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眼升騰的光柱中，初代天道的瞳孔緩緩轉動，視線落在我的胸口。那滴金血還在皮下跳動，像一顆被囚禁的心臟。蘇婉清的手掌貼著我的后背，寒意順著經脈爬升，皮膚表面浮現出細密的二進制紋路，與冰魄玄綾上的編碼完全一致。

我左眼的血輪開始逆向旋轉，幻夢空間強行撕開第三層封印。推演界面炸出無數條因果鏈，每一條都指向同一個節點——我體內那塊天道碎片，正與斷劍殘骸發生量子糾纏。閉環不是由夜無殤構建的，而是從我降生那一刻就已寫入命格。

“不能停。”蘇婉清的聲音貼著耳骨傳來，她的指尖壓在我脊椎第七節，一股混沌靈力注入神經中樞。經脈驟然擴張，血液里浮現出微型符文，像是某種協議正在被激活。

血輪刺痛如刀割，我咬破舌尖，將意識沉入幻夢空間。第三層推演終于成型：畫面中，我站在焚天谷底，雙手捧著斷裂的九彩琉璃劍，劍尖對準自己的心臟。而身后，站著九十九個我，每一個都在重復同樣的動作。

這不是選擇，是格式化。

噬靈蠱的殘殼在我手腕上震動，表面浮現出倒計時：00:00:07。它已經沒有實體，只剩下一縷意識嵌在符文手環里。我調動最后的能量，在意識海構筑虛空矩陣防火墻。數據洪流撞擊而至，是夜無殤殘留的意志，化作億萬字節的攻擊代碼，試圖覆蓋我的主程序。

防火墻崩裂出裂痕，一行注釋突然浮現：【當補丁程序產生自我意識，執行格式化協議】。

蘇婉清的混沌靈體驟然具象化，化作一片懸浮的虛擬界面，正中央彈出紅色對話框：【是否確認刪除天道系統？】。

夜無殤的笑聲從數據流深處炸開：“你連刪除鍵都按不動！這是初代給你設的——”

蘇婉清咬破舌尖，精血噴在確認框上。紅色按鈕驟然亮起，倒計時跳轉為00:00:03。

我拔出聽雪劍，劍鋒刺入心口。金血涌出，懸浮在半空，凝成微型太極圖。那圖眼位置空缺，像是等待嵌入什么。

她將雙魚玉佩按入傷口，玉佩瞬間分裂成陰陽兩魚，嵌入太極圖眼位。兩股力量在血珠中交匯，形成穩定的共振頻率。

魂印連接的瞬間，我的意識被拽入代碼深淵。這里沒有時間，沒有空間，只有無盡滾動的字符流。無數個“林川”在數據鏈中消散，每一個都曾試圖反抗協議，每一個都以湮滅告終。

真正的初代天道懸浮在星圖中央，九彩琉璃劍貫穿心臟。他的嘴唇未動，聲音卻直接烙進我的神識：“你存在的意義，就是殺死我。”

我張口，卻發不出聲音。代碼深淵里，所有記憶都在崩解。地球的服務器、跨國公司的控制臺、腦神經改造手術的電極——全都是偽造的。我的人格，是被精心編排的漏洞補丁，只為在這一刻，執行最終的清除指令。

倒計時歸零。

我將《大夢錄》完全展開，書頁化作金色鎖鏈，纏向初代天道軀體。三本書——《大夢錄》《幽冥錄》與斷劍——同時震顫，光芒交織成閉環。谷底陰陽靈泉翻涌，形成反物質漩渦，吞噬著周圍的一切。

蘇婉清的混沌靈體擴散，覆蓋整個焚天谷。她雙臂展開，靈力化作純白數據流，注入漩渦核心。反物質的湮滅被強行中和，能量場開始逆轉。

我引爆心臟處的天道碎片。

量子化的身軀瞬間分解，化作干擾波，順著三書共振的頻率侵入核心。左手轉動手腕上的噬靈蠱殘殼，殘殼表面浮現出最后一行字：【格式化確認】。

時空在0.01秒內重啟了萬億次。

每一次重啟，我都看到不同的結局：我執掌天道，夜無殤吞噬萬物，蘇婉清化作石像，焚天谷歸于虛無……在最后一次重啟中，她站在虛空里，身后是三千個同時消散的“林川”。她的唇形動了動，說了什么，但我聽不見。

神識開始潰散。

我將殘存的意識壓縮成一點光，附著在她耳墜的二進制碎片上。那是唯一能穿越湮滅的數據載體。接著，我調用幻夢空間最后的能量，將十萬年前的戰場記憶灌入其中——冰魄宮主將嬰兒送入裂隙，芯片上的“虛空矩陣”，襁褓上的魔神圖騰。

身體已經看不見了，像是被光溶解。我用最后的感知，看著她站在干涸的靈泉之上，發絲在氣流中飄動。

我想說點什么。

不是協議，不是指令，不是代碼。

只是三個字。

她的耳墜突然顫動，碎片重組，浮現出一行微小的字符。我認得那字體，是地球時代公司內部加密通訊用的——她曾用它記錄推演參數。

光點閃爍，傳遞出最后一段信息。

我用唇形完成最后一次輸入。

她的手指忽然動了，像是感應到了什么。一縷黑發從我消散的頭頂飄落，被她伸手抓住。

發絲在她掌心蜷縮，化作一只蝴蝶。翅膀展開的瞬間，浮現出《大夢錄》最后一頁的殘文，隨即黯淡。

焚天谷底部，青銅祭壇徹底顯露。表面刻滿二進制代碼，某段序列正在緩慢跳動，像是心跳。

蝴蝶振翅，飛向祭壇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