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慌之下，她無處可躲，只能抬高了手臂擋住自己的臉。

她心里只剩下了一個念頭，那就是保護好自己的臉。母妃說過，自己的臉是最重要的，比命還重要，自己唯一的用處，就是長了張好臉……

傷疤……她已經不在乎暴露了。母妃不許她露出傷疤，但現在，她也沒辦法了。就算后面等著她的是更疼的傷口，那她也只能認了。

可想象中的疼痛沒有傳來，只有呼吸打在剛結痂傷口上癢酥酥的感覺。

她緩緩睜開眼。

那只張牙舞爪的老虎此刻正窩在豚豚腳邊，像貓一樣蹭著豚豚，似乎在撒嬌，又像在邀功。而豚豚就站在她面前，離她不過兩根手指的距離。

她下意識收回手臂，將上面的傷疤蓋得嚴嚴實實。

“這老虎……”

她眼神飄忽，不敢落在實處，憋紅了臉半天，才終于想出來一句轉移話題的話。

——四公主看見了，她一定看見了自己拼命藏起來的傷口，這該怎么辦？

豚豚不由分說攥住了她的手，轉頭看向姜予年。

“父皇，你剛剛看到了嗎？”

姜予年緩緩點頭，朝姜青鸞招招手；“青鸞，告訴父皇，這是……”

姜青鸞下意識撒謊，“讓父皇操心了，是兒臣的錯。傷口是兒臣自己碰的。”

安向春單手抬起她下巴，讓她直視自己，毫不留情戳穿了她：“你的嬤嬤未必能有這么大的本事，讓你替她隱瞞。這是你母妃干的，是嗎？”

姜青鸞的沉默說明了所有問題。

姜予年的飯吃了一半就沒心情再吃了。而安向春也識趣沒有多摻和。

宮里的事，只要她不想知道，也傳不進她耳朵里。

再后來，姜青鸞來找豚豚玩的時候，是姜青桐帶著她來的。

姜青桐眉飛色舞，“安娘娘，日后三皇妹就跟著我母后了。”

他邊說邊跟豚豚搶屋里最后一個蘋果。最后，蘋果還是進了豚豚的手里。

可豚豚沒吃，徑直放進了姜青鸞的手里。姜青鸞伸手去接的時候，手腕上只剩下了淺淺的疤痕，也不像從前那樣，會刻意遮掩著。

蘋果沒進嘴，姜青桐也不生氣，反而托著腮跟安向春講八卦：“安娘娘，您知道獻嬪的底細嗎？”

安向春正寫字，聞聲抬眼瞥瞥他：“不知道——我發現大皇子你很是嘴碎啊，跟你父皇年輕的時候十分相像。”

姜青桐嘿嘿笑了兩聲：“我母后也這么說。哦，繼續說獻嬪。獻嬪是諫議大夫趙大人家的女兒，聽我母后說，趙家家風就是這樣，生了女孩兒，就用來聯姻，嫁人之前從不出閨閣，只學琴棋書畫和女工。”

說著，他想起了皇后提到趙氏時那不屑一顧的表情，他也有樣學樣，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因著這次的事，父皇將獻嬪給廢了，連帶著她爹都貶了官。”

安向春的動作一頓，她似乎聽安向和說起過，這諫議大夫似乎是太后那邊的人，這下姜予年也算是一箭雙雕了。

這朝廷的內斗，她心里明鏡一樣，卻沒跟姜青桐細說。可這孩子也看的清楚。兩人就這么揣著明白裝糊涂，說著說著，就默契地將話題引開了。

姜青桐還在跟安向春說話，豚豚已經帶著三公主跑出去玩了。他看不得妹妹們如此悠閑玩樂，便慫恿安向春：“開了春，讓豚豚跟著兒臣一道去書房上課唄。她聰明，肯定學得快。”

安向春剛寫好一幅字，擱筆點了點頭：“正有這個想法。她跟青鸞玩的好……”

姜青桐擺擺手：“青鸞如今養在我母后膝下，自然跟以前不一樣。只是現在青鸞的膽子還是小，等過了年就行了。”

“撲棱棱——”窗外一陣鳥驚翅而起的聲音。

緊接著是豚豚的喊聲。

是姜予年來了。

姜青桐馬上緊張起來，兩手都不知道往哪擺。

安向春瞧他好笑，就問：“怎么，見你父皇這么害怕？”

姜青桐狠狠點頭：“昨天上課睡著了，結果被涂弦山這個小沒良心的告訴夫子了。夫子那么剛正不阿，肯定上報給父皇了。”

安向春微微皺眉：“涂弦山……？”

“哦，丞相家小公子，如今在書房給我當伴讀。”

說起別人，他就來勁了，也忘了自己的窘境，也完全不把父皇看在眼里了。

姜予年一手抱豚豚，一手拉著姜青鸞，還沒進屋，就聽見自己大兒子在屋里揮斥方遒的聲音。

“安娘娘你不知道，這涂弦山跟他爹一個樣。他爹是老古板，他就是小古板。我看諫議大夫就該讓他爹當才對，等他爹致仕了，再傳給他當。”

……越說越離譜了。姜予年慶幸自己沒那么快準備立儲。

他輕咳兩聲，姜予年頓時收斂了表情，跟個鵪鶉一樣站在桌邊。

“父皇我錯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認錯。

姜予年還沒說話，豚豚便搶先問：“皇兄錯哪兒啦？”

她還故意板起小臉，學著姜予年平日板著臉生氣的樣子。

姜青桐大著膽子，沖過去一把捏住她的臉：“錯在沒早點把你帶到書房去，一起上課。這樣涂弦山的注意力就全被你這個小搗蛋鬼給吸走了，哪還有空管我！”

豚豚低頭，問腳邊的貓：“涂弦山是誰啊？”

整日四處亂竄不著家的貓堪比百事通，舔舔爪子，道：“丞相家的小公子，聽說長得是玉雪可愛，俊美無儔。”

其他的人只聽見了幾聲貓叫，至于具體內容，只有豚豚聽到了。

她若有所思：“俊美無儔是什么意思？”

姜青桐拍拍自己的臉：“這個意思。”

貓翻個白眼，解釋道：“就是很帥，特別帥，京城中第一帥。”

但豚豚真情實感覺得，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人比自己的大皇兄帥，于是她本著求證的目的，極度真誠地問姜青桐：“大皇兄，你跟涂弦山，誰更帥？”

姜青桐怒不可遏：“當然是我！”

豚豚將信將疑，不過這人她也不認識，不過一個下午，就將這人拋之腦后了。

但姜青桐可輕易咽不下這口氣。

“豚豚你自己看，是不是大皇兄更勝一籌？”不服輸的他將涂弦山騙進了宮里，騙到了豚豚面前。

在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下午，豚豚終于發現，這世間真的有人比大皇兄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