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穗本來在逗懷里的貓，它一見姜夏來了，便從和穗的腿上跳下來，無比端正地坐著等她抱。
姜夏彎腰抱起來，貓兒蜷起身子，叫了一聲。
她便摸了摸它圓滾滾的腦袋，呼嚕嚕的聲音傳入姜夏耳中。
和穗刷地站起來，朝姜夏敬禮，“報告，任務已經圓滿完成。”
姜夏的手指像羽毛刮過和穗的鼻子，語氣輕柔似風，“小和穗，為了感謝你呢，也為了慶祝你這次考試。
阿姐準備了一份禮物，不過，你要等回家以后才可以拆。”
和穗怔怔地瞧向那個被粉色紙包裹起來四四方方的東西。
珍珠紗的蝴蝶結在陽光的折射下，像是人魚姬的鱗片。
紙上還特意畫了一只白色小熊，小熊的笑臉旁邊畫著兩顆依偎在一起的愛心。
和穗紅了眼眶，張了張嘴，嗓音帶著一種令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顫抖，激動，期待，慌張，害怕。
“阿姐，你可不可以不像媽媽一樣長白頭發，你等一等我，我很快就長大了。”
姜夏傾身，拍了拍她因哭泣而抖動的肩頭，另一只手則是安撫般游走在她的后背上。
姜夏沉默片刻，也紅了眼睛，“小和穗，阿姐和媽媽一樣都是平凡的人。
你一天天長大，我們也在一天天變老。
等小和穗變成了像阿姐，像媽媽那樣的人以后，你也會慢慢長出白發。
衰老就像田地里的麥子一樣有自己的生長周期。
大人是熟過頭的麥子，而我們的小和穗是一株新生的麥子。”
廊下的裴遠疾注視著這一幕，內心深處某個柔軟的地方仿佛長出了綠芽。
如果說初見只是一眼驚艷，那么此刻心跳如擂鼓的瞬間里，女孩溫柔的靈魂底色觸動了少年的心尖。
和未染世俗的善良不同的是，她的善意洗盡了歲月鉛華。
和穗抹了抹眼淚，緊緊抱著禮物，稚氣未脫的聲音透著一股認真勁兒。
“阿姐是我見過除了媽媽以外，這世界上最好的人。
我愿意長成你們的樣子，就算你們以后老得走不動路了，長大的和穗就變成你們的拐杖，背著你們走路。”
姜夏點了點她的鼻尖，笑意盈盈地說，“小家伙，以后離現在還有著很遙遠的距離。
我想象不出來和穗會是怎樣的大人，但我非常非常非常喜歡眼前這個叫和穗的孩子。”
和穗拉開挎包的鏈子，小手在里面摸了好一會，她神秘兮兮地說，“阿姐，你閉上眼睛，我也想給你送禮物。”
姜夏閉上了眼睛，感覺頭上似乎落了什么東西。
“好了，可以睜開眼睛啦。”和穗說。
姜夏想伸手去摸，可和穗卻拉住她的手，圓溜溜的眼睛有些匪氣，“阿姐，讓第一眼見到你的人告訴你，它是什么。”
然后，和穗抬頭看了看天色，說了再見就抱著禮物一蹦一跳地回家了。
姜夏目送和穗離開，轉頭就對上了他的視線。
怎么說呢，少年單手抄兜，黃昏的光越過屋檐染上他那件的純棉短袖，淺藍色牛仔褲勾勒出一雙筆直的長腿。
簡單、隨性得像個散漫的天空藝術家。
為什么是天空呢？因為那是流浪的人心向往之的自由之地。
“裴遠疾，你偷看了多久？”
“剛好看到你和那孩子擁抱。”
“小和穗的禮物是什么？”
“你想知道？”
“那當然。”
“可以，你也送個禮物給我。”
“有沒有人說過，你幼稚起來的樣子很可愛？”
“可愛？”
裴遠疾在姜夏面前站定，隨后彎腰，雙手撐在輪椅上面，湊近她。
微張的瞳孔倒影著女孩的臉龐，呼吸也淺淺地在空氣中暈開一絲珊瑚色的夢境。
“我可以成為被你的眼睛偏愛的人嗎？”
裴遠疾的語氣鄭重得像是告白宣言。
姜夏注視著少年紅透的耳廓，忽地笑了。
“我的余光在你身上停頓、徘徊了許久，正打算轉身的時候，才發現你站在我要離開的方向里。
接著，我聽見了你走來的腳步聲。”
“姜夏，你的名字是我過去的二十二年里收到過的最好的禮物。
我希望二十三歲的自己還能珍愛這份禮物。
我將用余生的時間來給出我的回禮。
以你之名，冠我之姓，名為喜歡，幸得瑰寶。
直至，你，我，我們的歲歲年年。”
“其實，偷看的人不是你。”
“我知道。”
少年偏頭貼上她的耳朵低語，“那孩子的禮物是一頂普通的花冠。
可你讓這些鄉野小花變得清新脫俗了。
是我甘愿臣服于你，成為你虔誠的花奴。”
正當空氣的沸點上升至甜蜜的溫度時，林盛楊火急火燎地沖過來，臉跟個苦瓜似的，被人奪舍了。
“裴哥裴哥裴哥，出大事了，那老頭卡我論文，你救救我……”
裴遠疾直起腰，忍住想翻白眼的沖動，一巴掌落在林盛楊肩上，狠狠捏了一把，“林狗，你也知道那老頭在藝術系是出了名的龜毛。
論文這事，哥哥實在是愛莫能助。”
林盛楊欲哭無淚，只好看向姜夏，語氣很是惋惜，“姐姐，我要走了，裴哥就托付給你了。”
說完，他還看了眼阿梨，那慘兮兮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被斷崖式分手了。
“盛楊，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可能事情真的很嚴重，林盛楊收拾完，連晚飯都來不及吃就走了。
不過，某狗剛出大門，慌張的步伐突然悠閑起來，甚至哼起了小曲兒。
裴哥，別說哥們不給你創造機會，哥們都為了你痛失貓和美食了。
全然不知林盛楊心思的兩人吃過飯后，坐在小院里看星星。
貓依舊窩在它的秋千里，四腳朝天，露出卷毛小肚皮。
“今天的星星看上去似乎比平時見到的更亮了。”姜夏說。
“大約是因為你在看它們。”裴遠疾笑了，“想不想離星星更近一點？”
“想。”
姜夏點頭，裴遠疾站起來走到她身側，彎下腰，一只手臂穿過她的腿彎，另一只握著她的肩膀。
身體驟然懸空的一瞬間，姜夏的手臂圈住少年的脖頸。
“怎么輕得跟小手辦一樣？”
“剛好方便你把我揣進口袋里，讓我隨時隨地脫離地心引力，奔赴世界任意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