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資本之后的世界
- (美)阿爾伯特·溫格
- 2152字
- 2025-07-03 17:08:21
引言 我們正在經歷第三次非線性突變
唯有將擴展后的自由和
堅實的人文主義價值觀結合起來,
我們才能安全地從
工業時代過渡到知識時代。
在地球上,人類是唯一發展出了知識的物種。對于“知識”這個概念,隨著討論的深入,我們將逐步明確其定義。目前需要了解的是,人類是唯一掌握閱讀和寫作能力的物種,這一能力又使我們得以開發出越來越先進的技術。技術的發展擴大了“可能性空間”,例如飛機的發明使載人飛行成為現實,而可能性空間的擴展則帶來了正反兩面的影響。自從學會使用火——人類最早掌握的技術,技術的雙面性就一直存在:我們既可以取暖和烹飪,也可能焚毀森林和敵方村莊。而如今,互聯網拓寬了自由學習的途徑,但同時也能在全球范圍內傳播仇恨與謊言。
然而,我們所處的時代具有其特殊性:技術的非線性發展加速了可能性空間的擴張,使得過去基于外推法(2)的預測變得不再可靠。當前的非線性變化主要源自數字技術的巨大動力,與工業機械相比,其具備了兩大獨特屬性:計算能力的普適性(有潛力解決任何可解問題)和零邊際成本(能夠免費生產額外副本)。
要理解正在發生的一切,我們需要將時間軸拉長。人類歷史中,先前已經遇到過兩次類似的非線性突變。第一次發生在約1萬年前的農業出現之時,采集時代結束,農業時代開啟。第二次則始于大約400年前的啟蒙運動,它推動了人類進入工業時代。
想象一下10萬年前的采集者,讓他們嘗試預測農業出現后社會的模樣。對他們而言,哪怕是我們認為不言自明、習以為常的事物,比如居住在建筑物里,都是難以想象的。同樣,現今普遍存在的現代醫學和計算機技術,在20世紀中葉的人們看來也無異于魔法。智能手機等強大科技的廣泛可用性和便宜性,對于那個時代的人們來說也是難以預料的。
本書設定了兩個目標。首先,確認我們正處于第三次具有全球性、變革性和非線性特征的時期。核心觀點在于:每當可能性空間急劇擴張時,人類面臨的關鍵限制便會發生改變,即為滿足人類需求需解決的最基本的資源配置問題也會隨之變化。具體來說,農業的發展使食物的稀缺問題轉變為土地的稀缺問題,工業化又使稀缺的焦點從土地轉移到了資本(在本書中,除特別說明外,資本通常指的是如機器和建筑物這樣的物質資本)。現在,數字技術正使稀缺問題從資本轉移至注意力。
其次,我想要探討一種方法,這種方法可以幫助我們克服資本主義市場經濟的局限性和不足之處,以便平緩地實現從工業時代到知識時代的過渡。確保這一轉型平穩渡過對于人類而言至關重要,因為過往的兩次轉型都伴隨著大量的動蕩和混亂。我們已經看到,在世界各地,社會內部及不同信仰體系間的沖突日漸激烈,這助推了民粹主義和民族主義領袖的崛起。
呼嘯而來的經濟奇點 什么是注意力稀缺
在世界上一些地區,資本已不再稀缺,并且在其他地方,資本的稀缺程度也在明顯下降,這被認為是資本主義的巨大成就。但是,即便是資本的關鍵配置機制——市場,也無法解決注意力稀缺的問題。我們在個人和集體層面上都難以合理分配注意力。比如,你花了多少注意力在朋友和家庭上,或者在思考人生的意義這類存在性問題上?再比如,作為人類,我們對于當下世界面臨的重大挑戰與機遇,如氣候危機和太空旅行,又投注了多少關注?市場無法幫助我們更優地分配注意力,因為很多我們應該關注的事項,如尋找人生目標,不存在價格,也無法用價格來衡量,沒有哪種供給和需求關系能最終決定你人生目標的“價格”。因此,最終還是要由你自己來決定如何對這一存在性問題分配注意力。
如何應對這第三次轉型?在當前的非線性發展使我們難以對未來做出精確預測的情況下,社會應該立即采取哪些措施?我們需要鼓勵社會和經濟逐步演變的政策。另一種選擇是,人為地抑制這些變化,但這樣做,結果只會讓它們延遲爆發。我主張為了平穩過渡到知識時代,我們應當擴展以下三個方面的個人自由:
· 經濟自由:引入全民基本收入制度。
· 信息自由:拓寬信息和計算資源獲取的渠道。
· 心理自由:練習和鼓勵正念。
擴展這三個方面的自由將使注意力不那么稀缺。經濟自由將解放我們當前在可自動化工作中所花費的時間。信息自由將加速知識的創造和傳播。心理自由則使我們在信息泛濫的世界中能夠保持理性。這些自由本身都具有重要意義,且相互之間還是相輔相成的。
降低注意力的稀缺性,其中的一個關鍵目標是改善“知識循環”的運作,這一循環是所有知識的源泉,由學習、創造和分享組成。創造更多知識對于人類的進步是至關重要的。歷史上,那些未能產生足夠知識來應對自身挑戰的文明大多都消失了。
為了通過增強個人自由來實現集體的進步,我們必須建立一套包括批判性探究精神、民主和責任感的核心價值觀。這些價值觀要能確保知識循環的益處普惠于整個人類,并延伸至其他物種。它們是新時代人文主義的基石,而新時代人文主義是以人類知識的存在和力量為客觀基礎的。在我們即將通過基因編輯和強化技術創造“超人類”,以及借助人工智能創造“新人類”的時刻,重申人文主義顯得尤為重要。
我認為,唯有將擴展后的自由和堅實的人文主義價值觀結合起來,我們才能安全地從工業時代過渡到知識時代。盡管我對人類進步的未來潛力持樂觀態度,但我對我們實現這一進步的過程持悲觀看法。我們似乎執著于不惜一切代價延續工業時代,這使得劇烈變革的可能性有所增大。我希望,通過撰寫這本書,能以一種微小的方式幫助我們和平地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