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那道符文還在發(fā)燙，像是燒紅的鐵絲嵌進皮肉。黑蝶繞著它飛了一圈，翅膀掃過皮膚，留下細微的灼痛。我盯著那紋路，它不像之前浮現(xiàn)的代碼，也不像修仙界常見的符箓，更像某種系統(tǒng)重啟時的校驗標(biāo)記。

蘇婉清站在我身側(cè)，聽雪劍歸鞘，呼吸比剛才穩(wěn)了些。她沒說話，但指尖微微顫動，那是混沌靈體被牽引后的余波未平。

我抬起左手，符文手環(huán)上的冰魄玄鐵泛起微光。噬靈蠱在皮下輕輕一跳，像是感應(yīng)到了什么。剛才那一戰(zhàn)，它吞盡了血霧殘流，現(xiàn)在安靜得反常。

“別動。”我低聲說。

她沒應(yīng)，只是將重心后移半步，顯然是察覺到了空氣里的變化。不是風(fēng)，不是溫度，而是靈力流動的節(jié)奏——它變慢了，像被什么東西拖住。

我閉上右眼，虛空之眼沉入識海?；脡艨臻g的邊界正在震顫，雷劫模擬區(qū)原本只是個推演用的虛設(shè)區(qū)域，現(xiàn)在卻在劇烈膨脹。那些曾被我用來測試渡劫成功率的雷池，正從數(shù)據(jù)模型轉(zhuǎn)化為真實存在。

雷光在深處翻滾，發(fā)出低沉的轟鳴。

《大夢錄》的推演模塊自動激活，三條路徑跳出——壓制、撤離、引導(dǎo)。我盯著第一條，知道不能再走老路。壓制只會讓能量淤積，最終炸開識海；撤離則等于放棄這次突破的契機。

我選擇了第三條。

手掌按向胸口，符文順著經(jīng)脈蔓延，直通幻夢空間核心。這不是操控，是接入。我不再試圖控制那股躁動的能量，而是讓它流過我的意識，像接受一場審判。

雷池翻騰得更劇烈了。

一道銀弧沖破空間壁壘，從我天靈蓋炸出，直上云霄。剎那間，整片天空被撕開一道裂口，灰白色的云層向兩側(cè)退散，露出其后一只巨大的豎瞳。

它沒有睫毛，沒有眼眶，只有一圈圈旋轉(zhuǎn)的符文環(huán)，中央豎立的瞳孔正對著我。

禁制降臨。

空氣凝固，靈力停滯，連呼吸都變得艱難。我體內(nèi)的寒流瞬間被鎖死，符文手環(huán)的溫度驟降，表面結(jié)出一層霜晶。蘇婉清悶哼一聲，右手指節(jié)泛白，聽雪劍劍柄微微震顫，似要自行出鞘。

我強行切斷與幻夢空間的直連，改由符文手環(huán)緩釋寒氣，維持經(jīng)脈通暢。右眼裂痕再度滲血，視野邊緣開始模糊，虛空之眼承受著巨大壓力。

“這是……法則封鎖?！碧K婉清咬牙開口，聲音有些發(fā)抖，“它在阻止你引雷?！?

我點頭，沒說話。那只天眼不是自然現(xiàn)象，也不是某位大能出手，它是這片天地本身的防御機制——當(dāng)某個個體即將突破煉虛中期時，虛空禁制便會啟動，防止天道失衡。

可問題在于，我還沒真正突破，只是激活了雷池。

除非……這禁制不只是針對修為。

而是針對《大夢錄》本身。

我瞥向蘇婉清，她已劃破指尖，鮮血滴落在聽雪劍刃上。劍身輕鳴，血珠順著紋路游走，勾勒出一幅星圖。她閉眼，混沌靈力緩緩注入，開始推演禁制源頭。

三息之后，她猛然睜眼，嘴角溢出一縷血絲。

“五行失衡?！彼曇魳O輕，卻字字清晰，“禁制由五行逆亂引發(fā)，必須集齊五行本源，才能破開封鎖?！?

話音未落，天眼瞳孔收縮，一道無形波紋掃過戰(zhàn)場。蘇婉清身體一僵，聽雪劍“嗡”地一聲高鳴，劍脊浮現(xiàn)細密裂痕。她踉蹌后退，我伸手扶住她肩膀，左手立刻釋放寒流，凍結(jié)她經(jīng)脈中的紊亂靈力。

噬靈蠱化作黑蝶，振翅繞她周身飛行，將散逸的法則碎片一點點吸入口中。它的翅膀顏色變得更深了，近乎墨黑。

我低頭看她。她臉色蒼白，但眼神仍穩(wěn)。聽雪劍上的血跡已經(jīng)開始干涸，星圖卻未消散，反而在劍鋒凝聚成五個光點，分別泛著青、赤、黃、白、玄的微光。

方位已現(xiàn)。

可距離極遠。

我松開手，轉(zhuǎn)身面向天眼。它依舊懸在高空，冷漠地注視著我們。雷池在幻夢空間深處躁動，但被禁制壓制，無法引動分毫。

我閉上雙眼，不再啟動推演系統(tǒng)。過去每一次決策，我都追求最優(yōu)解，追求絕對控制，哪怕是在戰(zhàn)斗中，也要確保每一步都在計算之內(nèi)。

但現(xiàn)在，我放開了。

我不再試圖解析天眼的運行規(guī)律，不再尋找破解禁制的完美路徑。我讓殘存的雷光在識海中自由流動，像觀察一段未編譯的代碼。

時間仿佛拉長。

某一刻，我“看”到了。

不是用眼，也不是用虛空之眼，而是一種直覺——雷池最后炸出的那道銀弧，在空中留下了一瞬的投影。那軌跡不是隨機的，它劃過的弧度，恰好與五行光點的分布形成呼應(yīng)。

五個方位，對應(yīng)五種本源。

木在東，火在南，土居中，金在西，水在北。

而最遠的那個，在極北寒淵。

我睜眼，右手殘肢傳來一陣刺痛。那是《天魔解體大法》殘留的烙印，此刻竟與雷池產(chǎn)生了微弱共鳴。仿佛在提醒我，力量從來不是純粹的饋贈，它總是帶著代價。

蘇婉清靠在我肩側(cè)，呼吸漸穩(wěn)。她抬手擦去嘴角血跡，聽雪劍重新歸鞘，劍身裂痕仍在，但光芒未熄。

“你能感知到具體位置？”她問。

我點頭。“北邊最遠，水行本源在寒淵深處?！?

她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抓住我左手腕。符文手環(huán)冰冷刺骨，她的掌心卻滾燙?！澳銊偛拧瓫]有推演？”

“沒有?！蔽艺f，“我只是……讓它自己浮現(xiàn)?！?

她盯著我，眼神復(fù)雜。不是懷疑，也不是驚訝，而是一種近乎確認的了然。

就像她早就知道，真正的突破，從來不是控制一切，而是接受失控。

天眼仍在上方盤踞，禁制未解，靈力依舊被封鎖。但我知道，它攔不住我們。

只要找到五行本源。

我扶著蘇婉清站直，左手緩緩抬起，符文手環(huán)上的霜晶開始剝落。黑蝶?；丶珙^，翅膀微微開合，像是在積蓄力量。

遠處，一道殘雷從云層縫隙落下，擊中荒原上的巨石，碎石飛濺。那光芒短暫照亮了前方的路。

我邁出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