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下鄴城,十日克復冀州南境,二十天打崩吳紹主力。
至此,冀州的反叛來得快,去的也快。
東海鎮守,征東大將軍,行軍花了一個多月,結果平叛還不如他趕路花的時間多,甚至還是在東海精銳未到,只是先行投入揚、徐二州新兵參戰,就將吳紹給打敗。
此消息一出,尋常人只會覺得是鄭則堅太強,運籌帷幄之間,翻手之間就能摁死吳紹之流。
可是某些人卻是不然。
這個結局無疑是讓他們不能接受的,也令人大跌眼鏡。
可是要說最難受的,莫過于青州的刺史袁平,和鄭則堅本人。
前者還在招兵買馬,前腳剛剛答應吳紹的邀請,舉了反旗,準備做大做強,再創輝煌,后腳就發現搭檔被干碎了,征東大軍已經接盤了冀州的防務,只等調令一到,開進青州來給他松松筋骨。
后者也很難受,他本意上沒想過那么輕松的結束戰斗。
于公于私,他都不是一個喜歡如此高調的人。
但是他哪能想到,自己以為大夏將門斷層了,年輕人接不住擔子,不會打仗。
后腳就讓一個“不帶腦子”的莽夫給現場教學了一頓,什么叫一力降十會,什么叫越打越順,站在風口上,新兵蛋子都能起飛。
鄭則堅現在麾下的士兵就有這種趨勢。
要不是他以未接到陛下調令,責令他入青州平叛,他感覺邢沖能靠著五千人做基礎,帶著三萬新兵,直接把青州也更莽下來。
“太可怕了,老一輩都沒這么野蠻的打法,大家都是玩技術,講技巧的,驟然出現這么個玩意,還真不好對付。”
“要不……把威脅給……”
鄭則堅搖了搖頭,他非君子,亦非小人,讓其沖殺陷陣,那有一定的玩笑成分在,也是在規則內的玩法。
真要讓他壞了規矩,以他爺爺的脾氣,指不定誰最后凄慘。
鄭則堅坐在鄴城的帥帳內,看著陛下給他的法令,責令他立刻入青州平叛,且對他贊許嘉獎的信函。
以及那封邢老將軍對他贊不絕口,稱贊他給他培養了個好孫兒的感謝信。
他感覺自己想死,恨不得當場社死算球。
然而就在他痛苦的時候,腳下的土地突然傳來陣陣顫動。
鄭則堅眉頭一挑,急忙以筆擲地,為地底下的存在指引方向。
順著毛筆落下,一名身穿素白道袍的年輕道人破土而出。
“鄭孝?你怎么來了?”
來人正是他的二兒子,昆侖山洛迦真君弟子,鄭孝。
“爹啊,你在做什么啊?師叔們都在懷疑你,說你是不是叛變了,我是和師父解釋了好久,才爭取來冀州見你一面的。”
“當初不是說好了,拖延個兩三年的戰局,順帶幫吳紹把新兵練成,然后逼著夏皇征調北軍平叛,以此消耗大夏南北軍實力的嗎?”
“你怎么一個月不到就把吳紹給滅了?”
聽著二兒子的埋怨,鄭則堅沒有反駁,而是頭疼的捂著腦袋,十分痛苦。
打了那么多年聰明仗,對于那種無腦莽穿流的打法,他到現在都覺得心有余悸。
他很想解釋,這一切與自己無關,自己也是受害者。
但是話到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特么的,吳紹都被押解送去上京城了,冀州也被平定了,還是非常順利的拿下的,他現在要是推辭太狠,那不就有種得了便宜還賣乖,故意炫耀自己的意思了嗎?
誰會信啊?
無奈之下,他只得有氣無力的說道:“兒啊,你要信我,爹是什么人你再清楚不過。”
“能把你們三個人送進昆侖山求學,爹當初是發過誓的,絕不背叛師門。”
“這次真的是意外,信我!”
兩人之間沉默了許久。
半晌后,鄭孝才算是接受了自己老爹的解釋:“爹啊,你可得感謝我的好師弟,勾陳法師。”
“勾陳法師?可是最近那位在西酈城突然被任命為護國國師的勾陳法師?禮部尚書孟子虞之子,孟莊?”
“是的,就是他,是他根據你的戰報,提出了兵家四勢的概念,并以兵形勢為依據,替你做了辯解,爹你這次恐怕會被師叔們直接問責呢!”
“兵家四勢?兵形勢?那是什么東西?”
兵家四勢,兵形勢就是這么不講道理。
現實不是游戲,游戲里的數值會卡死士氣與戰斗結果的下限,而現實中,人體一旦開始被多巴胺、腎上腺素支配身體的時候,上限無限大。
而兵形勢就是講究“雷動風舉,后發先至”。
戰場機動與關鍵決斷在兵形勢中尤為重要,找到敵人的薄弱之處,然后瞬間擊打在敵人弱點上,以點破面,迅速將創口撕裂,滾雪球一般將整個戰場局勢的主動權,握在自己手中。
這便是兵形勢。
“爹啊,那邢沖或許是歪打正著,但是絕對是一員執行兵形勢的絕世猛將。”
“師弟說,別看那邢沖憨直,但是在戰場上的洞察力堪稱恐怖,您都沒有發現鄴城的薄弱之處,偏偏那邢沖一眼洞穿,五千人可拿下此城,您錯就錯在低估了邢沖的沖擊力,也高估了吳紹反應速度,這才鑄成了大錯。”
“其后,形勢已成,就算是三萬頭豬,能跟著五千精銳奮力沖殺,也足以將戰意丟失的冀州軍摁在地上摩擦。”
“所以才會有冀州城的驚天戰績打出。”
鄭則堅一臉驚喜的點了點頭。
有時候人啊,就是容易當局者迷,特別是在他也被邢沖瘋狂的打法給打蒙的時候,腦子也有些鉆牛角尖。
如今被一語點破核心問題,鄭則堅也是反應了過來。
“那……你那位師弟,可有什么良策告訴我?”
鄭孝思索了一下,組織好語言說道:“師弟說,冀州既然已經光復,那就不要留手,快速肅清冀州殘黨,把事辦的漂漂亮亮,也是您對自己的一種保護。”
“至于再往青州去,可急行軍一路向東挺進。”
“但是這次不要再讓邢沖去沖薄弱處,當用賽馬機制為他匹配勢均力敵的對手。”
鄭則堅疑惑的問道:“何為賽馬機制?”
“既為:上等馬對上等馬,下等馬對下等馬,切莫再讓邢沖完成錯位,積累必勝的氣勢。”
鄭則堅一時間還沒想明白。
思忖片刻后,一臉認同的點了點頭:“沒錯,國師說的很對。”
“是時候讓邢沖這混小子破碎一下道心,被人好好教育教育了。”
“這仗啊,不是他那么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