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虞還有沒有王法？砸爛別人家的大門，不用賠錢么？”

林晨好整以暇，說著一件合情合理合法的事情。

嘶~~~

院子外，數十村民倒吸一口涼氣。

里正徐有康嚇得頭皮發麻，急得一句話差點沒嚷出來：

“阿晨，老人家常講，得些好意需回手，做人、做事不能太絕呀，那可是飛魚幫！”

大虞自然是有王法的。

清水城外城的大虞王法是：威風八面。

當下木橋村林家院子大虞的王法是：飛魚幫。

“啊？！”

飛魚幫弟子禁不住發出一聲驚呼。

堂主實際上并不算真的給林晨撿了鞋子。

按理如今是應該不再理睬他，徑直離去就是。

而他們看到的是……

花萬紫伸手入懷。

下一秒，臉上一陣尷尬：摸了個空虛。

沒人會帶著銀子出門打架。

飛魚幫堂主出門更不需帶銀子。

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略帶一絲急躁，花萬紫素手伸出，“胡漢德，銀子！”

堂主只想趕緊離開！

黃臉漢子胡漢德驚訝得如剛跳出水井的青蛙。

“有，有，有！”

也不敢怠慢，從懷里摸出來的是一張一百兩的銀票。

旋即回頭，看著身后馬仔，“身上有沒有碎銀的，趕緊……”

“別啰嗦！”

花萬紫一把搶過胡漢德手中的一百兩銀票，頭也不回，隨手往后扔去。

一條門閂、幾抹墻灰，值不了幾個銅子。

兩扇大門即便換新的，也就是三五兩銀子的事情。

一百兩銀子！

林晨賺翻了！

而且……

賠錢的還是飛魚幫離火堂主、女魔頭花萬紫。

平素里司空見慣的劇情應該是：

飛魚幫弟子一腳踹翻了別人家兩扇大門。

屋子主人到處賒借，湊了幾兩銀子賠給他們。

誰叫自家大門行兇，磕傷了大人的腳板呢！

匪夷所思，倒反天罡！

銀票穩穩的、緩緩的，飄到林晨那只靈活的大腳趾之上。

花萬紫是要以驚人技藝，討回場子。

奈何在眾人眼里……

分明是花萬紫如奴婢一般，低頭、彎腰，雙手捧著銀票到了林晨身前，還直接匍匐跪下、方敢奉上。

否則也難以解釋，為何銀票的高度只到了林晨的大腳趾之上。

林晨伸手抄過銀票，心中實鑿了剛才的一個判斷：

花萬紫對劉伯伯十分的恐懼。

并非因為刀神之名。

劉伯伯名聲再響，畢竟是十年前的事情，畢竟他老人家今天并沒有在場。

花萬紫代表的是外城威風八面之一的飛魚幫。

如此的卑躬屈膝，實在大大折損了飛魚幫的面子。

十分不合理！

唯一解釋得通的是：花萬紫曾在劉伯伯手中，栽了一個刻骨銘心的大跟頭，對他的恐懼，已然銘刻在骨子里。

如此……還需要客氣嗎？

“花萬紫，我看你年紀不小了，該是好些孩子的奶奶、姥姥了吧？為何丁點人情世故也不懂，需我來教導？”

“艸（？？）……”

花萬紫一句即便是在場的粗野漢子，也未必講得出來的臟話，脫口而出。

三重打擊，她徹底破防：

貧民區低三下四的刁民，竟敢端起架子，教訓本堂主！

本姑娘今年才三十一歲，真氣登峰造極，皮膚比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還要水嫩！

我修煉的可是“玄陰功”，到現在還是守身如玉的好姑娘，哪來的孫子、外孫！

破防就對了！

“出不了場面的鄉下婆娘！滾吧！”

隨著林晨一聲斷喝。

為虎作倀！

煉出了極致凝練氣血，林晨對場域的掌控越發得心應手。

破防后神識薄弱的花萬紫，一雙妙目瞪得圓圓的。

她看到了一臉平靜、白衣勝雪、手提寶刀的鳳凰刀神劉一刀。

正踩著伏尸百萬、流血漂櫓，向她襲來。

“饒命！”

隨著飛魚幫離火堂主一聲發自靈魂顫抖的驚呼。

嗒嗒嗒！

從她的褲腳上，落下的事物，浸透了那雙白色羅襪、黑色紅花鞋，還有地面的泥土。

晨風散不掉那濃郁的尿臊味。

“哈！”

林晨捂著鼻子，十分嫌棄的一聲輕笑。

在花萬紫踏進林家院子第一步開始，他跟飛魚幫已結下解不開的仇怨。

解不開者，不是你死就是你死，不差這一出。

也是道心使然，刀意使然。

花萬紫破了林家大門，不暫時收回一點利息，林晨道心不暢，斷水刀亦會黯然。

“走！”

胡漢德不敢為堂主作出任何的遮擋，也不敢有任何的言語，如在場的所有人。

一切多余的動作，只會令花萬紫更加無地自容，只會為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十余分鐘后，遠離了木橋村。

“堂主，鳳凰刀神劉一刀是何許人也？”

胡漢德與飛魚幫弟子中有見識者，皆與林晨一般想法：堂主是骨子里對劉一刀的恐懼。

江湖中人，過的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掌握多一點江湖掌故，尤其知曉一些殺星的手段，對保命尤為重要。

胡漢德故有此一問，也是想通過話語，緩和氣氛，洗去堂主的尷尬。

花萬紫通紅的臉，一下子煞白，打了個激靈。

努力平靜，藏不住的是聲音的抖顫，“劉一刀是先天武者！”

先天武者！

清水城內城七大勢力的家主，實力最強不過是一品。

難怪堂主會如此恐懼。

花萬紫根本留意不到眾人的表情變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殺人如麻的魔頭，向來言簡意賅的打手頭子，今日的話語變多了：

“劉一刀亦正亦邪，說不上好人，亦算不得壞人。”

“他性子爆裂，睚眥必報，極護短。”

“在他口中，常講一句話……”

花萬紫雙手摟肩，下意識走進了仲夏的烈日里，眼里充盈著恐懼。

“拔刀容易，收刀難！”

“但凡刀出鞘，必死人，必斬草除根，將對方的家人、親友、師門、幫派，斬盡殺絕，以絕后患。”

“江湖可以證實被他除名的幫派有十一個，其中六個實力遠超飛魚幫。”

胡漢德駭然，亦恍然：

以劉一刀的性子，若松鶴經是他、或者他的子侄搶去的，六月三十，飛魚幫已經在清水城除名。

林晨是清白的，他跟松鶴經、姚臨風的失蹤，并無半點關系。

胡漢德偷偷瞟了花萬紫一眼，心中通透：

堂主根本不是飛魚幫內部知道的，是清水城人氏，也不可能叫花萬紫。

她是那十一個被除名的幫派其中一個的死剩種。

不對！

應該是沒有被江湖證實除名的某個幫派的死剩種。

也只有那樣，才沒被證實……少殺一人，劉一刀自己也羞于承認！

胡漢德沒猜到的是……

當年花萬紫親眼目睹了劉一刀將她的師門盡屠。

直到昨晚，她還被夢魘嚇醒。

至于對劉一刀的仇恨？為師門報仇？

不存在的！

是她天性涼薄。

更是她真心怕了，只求這輩子都不要見到劉一刀，最好連他的名字也不要聽到。

“哎呀！”

魂不守舍的飛魚幫堂主、八品武者，一腳踩到一個小小的坑洼里，差點沒摔倒。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反倒令她清醒過來。

雙眼泛起一絲寒氣，“林晨……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