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鵲嘰嘰喳喳一陣，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豚豚自然也“翻譯”不出什么來。她皺了皺小臉，卻也沒由著性子胡說。

安向和回過味來，突然想到了什么，跟那侍衛將那個紙包要了過來。

侍衛十分小心，隔著衣服將紙包遞過去，見安向和伸手就要來接，什么東西都不隔，他忍不住提醒：“將軍，這東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您還是多加小心。”

安向和眼疾手快，一把薅了過來，捏進手里之后，他朝著那侍衛爽朗一笑：“無妨，我猜到這是什么了。”

侍衛拜服，真情實意夸道：“將軍真是藝高人膽大。”

豚豚一錯不錯盯著他們的動作，聽見這句話，忍不住笑著重復：“將軍藝高人膽大，嘿嘿……”

聞聲，姜予年將視線從安向和手上抽離，轉向豚豚，笑著問她：“藝高人膽大是什么意思？”

豚豚微微瞪大了眼，她只會學舌，哪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察覺到姜予年在逗她之后，她害羞地往姜予年懷里一躲，縮著不愿意出來了。

安向和甫一打開那紙包，聞到熟悉的氣味，臉色就變了幾變。

姜予年一個眼神，身邊的侍衛盡數退了下去。安向和這才沉著臉說：“臣養了這么多年馬，可沒見過給馬下這么重的藥的。”

柳雁湊上來，語調急促：“那福瑞乘的那匹馬，是不是就是吃了這個藥才發狂的？”

安向和點點頭，“宮里這匹馬，都是性格穩定的好馬，今日也沒聽說馬車經過的時候，有什么刺激到了它們，故而只有這一種可能性。”

姜予年的臉色一下變得十分難看。不管目的是誰，敢給宮里的馬下藥，下一步就敢給姜予年這個天子下藥。

“不知能不能查出是誰干的。”

安向和換了個手托著那包藥，剛要說什么，忽然覺得手指上一陣陌生觸感。他低頭一看，指尖一片緋紅。

“這是什么？”柳雁趕緊抓過他的手來仔仔細細檢查一遍。

安向春湊上去，捏著他的指尖端詳片刻，篤定道：“脂膏，而且是新近才送進宮中的，跟我那個一樣的。”

說著，她用手肘戳了戳姜予年，帶著隱隱的揶揄，問他：“你記不記得今年新送進宮里的脂膏都分給誰了？”

姜予年搖頭，重新牽住她：“不知道，掖庭的掌事自行分的，各宮都有？”

安向春聞言嗤笑了一聲，“你以為這是京中隨處可見的那種？還一人一份，哪夠分。回去慢慢查吧。”

陛下親自去接四公主跟她的母妃回宮，讓宮里又翻了天。

太后宮里喧鬧不已。獻嬪摟著三公主哭得梨花帶雨，她堂而皇之將三公主的衣領拉開一角，讓太后看三公主身上的青紫。

太后揉了揉太陽穴，眉頭已經皺了快一個時辰了，眼見還要越皺越深。

“就這點事，你翻來覆去說過多少遍了！你說四公主帶著三公主去爬假山，摔出一身傷來，怎么不去責罰三公主的嬤嬤沒把公主看好？”

獻嬪擦淚的動作一頓，緊接著又抽噎起來：“可這也不是嬤嬤的錯。青鸞平日最老實聽話，若不是四公主挑撥，她怎么會將嬤嬤甩在身后，自去爬假山呢？”

太后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又不愿看她那副樣子，索性轉過頭去，眼不見心不煩。可獻嬪卻將太后的沉默當作鼓勵，接著又說：“太后娘娘，這四公主實在無法無天。宮里哪有這樣的野孩子啊，就算是平常人家的姑娘，也不能上躥下跳成這樣吧……”

“還有她宮里那只老虎，青鸞每次去都被嚇到，這哪是個公主該養的東西。她們母女都被皇上寵上天了！您要是再不管管……”

她聲音愈來愈大，太后終于按捺不住，猛然轉過頭來，一雙蒼老但分外明亮的眼如鷹隼一般盯住了下首的女人。

“太、太后……”獻嬪的話頓時卡在了喉間。那眼神太過銳利，仿佛能從她的眼珠把她一路剖開，看到她的內心深處。

見獻嬪收了聲，太后的態度也和緩不少，她眉心漸漸松開，“要說調皮搗蛋沒規矩，四公主確實是宮里獨一份，但獻嬪，她還只是個孩子，你把所有的事都推到她一個孩子身上，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獻嬪本想挑撥，沒成想太后居然站在了安向春那一邊，看看懷里女兒驚恐無助的眼睛，她慌了神，下意識就朝著姜青鸞的胳膊掐了上去。

熟悉的痛感傳來，姜青鸞下意識抖了抖，但很快又恢復了原狀，一聲痛呼都沒發出，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深深的牙印。

在太后看來，獻嬪只是低頭斂眉，將三公主抱在懷里而已，她那些小動作，全被寬大的袖子遮蓋住了。

“我知道，你看不慣皇上對安妃母女這么好，所以來找哀家訴苦，你若有本事，就自己去爭，讓哀家替你撐腰，算什么本事？”

獻嬪頹然搖了搖頭：“嬪妾哪有安妃娘娘那樣強勢的母家……”

她這話沒過腦子就脫口而出，幾乎是剛說出來，就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

太后何嘗不是有個強勢的母家，這才能在宮里站穩了腳跟呢？

果然，太后看她的眼神又變了，在難以置信之后，太后的眼神徹底歸于了平靜。

她抬抬手，“回去吧，帶著三公主，這幾日天兒不好，你們母女還是少出門。”

獻嬪微微一愣，緊接著趕緊點頭，起身告退。

她們母女的寢殿跟綏陽宮挨得很近，兩個月前，豚豚在外面追老虎玩兒，被門內的姜青鸞看到了。自那之后，她便常常從門后偷看豚豚在外面玩，水汪汪的眼睛里滿是羨慕。豚豚發現后，便時常不顧安向春的警告，拉著她一起出來玩。

三公主本就是兔子一般的性格，獻嬪也樂見其成，覺得三公主的教養是整個宮里數一數二的，自己定能靠著女兒重獲恩寵，她就這樣想了七年，直到三公主七歲那年，安向春帶著豚豚回來了。

姜予年沒有送安向春她們回寢宮，而是順路又去了御書房，但這次跟從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樣，安向春的身后，多了很多侍從，讓豚豚有些難以適從。

她一看見三公主，就跟看見了救命恩人一樣，刺溜一聲就竄過去了。在撞到三公主前，她堪堪剎住腳步，一低頭，便看見三公主那一截露出的手腕上，又橫著青青紫紫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