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晴在消毒水的氣味中驚醒。
手腕上的灼燒感已經(jīng)消退,但皮膚下隱約有東西在蠕動。她顫抖著揭開紗布,只見朱砂符印變成了暗紅色,七個光點正在符印內(nèi)部緩緩流動。
“你醒了?!?
舊貨攤主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他的左眼蒙著紗布,右手里把玩著那個褪色的紅繩結(jié)。窗外暴雨如注,雨滴在玻璃上扭曲成蚯蚓狀的痕跡。
“程巖呢?“林雨晴的嗓子啞得不像自己的聲音。
老人沒有直接回答。他解開紗布露出空洞的左眼眶——那里沒有眼球,只有一團凝固的黑色顏料,隱約構(gòu)成《窗邊的女人》的輪廓。
“共生咒轉(zhuǎn)移到我身上了。“他用完好的右眼盯著林雨晴的手腕,“但真正的危險才剛剛開始?!?
他從布袋里取出七個微型畫框,每個框內(nèi)都凝固著不同的人形陰影。當畫框靠近林雨晴手腕時,那些光點突然劇烈躁動起來。
“三十年前,你外婆也經(jīng)歷過同樣的事?!?
林雨晴猛地坐直身體,輸液針頭被扯出血管也渾然不覺。她從未見過外婆,父母只說外婆是心臟病突發(fā)去世的。
“周明遠的詛咒每三十年蘇醒一次?!袄先说氖种笓徇^畫框邊緣,“需要特定血脈的女子作為媒介。你外婆,她......“
病房門突然被推開。穿白大褂的醫(yī)生站在門口,胸牌上寫著“神經(jīng)內(nèi)科主任鄭毅“,手腕上卻系著與程巖如出一轍的紅繩結(jié)。
“該換藥了。“他的聲音像隔著水層傳來。
老人瞬間收起畫框。當鄭毅的手即將碰到林雨晴額頭時,她看清了他白大褂袖口沾染的暗紅——那不是碘伏,是干涸的血跡。
“等等!“她縮到床角,“你先說清楚我外婆的事!“
鄭毅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的手指關節(jié)發(fā)出不自然的咔咔聲,指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變尖。
老人突然將桃木劍橫在林雨晴胸前:“看清楚!他根本不是醫(yī)生!“
劍身映出的倒影里,鄭毅的臉正在融化,露出下面程巖扭曲的面容。更可怕的是,他白大褂后擺垂著半截畫布,上面還有未干的顏料在滴落。
“周明遠需要新的畫布......“程巖的聲音從鄭毅喉嚨里擠出來,“就像他當年用我祖父的身體那樣......“
林雨晴抓起床頭柜上的紅繩結(jié)砸向?qū)Ψ?。繩結(jié)在空中突然燃燒,化作火網(wǎng)罩住“鄭毅“。伴隨著皮革灼燒的氣味,偽裝的外皮簌簌脫落,露出程巖千瘡百孔的身體——那些潰爛的傷口里,鉆出無數(shù)顏料凝結(jié)的黑色絲線。
“快走!“老人拽著林雨晴沖向消防通道,“他在故意拖延時間!“
安全出口的綠色指示燈下,林雨晴看到自己手腕上的光點正在組成箭頭形狀,直指地下一層。他們順著樓梯狂奔時,整棟醫(yī)院開始發(fā)生詭異的變化:
墻皮剝落后露出泛黃的畫布底材;
消防栓玻璃映出的是民國街景;
奔跑的醫(yī)護人員全都變成了模糊的顏料人形......
地下二層停尸房門口,老人突然剎住腳步。他殘缺的眼眶里,黑色顏料沸騰起來:“不對!這是——“
冷藏柜突然全部彈開。每個抽屜里都直立著裹尸布包裹的人形,它們手腕處都系著褪色的紅繩。最中央的裹尸布自行解開,露出林雨晴外婆保存完好的遺容——她的左眼同樣是顏料凝固的狀態(tài)。
“終于集齊了?!巴馄诺淖齑綑C械開合,“三代媒介,可以完成真正的《永生圖》了?!?
林雨晴踉蹌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墻面。她這才發(fā)現(xiàn)整面墻都是巨大的畫布,上面已經(jīng)用淡色勾勒出三個人形輪廓:最右邊是外婆,中間是個模糊的年輕女子,左邊空缺的位置赫然對應著自己!
“你外婆不是受害者。“老人苦笑,“她是自愿成為守畫人的......為了保護你母親。“
外婆的遺體突然抬手,指向林雨晴手腕:“把七個魂靈還給我?!?
符印里的光點開始撕扯皮膚。劇痛中林雨晴看到記憶碎片:外婆跪在畫布前哀求,年輕時的攤主在暴雨中挖墳,母親抱著嬰兒時期的自己連夜逃離......
“你母親本該是這一代的媒介?!巴馄诺穆曇敉蝗粠蠝囟?,“但她強行切斷血脈聯(lián)系,代價是三十歲就器官衰竭而死?!?
冷藏柜后方傳來顏料攪拌的黏膩聲響。程巖——或者說占據(jù)他身體的周明遠殘魂——推著醫(yī)用推車走來,車上放著盛滿猩紅液體的調(diào)色盤。
“時辰到了。“他舉起骨質(zhì)畫筆,“這次用真血作畫,應該能堅持九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