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可知，妨礙公務，有什么下場？”

江實初負手而立，眼神淡漠。

幾個眼歪嘴斜的乞丐，歪七扭八立著，各捏一根直挺木棍，堵在義安坊入口。

直隸州府的衙役，被他們五花大綁，塞住嘴，面朝下，用腳踩住。

“下場？”

一個腰纏三袋的弟子，生得兇神惡煞，手里捏著水火棍，毛腿好似柱子般粗。

聽江實初發問，他打眼瞧對方一眼，細胳膊細腿，還不如腳下這個廢物衙役。

于是腳下用力一踩，只聽啪嗒一聲，是胸骨斷裂的聲音，雜役疼的慘叫不止，粗腿漢子咧起滿嘴黃牙，一臉猖狂道：

“老子為民除害，怎么，你要給他出頭？”

為民除害？

江實初正疑惑間，聽趙齊在耳邊低聲道：

“這幾個衙役，偷偷向百姓索要財物，不給錢，就不配發物資……”

江實初無奈地揉了揉眉心。

當真是……爛透了。

區區衙役，無品無秩的小雜魚，手頭捏著點權利，就敢有樣學樣、魚肉百姓。

天真了。

還以為，國難當下，這些人能有點良心……

“好漢饒命！”

被踩的衙役，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來，看著黑毛腿滿臉驚懼，連連求饒道：“小人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三歲小兒，小人若出了事，一家子如何過活？”

“呸！”

粗腿漢子啐了口唾沫，冷笑著罵道：“坊中百姓，哪個不是上有老下有小？你盤剝的時候，可曾想過他們的死活？”

衙役哆嗦了一下，不敢回話。

他只好將希冀的目光，投向才來的江大人。

“江大人！小人們之所以受此一難，都是為了您啊！雖不知江大人得了多少好處，不求分咱一份，如今大難當頭，江大人豈可見死不救？”

話音一落，乞丐后頭，傳來冷冽的話音。

“呵！原以為京中盛傳的神醫江大人，是個愛民的好官，才知道也是一丘之貉。”

一道修長人影，從檐角陰影中走出。

聲音中性，似劍般極富磁性。

腰間赫然纏六袋。

乞兒幫。

六袋長老。

江實初心中微微一凜，他五感過人，得過先天根骨丸加持，方才刻意觀察四周，卻沒發現對方的存在。

此人的武學造詣，遠超見過的所有武夫。

也不知，和從未出過手的寧貴人孰強孰弱。

六袋長老來到江實初面前，戲謔道：

“江大人，怎的一個人來？

是怕旁人曉得，你魚肉百姓的事兒？”

江實初意識到，對方已經先入為主，他是百口莫辯，也不必順著對方往下說。

“冤有頭，債有主。

這幾個衙役該死，你阻礙治疫大事，難不成，全城百姓也該死？”

聞言，六袋長老便朝地上的衙役冷笑道：“臟東西，你曉得了江大人的齷齪，還以為江大人來救你？”

“江大人……”

衙役帶著最后的希冀，看向江大人，卻見對方目光冷冽，面對他的求饒，無動于衷，霎時間，好似發了瘋一般，朝著江實初破口大罵，道：

“狗官，你不得好死！老子就算是死了……”

陡然間，一道銀亮刀光閃過。

“呃”

衙役喉間閃過血線，眼中尚存一絲不甘。

“罵的真臟。”

六袋長老俯身，在衙役身上擦了擦刀，似笑非笑地看向江實初，戲謔道：

“看來，在江大人眼里，不論是百姓，還是手下衙役，都不過是群牛馬，衙役為你攬財而死，你卻絲毫不為所動？”

“放屁！”

趙齊怒不可遏，喝道：

“為治疫之事，江大人可謂散盡家財，幾千兩銀子，打水漂似的往里砸，豈是你說的沽名釣譽之輩？”

唯有他，曉得實情。

雖對江大人仍心懷敵意，但他也不是不辨是非之人，江大人雖說糊涂招不少，但若說他貪贓枉法，那便沒良心了。

“行了。”

江實初將他攔住，示意他不必再說。

人心中的成見，是一座大山。

這一道理，自穿越伊始，他便深有體會。

靠嘴皮子抗辯，是沒用的。

要么，用事實說話，要么，用拳頭說話。

粗腿漢子冷笑：“好你個手下敗將，還敢在此狺狺狂吠！老子倒要看看，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白臉如何保得住你！”

話音才落，粗腿漢子猛地一蹬雙腿，腳下地磚砰的崩碎，整個人如炮彈般飛出。

棍影如織，當頭砸向趙齊。

趙齊心下一驚，方才吃過此人的虧，不敢怠慢，橫劍上攔，同時向后方猛退。

“錚”劍哀鳴一聲。

陡然間，劍身布滿裂紋，啪嗒碎了一地。

“哈哈！”

粗腿漢子大笑道：“老子四歲習武，十三歲力能扛鼎，若不是朝廷昏聵不堪，早該中武舉，當武官！

你一雜毛醫士，如何能與老子相提并論？”

趙齊咬牙，心中憤懣，對方武藝不深，頂多三品武夫，全靠天生一股子蠻力，竟打得他毫無還手之力。

祭出我江家劍法的絕招，縱使兩敗俱傷……

想到這，趙齊下定決心，反手握劍。

正要拼命，卻見一道身影，攔在了面前。

“掙幾個子兒，這么拼命？”

江實初斜覷他一眼，手掌搭在劍柄，譏諷道：“前腳醫士，后腳成死尸？”

趙齊看著江實初的背影，微微一愣，旋即甕聲說道：“技不如人，死便死了。”

“留著你的命，我另做他用。”

“在老子面前還敢廢話，你把老子當狗屁？”

粗腿漢子冷笑一聲，故技重施。

只見他一躍而起，鐵棍在空中掄圓，揮出簌簌風聲，借下墜之勢砸向江實初。

“狗官，給我死來！”

若這一棍掄中，只怕是要半身不遂。

陡然間。

江實初，動了。

只見他身體前傾，手掌搭在劍柄上，似閑庭信步一般，向前踏出。

眼見此景，在場眾人紛紛露出同情之色。

只有八袋長老目光一動，似乎捕捉到了什么，瞳孔猛地一震，露出不可思議之色。

“怎么可能？”

夜色里，乍起一道寒芒。

下一刻。

“啊！”

一聲慘叫，在深夜幽靜的胡同里炸響。

全場皆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