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躲起來的同情心

正念在本質上與同情心有關。當富有同情心時，人們傾向于以仁慈的方式行事，并愿意幫助他人減輕痛苦。研究表明，正念練習者往往更富有同情心。但多年來，正念和同情心之間的實際聯系仍然是一個謎。我和東方思想領域的一些研究者推測，正念會帶來同情心，因為它使我們處于選擇的位置。關于這一點，我要說清楚：我們無法選擇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它們全然自主地出現，重要的是如何應對它們。大腦是一個非常復雜的結構，95%的大腦活動都發生在潛意識層面。幾個世紀以來，大腦已經發展到可以在幾秒鐘內過濾和處理數十億比特信息的程度。正念使我們能夠攻入這個復雜的系統。處于正念狀態時，我們可以選擇對想法和感受的反應方式，它使我們有機會選擇如何溝通、如何措辭以及采用何種語氣。現在，最新的研究已經證實了這些關于正念和同情心的判斷。磁共振成像顯示，在短短8周的正念練習之后，人的杏仁核（大腦中與壓力、恐懼和情緒相關的區域）確實縮小了，前額葉皮質（大腦中與意識、注意力和決策等高階功能相關的區域）則增厚了。認知神經科學家、研究員阿德里安娜·塔倫（Adrienne Taren）博士說：“正念練習增加了一個人調用更為高階的前額葉皮質區域的能力，減少了低階的大腦活動。”4通俗點說，這意味著我們下意識的情緒反應可以通過正念練習來消除，并被更富同情心的反應取代。

在關系方面，正念練習是一個特別強大的工具。在踐行正念練習時，我們可以用自己最具情感智慧和最積極的一面做出反應。

當被言語刺痛時，當伴侶觸碰到我們的傷口時，我們變得具有防御性是正常的。無論我們的防御措施是在憤怒中回擊還是冷言冷語，可以肯定的是，這些不假思索的、非常原始的反應缺乏同情心。如果這些反應成為一段關系中的習慣，并且成為處理困難問題時的主要模式，那么心中的疤痕組織就會形成。你曾經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完美愛人很快就會讓你不喜歡、害怕甚至討厭。愛倫·坡有句名言：“多年的愛情忘卻在恨的一瞬間。”5

正念有助于阻止這一切。如果能在反應中按下暫停鍵，我們就能夠評估“如何更好地反應”，從最不具同情心的下意識反應到充滿愛意的仁慈反應，這些反應如調色盤一般呈現在我們面前。只要沒有反社會傾向，在有選擇的情況下，人性會引導我們走向同情。正念練習為這種與生俱來的能力掃清了道路。如果說一段真正充滿愛和聯結的關系需要一個要素，那一定就是同情心。而具有諷刺意味的是，當伴侶們開始掙扎，開始面對內心的傷痕，并做出反應時，同情心往往是最先消失的東西之一。當一段關系失去了同情心，就像前文中湯姆和尼克的情況一樣，曾經甜蜜的伴侶就會開始針鋒相對，開始陷入一系列不健康的習慣和行為中，這些習慣和行為最終會侵蝕他們之間的聯結。

“你提到我們應該‘嘗試一些不同的方式’，這指的是什么？”尼克帶著一絲無奈的語氣問我。

關于孩子的旅行以及誰應該做哪些工作的互相攻擊結束后，湯姆和尼克停止了爭吵，但緊張的氛圍仍然存在。

“這意味著放慢速度，停止指責，把注意力從你的伴侶身上移開，重新回到你自己身上。”

“我們顯然已經把對方逼瘋了，現在要怎么做到這一點？”湯姆問道。

“首先要從你們覺察到的事情開始。一分鐘前，我問你們感覺怎么樣，這不是一句套話。請問問你們自己感覺怎么樣？”

湯姆說：“不好。”

“很糟糕。”尼克回答。

“對！這就是你們忽略了的重要信息。當你們正在做的事情沒有效果，進展不順利時，就是該嘗試新方式的時候了。但是你們倆采用的自動駕駛模式還在一遍又一遍地做同樣的事，而你們卻期望著會產生一些不同的結果。現在，請開始有意識地覺察一下你們的感受。”

湯姆重復了剛剛的回答，他說：“不好。”

“很糟糕，”尼克回答，“我很生氣，真的很生氣。”

湯姆繼續道：“我也是。”

“好吧，所以你們很生氣，我認為這是顯而易見的。我想知道你們還覺察到了什么。除了憤怒還有什么呢？”

“我覺得自己完全被誤解了。”尼克說。

湯姆看著她：“我覺得你不再喜歡我了。”

“我希望你們倆都深吸一口氣，覺察你們身體的哪個地方有這樣的感受。”

聽完我的指示，兩人都深吸了一口氣。尼克的眼睛立刻充滿了淚水，他把手放在胸口。

“我這里感覺到了，就是這里。我的心好像碎了。”

湯姆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把手放在尼克的背上安慰她，同時一字一句地說：“是，我也是，胸口，心臟。”

尼克說：“我很難過。這樣彼此對待讓我很傷心。我覺得我們不再像我們了。”

湯姆回答說：“我知道最近一段時間我表現得不太好。”

“我希望你們把意識保持在自己的身體上，注意那里有什么，注意你們之間的能量是如何轉換的，”我繼續指示道。

湯姆伸手握住尼克的手：“對不起，真的。”

“我知道。我也很抱歉。”尼克含著淚水，臉上帶著一絲苦笑對湯姆說，“我喜歡你。我更喜歡現在這個樣子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