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小太監張了張口，滿臉不信。

他才入宮沒多久，并不認識安向春，于是不動聲色走近了姜青桐，悄聲問：“殿下，這是哪位大人的家眷啊，奴才還從未見過……”

姜青桐的注意力全在豚豚身上，隨口道：“這是安娘娘，跟……”

他掰著手指頭數了數，豚豚應當是排行第四，“哦，四公主。”

小太監一下就想到了昨日的風言風語。

燕子的巢筑得太高了，豚豚抬著頭仰著臉都看不清，于是她焦急地扳住了姜青桐的腿。

“皇兄皇兄，豚豚看不見。”

姜青桐應了一聲，蹲下身把她扛到了肩頭，“豚豚看見了嗎？”

豚豚沒回答他，而是嘰里咕嚕對著燕子說了一通。

小太監看著這一幕，瞠目結舌：“這……這燕子居然真就乖乖站著不動了，像聽孫嬤嬤訓話的我們。”

幾只嘰嘰喳喳叫著的燕子在聽到豚豚聲音后不久就安靜了下來，歪著腦袋，站得整整齊齊。等豚豚說完，其中一只撲撲翅膀，又叫了幾聲。

豚豚拍拍姜青桐的肩膀，示意姜青桐把自己放下來。

“你給燕子搭新窩，讓燕子去住。”她指著燕子，吩咐小太監。

小太監求之不得，忙應下來。正要準備去給燕子搭窩，這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讓這幾位主子在這站了這么久，非但沒有去通傳，居然還讓人家給自己出謀劃策！

想著想著，他冷汗就止不住往下流。走也不是，告罪也不是。

好在安向春看出了他的窘迫，朝他招了招手：“先不急著忙活那燕子，快些去通傳，馬上正午了，別耽誤了公主和皇子用午膳。”

小太監如蒙大赦，趕緊一邊擦汗一邊逃也似地進了殿去通傳。

他走后，自另一邊冒出來一個人影，是孫嬤嬤。

其實在她們剛走近的時候，孫嬤嬤已然看見她們了，但什么都沒說，只是靜靜在她們看不見的陰影處靜靜觀察。

直到現在，殿外除了她們，再無人影之后，孫嬤嬤這才走出來。

“讓娘娘跟諸位小主子久等了。”

姜青桐仍是一派不卑不亢，很是知禮：“孫嬤嬤。”

他一邊打招呼，一邊把豚豚往自己身邊拉。孫嬤嬤長相有些許兇狠，又是太后身邊的人。因此不光是外頭大臣和勛貴家的孩子，就連她們這些皇嗣都對她有些許的懼意。

姜青桐怕豚豚本就沒見過多少生人，乍見孫嬤嬤害怕。

但豚豚卻絲毫沒有害怕的意思，她牽著姜青桐的手，兩只腳不安分地在地上來回蹭。

“餓了。”她眼巴巴看著孫嬤嬤。

孫嬤嬤一愣，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她本是想站出來替太后擺擺譜的，沒想到這小公主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好在，小太監適時跑了出來。

“娘娘，太后娘娘請您和小公主偏殿說話。”

姜青桐點頭，抱起豚豚就要往里進，誰料這小太監居然一臉為難的攔住了他：“殿下，太后娘娘說了，您與二公主還是學業要緊，今日已經請過安，就不必再來了。先回去吧。”

兩人對視一眼，皆無奈搖頭。豚豚的小手被交還回安向春手中，姜青桐走得一步三回頭。

為防豚豚再次撒潑不走路，安向春這次直接把豚豚給抱起來了。直到見了太后，都沒放下來。

太后正閉眼假寐，聞聲抬了抬眼皮，從鼻子里哼出一聲：“這孩子沒規矩，見了哀家都不知道行禮。安氏，你怎么教的？”

安向春抱著豚豚，極其敷衍地行了個禮，而后不等太后賜座，一屁股坐在了一側的太師椅上。

太后的眼重新閉了回去。

“回稟太后，我沒規矩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四公主跟著我住在那小院子里，平日里能見到的人也只有我，沒規矩也是理所應當。”

她說的都是實話，但落在太后耳朵里就是大言不慚，聽得太后直皺眉：“安氏，你不要仗著你的將軍哥哥要回京了，就在哀家面前肆無忌憚。”

殿內除了她們三人便沒再有其他人。氣氛一時凝滯起來。

打破了這沉寂的是豚豚的肚子。

“娘，餓了。”豚豚捂著肚子，又重復一遍。

太后頓時來了興趣。宮里哪個小孩見了自己不是畢恭畢敬，唯獨這個被怪胎養出來的孩子不一般，看著像是眼里只有她自己的。

“叫什么名兒啊？是皇上取的嗎？”

安向春還沒答話，豚豚便搶先道：“我叫豚豚，是我娘給我取的名字！”

太后的眉頭又皺起來了：“什么怪名兒，還不是皇上給起的！”

“大名姜青崖。”安向春補充。

“且放白鹿青崖上，這一聽就不是你能想出來的。”太后滿意點頭，似有一種扳回一城的愉悅。

安向春懶得搭理她，隨便敷衍兩聲，就要起身帶豚豚去吃飯。誰知太后又突然叫住了她：“走什么走，話還沒說完呢。”

“聽說這孩子頗有能耐，把哀家屋檐下的燕子給勸走了，你平日，都教了她些什么？”

“沒教過，孩子天賦異稟。”安向春微微一笑。

這一刻，她心中突然涌起一種滿足。她想起從前還沒來這里的時候，隔壁鄰居的兒子考上了國內知名大學，她媽去討教經驗，鄰居就是這樣，帶著矜傲的笑，說著這樣的話，“沒什么，都是孩子自己學的，我們什么都沒教過他。”

而太后就像她親媽那樣，顯然是不信的。她冷哼了一聲，搬出了她今日最大的目的：“教唆皇上把孫澤趕出宮去，這孩子的本事不小啊。”

她定定看著豚豚，后者被她的眼神嚇到，往安向春懷里瑟縮了一下。

太后對自己的威嚴很是滿意，抬起手來拍了拍，馬上便有一小侍女抱著只不大的老虎走了進來。

——是常見的老虎，可眼神卻透著兇狠，似乎不是吃奶長大的，而是早早就開始吃生肉，帶著野獸的嗜血。

安向春不屑地撇了撇嘴，還以為太后能搬出什么來，沒想到是正撞她女兒槍口上的小動物。

那老虎盤在太后懷里，并不安穩，竟要朝著豚豚低聲嘶吼。

豚豚看它一眼，豎起一根手指，“小聲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