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走廊的熒光燈管嗡嗡作響。我蜷縮在塑料椅上,反復查看U盤里的視頻文件——明珠大廈火災現(xiàn)場的監(jiān)控錄像。筆記本電腦屏幕的藍光在凌晨三點的病房外顯得格外刺眼。
視頻開始播放,搖晃的畫面顯示著前世我死亡的宴會廳。濃煙已經(jīng)彌漫了大半個空間,火光中能看到我倒在東南角的模糊身影。時間戳顯示18:47:23,正是前世我失去意識的時刻。
“快進到18:50。”一個虛弱的聲音突然從身旁傳來。
我差點摔了電腦。陸沉不知何時醒了,正倚在病房門框上。他臉色慘白如紙,病號服領(lǐng)口露出繃帶邊緣,左臂還連著輸液管,卻硬是拖著傷體走到了這里。
“你應該躺著!”我起身扶他,手掌觸到他腰側(cè)時感受到繃帶下滲出的溫熱濕意,“傷口裂開了!”
陸沉置若罔聞,用沒輸液的那只手敲擊鍵盤快進視頻:“看。”
時間戳跳到18:50:07。宴會廳的門突然被撞開,一個身影沖進火場。即使?jié)鉄熌:水嬅妫乙材苷J出那個挺拔的輪廓——陸沉自己。
“這不可能...”我聲音發(fā)抖,“前世這時候你應該在法庭...”
“作偽證?”陸沉冷笑,卻因牽動傷口而皺眉,“我確實去了法庭,但那是火災前一天。”
視頻繼續(xù)播放。火場中的陸沉艱難地向角落移動,卻在離我三米處被坍塌的吊燈阻攔。他試圖繞過火墻,卻被安保人員強行拖離現(xiàn)場。時間戳18:51:15,視頻戛然而止。
我抬頭看向身旁的陸沉,他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呼吸急促得不正常。
“為什么...”我剛開口,他突然向前栽倒。我慌忙接住他,手掌頓時一片濕熱——他的后背繃帶全被血浸透了。
“醫(yī)生!”
一陣兵荒馬亂后,陸沉被重新推進處置室。護士把我攔在門外,我低頭看著自己染血的手掌,思緒亂如麻。前世我死后,陸沉曾試圖救我?那為什么后來他又在法庭上...
“小姐?”一個穿白大褂的醫(yī)生打斷我的思緒,“您是陸先生家屬嗎?他需要輸血,但血庫AB型血告急...”
“我是AB型。”我擼起袖子,毫不猶豫。前世我曾在紀氏年度體檢中偶然看到過陸沉的病歷,記得這個細節(jié)。
抽血過程中,我盯著天花板回想視頻細節(jié)。如果陸沉曾冒險救我,那么他在法庭上的證詞...是否另有隱情?
“您和陸先生是什么關(guān)系?”護士一邊抽血一邊八卦,“他昏迷時一直喊'微瀾別過去'...”
針頭差點被我抽出來:“他喊什么?”
“微瀾別過去...還有打火機什么的。”護士壓低聲音,“他送來時手里緊攥著那個銀打火機,醫(yī)生花了半天才掰開他手指。”
我摸著耳后的月牙胎記,心跳加速。這個打火機到底有什么特別?
輸完血已是凌晨五點。我獲準進入病房時,陸沉已經(jīng)醒了,正靠在床頭查看手機。晨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條紋狀的陰影,顯得疲憊而鋒利。
“你應該再睡會兒。”我拉過椅子坐下,刻意忽略輸血后的眩暈感。
“周臨的人正在查獻血記錄。”陸沉鎖上手機屏幕,“不用兩小時就會找到這家醫(yī)院。”
我脊背一涼:“你怎么知道?”
他指了指耳朵上的藍牙耳機:“我的人監(jiān)聽了他的電話。”停頓片刻,他又補充:“謝謝你的血。”
這句道謝來得突兀,我不自在地轉(zhuǎn)移話題:“那個視頻...你當時為什么會在現(xiàn)場?”
陸沉望向窗外,下頜線條繃緊:“我不記得。”
“什么?”
“我只記得片段。”他轉(zhuǎn)回頭,眼神異常清明,“比如我知道你耳后有胎記,知道你喜歡檸檬味糖果,知道你在壓力大會咬左手拇指...”他的目光落在我不自覺咬著的拇指上,“但這些記憶沒有上下文。”
我猛地松開拇指,心跳如擂。這些細節(jié)連周臨都不知道。
“就像拼圖少了關(guān)鍵幾塊。”陸沉繼續(xù)道,“我記得沖進火場,卻不記得前因后果;記得法庭作證,卻忘了是誰給我的資料...”
“那你怎么確定周臨害死了你妹妹?”
陸沉的眼神瞬間結(jié)冰:“這個我記得清清楚楚。”他從枕頭下摸出一張照片推給我,“陸雪的遺物。”
照片上是年輕許多的周臨摟著一個穿白裙的姑娘站在游艇上。姑娘手中舉著的,赫然是刻有紀家族徽的銀質(zhì)打火機。
“這...”我拿起照片細看,發(fā)現(xiàn)游艇尾部印著“紀氏號”三個字。
“你父親送給周臨用的游艇。”陸沉冷笑,“我妹妹'意外'墜海那晚,唯一的目擊者是周臨。”
我胸口發(fā)悶。父親知道這事嗎?還是說...
“陸雪和周臨...是什么關(guān)系?”
“商業(yè)聯(lián)姻。”陸沉的聲音像淬了冰,“陸氏與紀氏的合作紐帶,直到我妹妹發(fā)現(xiàn)周臨和沈蕓的...”
病房門突然被推開,我們同時噤聲。一個穿白大褂的醫(yī)生走進來,口罩遮住大半張臉:“陸先生,需要換藥。”
陸沉微不可察地皺眉,手指在床邊敲了三下——摩斯密碼的“S”。
危險。
我假裝伸懶腰,右手悄悄摸向包里的防狼噴霧。
“醫(yī)生”走近病床,突然從袖口滑出一把手術(shù)刀。我早有準備,防狼噴霧直接懟臉。與此同時,陸沉扯掉輸液針,一個肘擊擊中對方咽喉。
“醫(yī)生”踉蹌后退,口罩滑落——是周臨的助理王勉!前世就是他負責在我的香檳里下藥。
“周總向您問好。”王勉獰笑,從懷中掏出一個針管,“他說您會喜歡這個——丙酮混合液,和當年紀小姐喝的一樣。”
陸沉抓起床頭柜上的玻璃水壺砸過去,卻被王勉閃開。針管朝陸沉脖頸扎去的瞬間,我抄起金屬托盤猛擊王勉后腦。
王勉倒地抽搐,針管滾到床底。陸沉喘著粗氣按住滲血的傷口:“檢查針管...取證...”
我小心地用紙巾包起針管,里面透明液體在晨光中泛著詭異的藍。“真的是丙酮。”我聲音發(fā)抖,“他們想燒死你...”
“不,是想讓我們以為他想燒死我。”陸沉冷笑,“周臨從不親自動手。這蠢貨明顯是棄子。”
仿佛印證他的話,王勉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響起。我掏出來一看,屏幕上顯示“未知號碼”,但來電照片卻是明珠大廈火災現(xiàn)場圖。
“接。”陸沉戴上藍牙耳機,分給我一只,“開免提。”
我按下接聽鍵,周臨溫潤的聲音傳來:“任務完成了?”
“周臨!”我忍不住出聲。
電話那頭靜默兩秒,隨即傳來愉悅的低笑:“紀小姐也在?真巧。看來我送的'重逢禮物'很合適。”
“什么禮物?”我握緊拳頭。
“記憶啊。”周臨的聲音帶著惡意的歡快,“陸沉沒告訴你嗎?重生是需要媒介的。那個打火機...你父親沒說過它的來歷?”
我看向陸沉,他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王勉是你故意送來的。”陸沉突然道,“你知道他殺不了我。”
“當然。”周臨輕笑,“我只是想確認一件事——陸總,你還記得游艇甲板上的對話嗎?關(guān)于紀微瀾真實身份的...”
陸沉猛地按斷電話,臉色難看至極。
“什么真實身份?”我追問。
陸沉沉默良久,終于開口:“你父親和周臨的父親是表兄弟。你和周臨...是遠房堂兄妹。”
我如遭雷擊。這意味著周臨接近我從一開始就是...
“商業(yè)聯(lián)姻。”陸沉冷笑,“只不過你父親后來反悔了,想把紀氏交給你而不是周臨。”
“那打火機...”
“是信物。”陸沉從枕頭下摸出那個銀質(zhì)打火機,“原本是一對,你父親和周臨父親各持一個。周臨偷了你的,又從我妹妹那里搶了另一個。”
我接過打火機,翻到背面。在紀家族徽下方,確實刻著一個極小的“紀”字。而周臨照片上那個,隱約可見是個“陸”字。
“這就是重生的媒介?”我心跳加速,“所以我們重生是因為...”
“因為死時接觸到了打火機。”陸沉點頭,“但我不知道周臨為什么也有記憶...除非...”
“除非他也拿到了打火機。”我接過話,“火災現(xiàn)場有兩個?”
陸沉剛要回答,走廊突然響起雜亂的腳步聲。我們警覺地對視一眼,他迅速拔掉輸液管:“醫(yī)院不能待了。”
“去哪?”
“我家。”陸沉艱難地下床,從衣柜里取出一個紙袋,“周臨不知道的房產(chǎn)。路上告訴我,你記得的前世所有關(guān)鍵節(jié)點。”
紙袋里是兩套便裝和一些現(xiàn)金。我扶陸沉進洗手間換衣服時,無意中看到他掛在頸間的銀色吊墜——一個微型U盤。
“這是什么?”
陸沉系扣子的手頓了頓:“我妹妹死前寄給我的。周臨和沈蕓勾結(jié)的證據(jù),包括...”他深深看我一眼,“你父親被下毒的資料。”
我如遭雷擊。父親是被...
“合作嗎?”陸沉突然伸出手,“你幫我復仇,我?guī)湍憔雀赣H。這一次,我們不做敵人。”
晨光透過紗簾照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我鬼使神差地想起護士的話——他昏迷時喊的是“微瀾別過去”。
“合作。”我握住他的手,觸感溫暖而堅實,“但有個條件——不再有隱瞞。”
陸沉唇角微揚:“成交。”
就在這時,他頸間的吊墜突然滑出衣領(lǐng)。我清楚地看到U盤上刻著的字跡——“紀微瀾設(shè)計稿備份,2018.5.20”。
那是我前世的筆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