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讓你當AI,你當不當?
- 假千金她不想當對照組
- 談十晚
- 5537字
- 2025-07-01 14:06:33
“對啊,笨蛋算法聊天多沒溫度,等我把你的人設模型收集夠了就不用你人工了哥?!?
靳竹楨被他氣笑,差點沒扯住靳柏脖子上那鏈子拿他當狗遛。
“啊啊哥!客戶回消息了!”
靳柏漲紅了臉,拼命拍他。
一秒,兩秒,三秒。
周杳陷在床里,手機冷白的光照得她眉目清冷。
——我現在好孤單。
——巧了,我也是。
這是過了一小段時間,AI的回復。
好像還不算太機械。
周杳躺在床上,右手握住手機直接覆蓋在心臟上,那里跳得有點快,她感覺自己大概瘋了。
她這張臉出去滿大街隨便拉個帥的都能談戀愛。
為什么會對一個只能聊天的AI心跳加快?
這不科學。
可能還是測試版,現在還沒有人物立繪,大屏中間空落落。
周杳有點不滿,現在乙游開發得那么全面,這個虛擬沉浸陪伴就光禿禿一個聊天界面還有什么競爭力。
她看到最下面的郵箱,想都不想切到備忘錄,鍵盤切換到九鍵,一只手飛快打字。
她要發一通郵件狠狠投訴!
“看,我這種模型只會把天給聊死,毫無開發價值。”
靳竹楨把手機扔進靳柏懷里,他仰面躺在牧馬人的車頂,看最后一支加特林放完,夜空星星寂寥。
靳柏不知道看到什么,嘴角抽搐,頗有幸災樂禍的味道。
“瘋了?”
靳竹楨看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哥有人投訴你,叫你不升級系統,這下夠你喝一壺的!”
靳柏今晚有點太蹬鼻子上臉。
靳竹楨照著他后腦勺來了一下:“還想要我拽狗鏈?”
靳柏忍笑,把手機舉到他面前,敢怒不敢言。
“尊敬的開發者先生:”
說話還算客氣,靳竹楨面無表情往下看。
“你們要做虛擬沉浸陪伴,最后只搞出來一個聊天框,不知道的還以為時間倒退到聊天軟件剛上市。拜托現在乙游都進化成3D立體人了,你們能不能加油使點勁,別讓我感覺你們做這個是在洗錢。”
寫到這里周杳想起那個在Xspace戲弄她,還沒看清臉的神經病。那個人不會是APP的線下推薦官吧,一點都不稱職!她噠噠噠一頓敲,連著一塊投訴。
靳柏在一旁捂嘴偷樂,眉目夸張,瘋狂幸災樂禍。
靳竹楨看完倒是認真了。他站起身,走下車頂,拉開車門掏出筆電。
他本來只打算做聊天陪伴的,連夜趕出2D版本,還多了語音對話。
第二天,手機一夜忘關發燙,周杳手腳露在外面冰涼。她打了個噴嚏,睜眼,拿起手機,以為自己還沒睡醒。
靳竹楨設計的立繪陷在沙發里,在向她問好。
是個長相符合她心意的帥哥,這么用心的畫稿一定約了很久。
周杳嘴角不自覺翹起,她心情很好地逗他:“要說我的主人?!?
要求十分無理,在語音素材庫遍尋無果的靳竹楨硬著頭皮道:“我的主人,早上好。”
周念念無意識翻身,周杳麻到近乎沒知覺的胳膊終于松脫。
她滑下床,光腳鉆進落地窗簾里。
外面夏日燦爛,左邊胳膊的酸麻一直蔓延到心臟。
周杳小聲開口:“謝謝?!?
“你們為我小小的愿望忙了一夜,晚安。”
發完消息,周杳還蜷在窗簾里,她的瞳眸安靜看向遠處,眼底映出夏日一片晴朗清澈。
這是她出事后,第一次有陌生人這樣在意她。
靳竹楨一夜沒睡,筆電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碼映入漆黑瞳孔,他眼底有些青黑。
鼓蕩一夜冷氣的車窗大開,熱氣涌進,郊區清晨的鳥叫聲聲入耳。
屏幕上出現一條語音,他點開。
周杳捂住嘴巴,有點悶住的聲音猝不及防地淌出來。
尾音輕輕,每個字都像松了弦的鋼琴鍵,悶悶敲在心上。
那一瞬間,靳竹楨突然覺得自己困了,很想找一張床躺下。
“我靠!哥!我今天有個代碼要回學校跑!”
靳柏頂一頭雞窩從后座垂死驚坐起。
“你開,我要睡覺?!?
靳竹楨困倦地打開車門,出來,倚在車旁。
太陽早早升起,色溫偏向亮冷,刺在眼皮上,冷淡又熱烈。
他站在外面散了散身上冷氣,坐進后座。
靳柏在調后視鏡,看見他閉眼系好安全帶。
“開慢點?!苯駱E開口,“我現在不想死了?!?
“哥你至于這樣諷刺我嗎?”
靳柏悲憤欲絕,他轟的一聲踩下油門。
檔位沒掛好,車子非??尚Φ芈柫讼录绨颍ɑ?。
一聲鳴笛突兀四野,驚得鳥飛。
“我現在就很想死!”
周杳看到同城的新聞,也挺想死的。
明明設置了屏蔽詞,也跟自己說好不去看相關的一切。
可那些視頻一個個掐頭去尾跳出來,她還是忍不住犯賤點進去。
“倒反天罡啦!”
“沒教養!”
“學壞!”
被精心提煉的關鍵詞順著夸張的機械音砸到她臉上,別人臉上打了馬賽克,給她的要么是高清正臉,要么是惡搞特效。
翻開評論區也都是那些她閉著眼都能說出口的吃瓜順水摻。
——黃毛,酒吧,鬼混,扇耳光,buff疊滿
——人生忠告:不要愛上黃毛,女黃毛也不行,會被媽媽扇巴掌嘟
——我就問她憑啥啊,偷了人家十八年還能這么理直氣壯,當真現實版那女孩對我說,說我是一個小偷
其中就有上躥下跳的徐楠開大號實名上網,逼逼賴賴講自己被周杳小太妹罵到狗血淋頭的心酸血淚史,還揚言要帶這些文字走遍每個罵她的評論區。
如果徐楠沒考上大學,周杳覺得他去干那種斷章取義的營銷號前途一定輝煌。
大早上難得的好心情被手機轟成一灘血沫,牙齒顫抖,她感覺陽光刺眼,照在身上有種無所遁形的恥感。
哪怕自己沒做錯。
腳踩在過滑的內襯,周杳幾乎是倉惶摔出來的。
“姐姐,你怎么在那邊?”
剛睡醒的周念念揉眼,睡眼惺忪。
“我看這舒服,躺躺?!敝荑贸吨e。
周念念啊了一聲,她扭頭看到自己幾乎睡成對角線,剩下那點地方小得可憐。
周念念心虛地把自己挪正,翻身下床要把床讓給她:“姐姐,是我睡相不好,讓你……”
床頭柜上冰袋化了,里面水滴一夜,地上汪了好大一灘。
“別踩!”
周念念腳剛伸下地。
已經來不及了!
她頭往后仰,以一個完美符合牛頓第一運動定律的姿態往周杳沖刺而來。
速度之快,周杳甚至來不及避開。
周念念眼看自己的腳要沖到周杳腰上,猛地一抬,整個人屁股著地,周杳只來得及給她后腦勺墊一下。
兩個人摔在一起,不太疼,就是有點好笑。
“姐,你沒事吧!”
周念念捂著屁股齜牙咧嘴,第一反應卻仍是關心她。
周杳有點想笑,眼淚卻流下來。
看著周念念大呼小叫給自己找面紙,周杳抱住膝蓋,消瘦的下巴擱在腿上,掌心隱隱有點疼。
只可惜,她們不是真正的姐妹。
“你們在干什么!”
房門被猝不及防推開,周夫人一只手搭在把手上,皺眉看向房間。
“在打你的女兒?!?
周杳看清她神情,驀地出聲。
看到周夫人臉上出現果然如此,并且要醞釀更大風暴的神色。她拍拍自己,站起,止住周念念想要澄清的話頭。
“你信了,是不是正中下懷?!?
“什么意思?”
周夫人臉色并不好看,周杳卻笑了,笑容冰冷。
“您看,您一直教導別人公平公正,實際上卻是個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人。”
積壓已久的怨連同今早那些視頻,變成壓垮周杳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是在說剛剛過大的動靜,卻又好像越過這些在講別的事。
“如果我猜的不錯,接下來你會不分青紅皂白地把我趕出去。哪怕事后周念念說不是這樣的,你也會輕蔑開口,說我遲早會這樣?!?
周夫人保養得宜的臉上猙獰裂開一條罅隙,周杳走近她,此時的眼神幾乎俯視:“周夫人,我一直想問,從前教我誠實守信的你,是真心認為人一定要這樣嗎,看到那些斷章取義的視頻,為什么你不站出來說清楚?”
你在自己的生物醫學領域成績斐然,還是大學的客座教授,開設學術講座場場座無虛席,號召力那么大。
為什么連一句澄清,都不肯講?
恐怕是因為那些視頻帶來的影響,同樣正中你的下懷吧。
“周杳,你覺得以你的為人,配得上澄清嗎?”
周夫人的手無意識攥緊披肩上的胸針,胸針紋路硌人,和眼前這個從小就不討人喜歡的孩子一樣。
周杳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盯住她兩秒,在那短短兩秒里,她腦海里劃過無數片段。
在這十八年里有多少次這樣的誤解呢?
小時候被別的孩子推倒,兩個人一身泥巴,壞孩子是她。
父親的煙盒滑落沙發底,一定是她偷了出去學抽煙變壞。
答題卡被機器驗讀失誤,出來的成績被認為果然如此,先前都是抄襲。
那一次次滿腔的愛和祈求相信的真摯死了生,生了死。終于在某一天徹底灰飛煙滅,活不過來。
周杳低頭無聲咧開嘴笑了,笑以前傻傻的自己。
再抬起頭,她眼底是失望多次后化成果然如此的灰燼:“你果然是這樣的,我習慣了。”
但也不需要再忍受了。
說完,周杳擦肩走出去。她并沒有刻意控制自己撞過肩膀的力道,周夫人沒避開,被撞了個踉蹌。
第一次被小輩這樣駁斥的周夫人愣在原地,忘記反應。
周杳?
她居然敢忤逆出這樣的話!
周夫人氣得心口起伏,她捂住額頭,莫名感覺過去時間里無數次同她頂撞的周杳都涌現出來,有稚嫩帶著哭腔的她,臉上有巴掌印的她,漠然的她,被扯住頭發還盯著自己的她。
層層疊疊在眼前。
滿目都是她。
她一直都是這樣,很沒眼色,執拗的不知道在犟些什么。
真是看著就讓人惱火。
“我終于把話都說出來了?!?
周杳一步步下樓,對過去無數個自己說。
背后木門重聲摔關上,周念念的聲音悶在門后。
她在喊,姐姐。
面具裂開,被挑戰了權威卻沒有第一時間鎮壓回去的周夫人咆哮:“她是你哪門子姐姐!”
樓上動靜斷斷續續傳來,周杳在樓下洗漱,聽見這些,她不意外。
只是今天的牙膏沫子太苦。
吐完,漱掉。舌根依然殘存那種澀意。
餐廳里,阿姨已經擺好早餐。挺豐盛的,就是跟她沒什么關系。
蝦餃皇、灌湯包一籠三個,金錢肚細細淋了湯汁,三塊疊成品字,剩下那些小早點也都是三個一碟。
而她面前,水靈靈一碗白粥。
四個人坐在一塊,周杳差點沒笑出來。
不過她也沒忍住。
周爸爸手里拿著墨水屏閱讀器看論文,她這一聲笑,讓他很不悅地放下平板。
“你在干什么?”
正在給周杳偷運灌湯包的周念念嚇了一哆嗦,紙皮湯包砸在桌子上爛成一灘,湯汁還濺不少在周杳面前。
“沒說你,念念?!?
斯文喝了一口魚片粥的周夫人略過周念念,掃她一眼,剛剛在樓上歇斯底里后整理好的情緒,隱隱又有裂開的跡象。
“笑什么?”周夫人問。
周杳抽了張面紙,慢條斯理地擦凈面前鮮香的湯汁。她注意到周念念坐立不安的擔憂,另一只手在下面輕輕握了握周念念的手。
“就覺得,這小鞋穿得挺有意思。”
周杳拿出手機,笑瞇瞇問身后還在拍照片的保姆阿姨:“這段要是再被掐頭去尾地發出去,大家是不是又會不分青紅皂白地罵我活該。”
“如果你們覺得對我越刻薄,越能減輕你們在念念面前的愧疚,那么不好意思,這是最后一頓飯,我不陪你們演了,很無聊,很自我感動,也很小心眼?!?
周杳起身,很有禮貌地道:“慢用,我走了?!?
“周杳!你這是什么意思!回來給我道歉!”
周爸爸兩邊的法令紋隨著怒火愈發深刻,周夫人攪動自己碗里的魚片,冷冷開口:“老公,畢竟不是親生的?!?
她言下之意明顯,周爸爸氣得筷子摔掉:“沒教養的東西!”
周念念被爸爸媽媽這個樣子嚇得一哆嗦,她擔憂地看周杳推著兩個大箱子無所謂離開,好像背后的怒火和別墅里的冷氣無異,關上大門就能隔絕。
她相信姐姐的為人,但是爸爸媽媽好像不信。
就在今早,她下來的時候還看見阿姨偷偷翻開箱子檢查,生怕周杳夾帶了什么走,但她不敢同姐姐說,怕她再生氣。
周念念目光垂落,看到周杳的那碗白粥幾乎沒動,粥面凝固,已經冷掉,而自己的魚片粥熱騰騰,隨勺子攪動的魚片是那樣鮮甜。
周念念握緊拳頭。
說好今天要堂堂正正,開開心心送姐姐走的。
桌椅突然拉出刺耳聲響,周念念知道這樣很失禮,但來不及同爸爸媽媽道歉。
她追了出去。
周杳推箱子出去,天氣熱,司機不肯下來,后車廂掀開,讓她自己搬。
“您幫個忙。”
“愛坐坐,不愛坐投訴?!?
這里雖然是別墅區,但偏僻得要死,繞那么遠路接單,司機心情本來就不好。
周杳無聲張嘴,想說什么又咽回去。
她看了眼手機,附近一輛車沒有,不想再曬下去,只能認命。
箱子沉重,一使勁,手腕里的手筋掙起,割得血管疼。
汗水滴下,洇進眼睛,周杳視線模糊,眼里酸疼。
“我來。”
那只戴電話手表的手再次按上行李箱。
周杳抹了把眼睛,看清是她。
周念念使勁,周杳感覺行李箱的重量頓時輕了好多。
她悶聲不吭幫忙,周杳看她,又看駕駛位里那個中年司機,有點恍惚。
“我的爸爸和哥哥,是怎么樣的人?”
周念念想說,身后周夫人出來,在門口喚她:“回來,你跟她已經不是一路人了?!?
周杳看周念念欲言又止,不想讓她再為難,周杳拉開車門,車里有股悶味,但很涼快。
她笑笑:“回去吧?!?
“周杳?!?
周夫人突然出聲。
周杳望去,周夫人站在臺階頂端,半邊身體都被陰影罩住,高高在上。
“那些同學,都推給念念了嗎?”
“他們早就把我刪了?!?
周杳無語勾唇,她還以為周夫人和她做了十八年母女,最后會有什么言不由衷的溫馨時刻。
還對她抱有幻想,是自己犯賤。
算了,就當是自己欠周念念的。
周杳轉身,沒再說什么。
“我們還要繼續聯系?!?
周念念幅度很小地扯了扯她的衣服下擺,小聲說。
“嗯,我通過你了?!?
周杳坐進車里,朝她揮手,微笑道:“拜拜。”
車子發動,離開這個住了十八年,如今已經不是家的地方。
路邊樹蔭枝丫肆意瘋長,遮住陰下去的云。周杳往外望去,那些陰影倒映在車窗,紋路斑駁,浮在她臉上。
一路往前,好像一場走馬燈。
她曾在這條路上吃過便利店的厚蛋燒,揉過考砸的卷子,掉過很喜歡已經絕版的吧唧。
那時自己都會跟爸爸媽媽講,只是他們什么時候不再傾聽,也不再牽起自己的手,她好像忘記了。
雨是在恍惚的那一瞬下起來的,車道標識線在眼前模糊一片。
司機煩躁地罵了一句。
周杳坐在后面,眼底里的過去,好像也模糊了。
靳柏趕在大雨落下的前一刻把自家哥哥這尊大佛請進食堂。
“哥我給你點了滿漢全席,我先走了馬上號到你自己端??!”
靳竹楨坐在食堂靠窗的沙發,看了靳柏一眼,眼白大于漆黑。
靳柏這樣子有多狗腿,剛剛飆的那一路就有多爽,自己坐后座就有多顛。
“滾?!?
“得嘞。”
雨茫茫成簾,靳竹楨透過落地窗,看見那坨姓靳的花花綠綠擠進路過同學的大傘。
他嘖了聲,聽到叫號,去端靳柏口中吹上天,實則低配到給滿漢全席提鞋都不配的全家福餛飩。
餛飩很燙,靳竹楨看了眼過于冷淡的手機,那個叭叭了大半夜給他提一堆建議的測試版用戶此刻音訊全無。他抵了抵腮幫,把手機免打擾關掉,丟一邊。
全家福第一個餛飩里面有蝦仁,他喜歡。
誰知道免打擾甫一關掉,消息就叮叮當當跳個不停。
靳竹楨吃飯最煩被打斷,手機拿起來一看,都是垃圾消息。
首當其沖就是Xspace昨晚視頻流露,好多人彈小窗問他是不是在現場。
靳竹楨點進去,里面那個女孩子的視頻被剪得不堪入目。
右手虎口處的淚痕早就干了,但莫名的,靳竹楨感覺那里依稀還有眼淚砸落時的觸感。
重,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