俑的另一只手緩緩抬起,在月光下泛著寒光。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劉三突然覺得有些荒謬。
他們八十多個全性好手,居然被四個哪都通的人和這些……這些鬼東西殺得片甲不留。
去你媽的白家,去你媽的龍濤!
劉三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木俑站在這具無頭尸體前,石珠眼睛漠然地掃視一圈。
然后,它像是接收到什么指令一般。
突然轉向西北方向——那里還有更多“獵物”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