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涂山遺脈·靈薇初誕
- 夏傳之姒少康記
- 夏天的檸檬味
- 4397字
- 2025-07-01 12:5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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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之野,涂山。
這里并非尋常山巒。它隱匿于中原東南的云霧深處,是《山海經》所載的靈狐祖地,亦是禹王發妻女嬌的母族所在。山勢并不險峻奇崛,卻處處透著難以言喻的靈秀與玄奇。古木參天,枝椏虬結如龍,葉片常年青翠欲滴,流淌著淡淡的碧玉光澤。溪澗清澈見底,水底鋪陳的并非砂石,而是溫潤如玉、五色斑斕的靈卵石,在透過林隙的陽光下折射出夢幻般的光暈。空氣中彌漫著草木的清香與一種若有若無、沁人心脾的甜香,那是漫山遍野的奇花異草吐納的靈氣。山嵐如輕紗薄綃,在谷壑林間緩緩流淌,時而聚散成靈狐嬉戲的幻影,時而化作飄渺的仙樂,若有似無地縈繞耳際。
涂山氏族的核心聚居地,便坐落于青丘主峰之下,一處被巨大藤蔓與千年古木環抱的幽谷之中。屋舍并非磚石壘砌,而是巧妙地依附著虬結的古木枝干,以靈木為骨,香草為頂,青藤為簾,渾然天成,與整個山谷的靈韻融為一體。谷地中央,一株高達百丈、需十數人合抱的古老桑樹巍然矗立,樹冠如華蓋,遮蔽了小半個山谷。樹身流淌著溫潤的玉色光澤,樹皮上天然形成的紋路如同玄奧的符文,散發著磅礴而溫和的生命氣息。這便是涂山氏的圣樹——空桑。傳說它連通地脈,滋養一方水土,更是涂山九尾一脈力量的重要源泉。
此刻,空桑樹下,氣氛卻異乎尋常的凝重與肅穆。
涂山氏當代族長,女嬌之妹——涂山婧,正端坐于樹下一個由潔白靈玉雕琢而成的蓮臺之上。她身著素雅的月白色麻葛長裙,長發僅以一根青玉簪松松挽起,面容與逝去的女嬌有七分相似,卻多了幾分歲月沉淀的沉靜與威嚴。她雙手交疊于腹前,小腹高高隆起,顯然身懷六甲,且已近臨盆之期。然而,她的臉色卻并非尋常孕婦的紅潤,而是透著一股異樣的蒼白,眉宇間凝結著深深的憂慮與一絲難以掩飾的痛苦。
在她周圍,九位身著玄色祭袍、手持不同法器(玉圭、骨笛、靈草、符石等)的涂山長老,正踏著玄奧的禹步,環繞蓮臺緩緩移動。她們口中吟誦著古老而晦澀的咒文,聲音低沉而悠遠,仿佛穿越了時空,與這青丘之地的山川草木產生了共鳴。隨著咒文的吟唱,一道道肉眼可見的、泛著淡淡青碧光澤的靈氣,自空桑巨樹、自四周的古木、甚至自腳下的土地中被緩緩抽取、匯聚,如同百川歸海,涌向蓮臺中央的涂山婧。
靈氣注入涂山婧體內,她緊蹙的眉頭微微舒展,但腹中的胎兒卻仿佛受到了刺激,猛地劇烈躁動起來!
“呃——!”涂山婧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哼,雙手死死抓住蓮臺邊緣,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她的小腹劇烈起伏,皮膚下仿佛有活物在瘋狂沖撞!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神圣與妖異的氣息,自她腹中不受控制地彌漫開來!那氣息純凈而充滿生機,卻又帶著一絲源自血脈深處的、令人心悸的野性與魅惑!
“穩住心神!婧兒!”為首的大長老,一位須發皆白、面容古拙的老嫗厲聲喝道,她手中一枚刻滿狐形符文的骨笛發出急促而尖銳的鳴響,試圖安撫那躁動的胎兒靈性,“此子靈性太盛,又身負先祖玄韻與禹王氣運,兩股力量在她體內沖撞!必須壓制!否則……”
話音未落!
轟——!!!
一股無形的、卻沛然莫御的沖擊波,猛地自涂山婧腹中爆發開來!環繞的九位長老如遭重擊,悶哼聲中齊齊后退數步,手中法器光芒劇烈搖曳,險些脫手!空桑巨樹無風自動,枝葉瘋狂搖曳,發出沙沙的悲鳴!整個山谷的靈氣瞬間變得狂暴而紊亂!
“不好!要生了!”涂山婧臉色煞白,汗水瞬間浸透了衣衫,她能感覺到生命之力正在飛速流逝,而腹中那股狂暴的力量卻愈發難以控制!
“快!引空桑靈源!布‘九靈歸元陣’!”大長老當機立斷,嘶聲下令!
九位長老強壓翻騰的氣血,再次踏起更加急促、更加玄奧的禹步!她們手中的法器同時爆發出璀璨的光芒!玉圭引動地脈之氣,骨笛溝通草木之靈,符石牽引星辰之力……九股性質各異卻同樣精純的靈力,在長老們的引導下,不再強行壓制胎兒,而是化作九道凝練的光束,射向空桑巨樹!
嗡——!!!
空桑巨樹通體一震!樹身上那些玄奧的符文仿佛活了過來,流淌出濃郁的、如同液態翡翠般的碧綠光華!光華順著九道光束倒卷而回,瞬間將涂山婧連同蓮臺籠罩在內!形成一個巨大的、流轉著九色光暈的碧綠光繭!
光繭之內,涂山婧的痛苦似乎減輕了些許,但她的氣息卻更加微弱,如同風中殘燭。
“婧族長!”侍立在旁的幾名涂山族少女見狀,失聲驚呼,淚流滿面。
“天命如此……”大長老看著光繭中氣息奄奄的涂山婧,眼中閃過一絲悲憫,隨即化為決絕,“準備接生!此子乃我涂山未來希望,不容有失!”
光繭之內,生命與死亡的拉鋸戰到了最后關頭。涂山婧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唯有腹中那頑強而熾烈的生命律動,如同最后的燈塔,支撐著她。
“阿姐……禹王……”她在心中無聲呼喚,眼前仿佛浮現出姐姐女嬌溫婉的笑容,以及禹王那如山岳般沉穩的身影。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不甘與守護意志,如同最后的薪火,在她即將熄滅的生命之火中轟然燃起!
“啊——!!!”
一聲用盡生命全部力氣的嘶喊,穿透光繭,響徹山谷!
嗤啦——!
仿佛錦帛撕裂!籠罩蓮臺的碧綠光繭應聲破碎!化作漫天流螢般的碧綠光點,消散于空中!
與此同時!
哇——!!!
一聲清脆、嘹亮、仿佛能滌蕩靈魂的嬰兒啼哭,驟然響起!劃破了山谷的凝重與死寂!
一個渾身沾滿胎脂與血污的女嬰,降生在潔白的蓮臺之上!她小小的身軀蜷縮著,皮膚呈現出一種新玉般的瑩潤光澤,此刻正因初臨人世的不適而放聲大哭。然而,最令人驚異的是她的眉心!
那里,并非平坦,而是天生一點殷紅如血的朱砂印記!印記的形狀,并非圓點,而是一個極其微小、卻清晰無比的——九尾狐首圖騰!狐首昂然,九條尾翎的虛影若隱若現,散發出一種古老而尊貴的氣息!
就在女嬰啼哭的瞬間!
嗡——!!!
整個青丘之野,猛地一震!并非地動山搖,而是一種源自大地深處、草木精魂、乃至虛空靈氣的共鳴!
嘩啦啦——!
空桑巨樹所有的枝葉無風自動,瘋狂搖曳,發出如同潮水般的歡呼!樹身上流淌的碧綠光華前所未有的璀璨,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溫柔地包裹住蓮臺上的女嬰!
山谷中,所有含苞待放的花朵,在這一刻同時綻放!姹紫嫣紅,瞬間將幽谷染成一片花海!馥郁的芬芳濃郁到化不開的地步!
棲息于林間的靈狐、山雀、乃至溪澗中的游魚,無論大小,此刻皆停止了動作,齊齊望向空桑樹下的方向,發出或清越、或低沉的鳴叫,如同朝拜!
更不可思議的是,女嬰眉心那點九尾狐首朱砂印記,驟然亮起!一道凝練純粹、內蘊著九色光華的靈光沖天而起!靈光在空中迅速凝聚、變幻!
眨眼間,一頭高達十丈、通體由純凈靈光構成的九尾天狐虛影,昂然顯現在空桑樹頂的虛空之中!天狐虛影栩栩如生,九條蓬松巨大的狐尾如同九道流淌的星河,在夜空中緩緩搖曳,灑下點點星輝!它昂首向月(雖在白晝,卻仿佛有月華垂落),發出一聲無聲卻震撼靈魂的清嘯!嘯聲中,充滿了洪荒的威嚴、通靈的智慧與俯瞰眾生的悲憫!
“九尾天狐!祖靈顯圣!”所有涂山族人,包括九位長老,此刻無不心神劇震,熱淚盈眶,對著那頂天立地的天狐虛影,虔誠地匍匐下去!這是涂山氏血脈源頭的象征!是唯有在族運攸關之時才會顯現的祖靈庇護!
天狐虛影并未停留太久,它那由星光凝聚的眼眸,仿佛蘊含著無盡的智慧,深深地看了一眼蓮臺上啼哭的女嬰,隨即九尾一擺,龐大的身軀化作漫天流螢般的九色光點,如同溫柔的雨絲,紛紛揚揚灑落,盡數沒入女嬰眉心那點朱砂印記之中!
光芒斂去,女嬰的哭聲也漸漸止歇。她睜開了雙眼。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初生的嬰孩,眼眸本該混沌。然而她的瞳孔,卻如同最上等的墨玉,漆黑、深邃、純凈得不染一絲塵埃。更奇異的是,瞳孔深處,隱隱有兩點極其細微、卻璀璨奪目的金色光點,如同暗夜星辰,緩緩流轉。目光掃過之處,仿佛帶著一種洞悉萬物的靈性,讓與之對視的人心神搖曳。
大長老顫巍巍地走上前,小心翼翼地用早已備好的、浸染了空桑靈露的柔軟絲帛,將女嬰包裹抱起。她低頭凝視著懷中這小小的生命,感受著她體內那雖然微弱、卻無比精純磅礴、蘊含著九尾天狐本源玄韻與一股厚重如大地般的王者氣運(禹王血脈)的奇異力量,老淚縱橫。
“天佑涂山!天佑涂山!”她聲音哽咽,隨即肅然宣布,“此女,乃我涂山氏千年氣運所鐘,身負九尾祖靈玄韻與禹王圣德!賜名——靈薇!取‘鐘靈毓秀,紫薇照命’之意!自今日起,為我涂山圣女!傾全族之力,護其周全,育其成長!”
“謹遵大長老法旨!”所有族人齊聲應諾,聲音中充滿了激動與敬畏。
就在這時,一名負責看守宗祠的族人,神色慌張地捧著一個古樸的玉盒,疾步跑來。
“大長老!宗祠……宗祠有異!”
大長老眉頭一皺,接過玉盒打開。盒中并無他物,只有一枚形制古樸、通體呈玄青色、表面布滿了如同水波流淌紋路的玉圭——正是當年禹王贈予涂山女嬌的信物,亦是涂山氏代代守護的圣物之一,蘊含著微弱禹王氣息的玉圭!
此刻,這枚沉寂多年的玉圭,正散發著溫潤而內斂的玄青色光暈,圭體微微震顫,發出低沉的嗡鳴!仿佛在呼應著什么!
大長老心中一動,將玉圭緩緩靠近襁褓中的靈薇。
就在玉圭距離靈薇眉心尚有三寸之時!
嗡——!!!
玉圭猛地一震!玄青光芒大盛!一道凝練的、如同實質的玄青光流,自圭尖射出,瞬間沒入靈薇眉心那點九尾朱砂印記之中!
靈薇小小的身軀微微一顫,那雙墨玉般的眼眸中,金色光點驟然亮起!她仿佛看到了什么,竟停止了啼哭,小嘴微微張開,發出“咿呀”的無意識音節,一只白嫩的小手竟無意識地朝著虛空抓去!
而就在這一瞬間,大長老渾身劇震!她通過手中玉圭,仿佛“看”到了一幅極其模糊、卻令她心神俱顫的畫面碎片!
那是一片被戰火與黑暗籠罩的廢墟……一個襁褓中的嬰兒在顛簸逃亡……刀光劍影,追兵嘶吼……絕望的哭喊……而在那一片混亂與黑暗中,一點微弱的、卻無比堅韌的九尾靈光,如同暗夜中的螢火,始終守護在那嬰兒身側……
畫面一閃而逝!快得如同幻覺!
但大長老卻如遭雷擊,僵立當場!她猛地低頭,看向懷中那正睜著純凈無邪眼眸、好奇地“打量”著這個世界的女嬰靈薇,又看向手中那枚光芒漸斂、恢復平靜的禹王玉圭,一個沉重而清晰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的心神!
“庇護……禹王血脈……流亡……復國……”大長老的聲音干澀而沙啞,帶著難以言喻的沉重,“靈薇……我兒……你的天命……竟與那飄搖的夏室后裔……如此緊密相連……福兮?禍兮?”
她抬起頭,望向青丘之外,那廣袤而動蕩的人間。天際,鉛灰色的云層低垂,隱隱有沉悶的雷聲滾動,仿佛預示著未來的風雨飄搖。
“傳令!”大長老的聲音恢復了往日的威嚴,卻多了一絲不容置疑的決絕,“圣女靈薇降世之事,列為族中最高機密!除在場核心族人外,嚴禁外傳!自今日起,封鎖青丘外圍迷霧幻陣,非我族類,擅入者——殺無赦!”
“諾!”族人凜然應命。
幽谷之中,花香依舊馥郁,空桑靈光溫潤流淌。新生的靈薇在族人的精心呵護下,沉沉睡去,小臉上帶著初生嬰兒特有的恬靜。然而,籠罩在涂山上空的,卻已不再是單純的喜悅,而是一層為守護這身負天命的女嬰、也為應對那未知劫難而悄然布下的、凝重而肅殺的陰云。她的降生,是涂山氏的希望之光,卻也如同一顆投入命運長河的石子,注定將激起無法預料的漣漪,與那遠方的、尚未出世的少康的命運,在冥冥之中,緊緊糾纏。